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情韻
——情歸西部之十七
作者: 寅公
在敦煌市中心的街心花園中,聳立著一座用大理石雕成的反彈琵琶塑像,這是敦煌的市標。彈琵琶的女子豐腴而靈敏的造型顯示了唐朝的鼎盛與多彩,也讓我想起一部名叫《絲路花雨》的舞蹈與飛天的無比美麗。這個造型從唐朝一直走到了現在。而街上眾多的商店形象設計上飄逸的飛天散花,則將我帶入了神奇的莫高窟。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旅游車把我送到敦煌莫高窟前,我渴望踏足已久那隱藏著飛天神韻、反彈琵琶豐姿的所在就在眼前,竟有點茫然,尚未參觀內心已感震憾。
歲月斑剝了敦煌的顏色,卻難以磨滅她的情韻。在一個個有些幽暗的洞窟中,我拿著手電筒認真地觀看。不同朝代有著不同的風范,唐的圓潤成熟,宋的清俊,清的秀美柔弱,各種風格和色彩,表達著同樣的虔誠和膜拜。可以想象當年的工匠們幾十年不辭辛苦地在這無人的荒涼之地,帶著信仰的巨大力量,一筆一筆地精描細繪,留到今天的沒有名字,只有這殘存的作品,將人的靈魂帶進過去的時光。滿壁的彩繪色彩斑斕、滿眼瑰麗的造型,眼花繚亂,美不勝收。目睹最熟悉最美麗的“飛天”和最動人的“反彈琵琶”,慈祥的菩薩和猙獰的金剛。雖然只是參觀了寥寥數窟,但總算得以一窺真顏,深感滿足。藝術之偉大的產生似乎緣于這佛手的輕輕一揮之間,而成就其偉大的人,只是這神靈唇邊的笛子,緩緩被吹響。龕楣上飛天飄飄,拈花微笑。在流連中,我看到了飛天。是何等樣美麗的女子?有著何等的才情呵?她衣袂飄然,袖袍臨風,一腿輕舉,反彈琵琶,在西天極樂的盛宴上舞蹈。
舞蹈和音樂是天生的姐妹。敦煌既是不朽的舞蹈藝術博物館,當然便是永恒的音樂大廳。敦煌研究院的資料中心的馮先生向我提供了一份完整的資料,它記載著:敦煌諸窟中,有樂伎圖像的洞窟達260多個;其中繪有樂器圖像6000余件,分為500多種不同類型的樂隊,擁有不同樂器40種以上,打擊、吹奏、彈撥、拉弦樂器種類俱全。
人們已經據此制出了復原品,配上據從藏經洞文物中發現的古譜破譯出的古曲,創設了煌煌大觀的《敦煌古樂》。如古非古的場景,如幻如夢的音樂,傾倒了多少中外聽眾。此刻我徜徉在洞窟間,與古樂人近在咫尺方寸,更仿佛有繞梁之音不絕于耳。
當然,最享譽世界的,還是飛天了,她揮著飄飛的衣袂,擺動纖細的腰肢,優美的在寂靜的洞窟內飛舞了千年。莫高窟的第282窟的南壁,有十二身飛天。她們堪稱是飛天形象的代表作。這些飛天,身材修長,束雙髻,裸上體,系長裙,披彩帶,一邊在鮮花飛舞的空中翱翔,一邊演奏著拍板、笛、簫、笙、琵琶、阮、箜篌等樂器。其身其形,其氣其韻,使人無法不感受到西方大千極樂世界的無比美妙——而飛天之所以這樣大量地出現在敦煌石窟中,其作用仍然不脫佛教的“導引”宗旨;只不過,這導引使者已不是原先的乾闥婆與緊那羅,而是中國化的飛天、敦煌式的飛天。
唐朝國力強盛,所以雍容大度,這在莫高窟的唐代飛天壁畫中都得到了體現。唐代是敦煌飛天藝術的極盛時期,完成了中國化、女性化、世俗化、歌舞化歷程。隋朝之前的飛天穿著胡服,并不婀娜多姿。一到唐代,飛天就彩帶紛飛,優美飄逸,仿佛她們不是佛陀的侍奉者,而是天穹上的自由女神。此時期壁畫中所雕琢的飛天形象,堪稱一絕,已成為敦煌莫高窟藝術的標志。飛天的演變反映的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在藝術手法上,中國的線條勾勒表現后,又用西方的“暈染法”填充顏色,所以人物表情才這樣生動,這樣富于質感。每個朝代的人都以不同的審美情趣在描繪自己心目中的神,而唐朝描繪得最好。唐代的飛天如似姐妹,顧盼生姿,或手持蓮花,或合抱琵琶或散花,或奏樂,彩練當風飄飄欲仙,凌虛舞空瀟灑歡快,比起其它石窟的飛天,更富有浪漫的色彩和氣息。
遠不止是飛天在“飛天”。在敦煌的石窟中,除了“飛天”之外,還有一個尤為出名的人物紋樣裝飾圖案是“反彈琵琶”。這是另一種“香音神”,是與飛天一樣美妙的女子。她把琵琶拿到后背反彈起來的舞姿,更具詩情畫意,生動形象,竟是世界的絕筆!事實上,做出這樣的動作來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夠實現她在現實中的存在,無數的舞蹈家反復的演練,終究學不會她的反彈琵琶。但她的存在,卻給人以更豐富的遐想,也是世界的奇跡啊!
第112窟中的一組舞樂壁畫,畫于中唐時代,反映的是十多名伎樂菩薩載歌載舞的情景。畫面正中的舞伎手持琵琶,邊彈邊舞。她的反彈琵琶舞姿優美,動作輕盈柔曼。兩邊的樂伎手持橫笛、拍板、琵琶、古琴等各種樂器,為中間的舞伎伴奏助興。整個畫面內容豐富,線條清晰精美,是研究唐代音樂、舞蹈藝術的珍貴資料。敦煌壁畫中的樂舞是屬于全人類的藝術精品,就是這個“反彈琵琶”的舞姿引發了舞劇“絲路花雨”的創作靈感,取得名揚海內外的巨大成功。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當《絲路花雨》在我國進而在世界各國上演之時,許多舞蹈家都側身而立,驚詫于“英娘”神妙的“反彈琵琶”。擊節慨嘆之余,人們不能不再一次想到千年的敦煌——人云舞蹈藝術是無法保留的時空藝術,但敦煌石窟恰恰把古代無數高超的舞蹈技巧和完美的舞蹈要素:節奏、動作、神情等等,統統保留了下來!
龕楣上飛天飄飄,拈花微笑,這妙絕天外的飛天,不禁令我想起詩酒風流的盛唐,不知當年望見這美麗人物的青年畫匠,是否就此望見了銘記一生的緣分。似有絲竹聲響,仿佛行走在漫山遍野的春色之中,帶給我滿滿溫柔的感動,那女子微笑的眼讓我剎那恍惚。蕩滌著這千年風沙,如此飄逸美麗的飛天,她讓我不由的驚訝贊嘆,如果佛的身邊可以有如此不可方物的飛天,又何必追求解脫,又何必談什么色是空,空是色,如果自己想要成佛,怕也是為了這飛天吧,想到這里忍不住笑起來。為自己的這一瞬間的荒唐。
2006年3月20日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布,如發現有害或侵權內容,請
點擊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