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這是《論語》編者插入的一句話。在整部《論語》中,編者較少直接表達自己的觀點。插入這句話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表達編者觀點,而是以這句話聯系上、下文,使之更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從此可推知,《論語》的編排,并非隨意為之,而是有很強的目的性。當所引述的資料不足以表達編者意圖時,編者就會加入自己的話以作補充。“祭如在”,誰祭誰在?這句雖簡潔,但表達不清晰,故接著追加一句解釋,“祭神如神在”。有祭祀活動一定有“主祭”,但不一定有“神主”。“神主”是否存在,要取決于“主祭”的態度。而真正的祭祀,一定不能缺“神主”,這就是“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同理,“祭鬼如鬼在”、“祭祖如祖在”。“如在”,表面意思是說,那個“神主”本不在,可是在祭祀時,要當作他在。其實,編者所要表達的意思是,祭祀,作為“主祭”,要從內心知道,自己所要祭祀的“神主”,其實是真正存在的,“神主”就在上面接受自己的祭拜,不可不誠,不可不敬。
“
吾不與祭,如不祭”。
“吾”,雖然是孔子說的話,但此處不是自謂人稱代詞,而是泛指人稱代詞,泛指一切主祭之人。“不與”,不僅指不參與,即作為主祭之人不到祭祀場所,亦指人雖在場,但心不在焉的情況。“如不祭”,即如同沒舉行祭祀。本句話的字面意思是:“作為主祭之人,若不能真心進行祭祀,就如同沒有祭祀一樣。”孔子的這句話象是對“祭如在”的進一步解釋,其實“祭如在”是為孔子的這句話而設立的,沒有“祭如在”,孔子的這句話與前面的聯系就顯得不那么緊密。
本章“祭如在”等于是對前二章隱含主題的一種揭示,孔子“不欲觀”,是因為國君“祭神如神不在”;孔子“諦之說”,就是“祭神如神在”。
三章以祭祀為例,主要論述禮之“體”與“用”的關系,涉及禮的“主體”缺失的問題。祭祀是最重要的禮,最能說明禮的各種特點,特別是作為祭祀對象的“神主”,最易被視為“不存在”,從而形成禮的主體缺失,使“體”與“用”關系混亂。
“禮”作為人與人、人與鬼神和宗祖之間關系行為的總稱,其義成立的前提是具備關系主體,關系主體必須包含對應的雙方,一是禮的實施者,一是禮的接受者,二者缺一則構不成禮。無鬼神,不成祭祀;無君,不成忠;無父母,不成孝。但在現實社會中,講到“禮”,往往不再考慮其主體,而僅以其外在表現形式作為其存在與否的標志,即只要有禮的實施者,再加上形式,就稱之為“禮”,而無視禮的接受者。無視禮的接受者,即是禮的主體缺失。在祭祀中無視鬼神的存在,就是“不敬”;在對待君主時,不把君主當成君主,就是無視君主的存在,就是“不忠”;在對待父母時,不把父母當成父母,就是無視父母的存在,就是“不孝”。無視對方的存在,就是無視禮的主體的存在。于“禮”而言,“主體”客觀上的不存在,不等于主觀上的不存在。“禮”是客觀行為,更表現為主觀行為。凡“禮”存在,主觀上必然有受禮者存在,否則施禮者之“禮”無所至,“禮”無所至,則禮不成“禮”。
《論語》論述“禮”,其目的在于辨別施禮者的行為是否為“政”。從“學”的角度,或者說從個人修養的角度去辨別“禮”之是否為“政”,取決于施禮者對“禮”的主觀認識。“祭如在”即“禮如在”。但凡有“禮”,必有受禮者。受禮者的“在”與“不在”,取決于施禮者的主觀認識。只有施禮者主觀上認為受禮者“在”時,禮的真正作用才能對施禮者的內心產生真實的影響,這種內在影響表現出的外在行為,以禮去定義,才能稱之為“合禮”,合禮之禮才是“政”。
“禮如在”,“禮誰如誰在”,這樣,禮之“體”才能在,禮之“體”在,禮之“用”才有意義。如果缺少禮之“體”,禮之“用”便是假用,也就失去了禮應有的意義。以上“諦”祭三章,核心就在禮之“體”的辨析上,即要確立禮的根本要素,特別是禮的對象。確立禮的對象,即受禮者,是“禮”能正常進行的第一步,是實現“禮”之最終意義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