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者:趙朋)
遠看像認識,近看都不認識——沒錯,這就是西夏文。雖與漢字同為方塊字,但在非專業研究者眼里,無異于天書。
西夏建國(1038年)前兩年,開國皇帝李元昊命大臣野利仁榮創制西夏文字,三年始成。李元昊少年英武,胸懷大志,圖霸多年,終建大夏,因在西部,史稱西夏。然而,李元昊生性暴戾,多疑好色,竟被其子割鼻弒殺。這故事在西夏王陵的老博物館中以蠟像的形式得以再現。十多年前參觀這里,印象最深的,除了已不雄偉的疑似埋葬李元昊的3號陵外,就是泛著幽光的蠟像上這段血腥的歷史了。
如今重游,老館已關,在新建的西夏博物館里,人們可以系統而正規地了解西夏的疆域、世系、軍事、文化等知識,不過經歷過老館的“洗禮”,總覺得少了點“故事”。新館的講解員對李元昊敘述寥寥,對其殺身之禍絕口不提,問其原因,答曰殘暴。沉思之,蓋自強者立、自賤者亡,雖雄圖大略、建國稱帝,也終難逃歷史宿命。
西夏文的創制是黨項民族文化發展成熟的重要標志。黨項原為游牧民族,歷經數百年遷徙,不斷吸收著其他民族的先進文化。西夏黨項族在開疆擴土中,為了與中原文化相抗衡、在宋遼夾縫中謀獨立,創制自己獨特的文字也是時勢所驅和歷史必然。
文字與音韻、訓詁等,都是中國傳統語文學——小學的重要分支。文字學歷經世代研究,文字發展趨勢從繁入簡,已是眾所周知。類似現代簡化字的俗體字在南北朝的碑刻中已有出現,至隋唐時期普遍于民間,隨著宋代雕版印刷的推廣更加“流行”。而身處此時的西夏,文字結構雖仿照漢字,形體方整,但筆畫卻十分繁冗復雜。奇異的文字,獨特的發飾,改定的禮樂,這些凸顯的黨項民族特征,無不體現出李元昊擺脫附庸、開創帝業的雄心。
西夏文有六千字左右,據說能“譯”成漢語的概有二千。因其模仿漢字的構成方法、借用漢字的基本筆畫而創制,所以粗看與漢字十分相似。但西夏文斜筆較多,沒有豎鉤,單純字很少,合體字居多,如以西夏文“水土”二字合成“泥”、“心惡”合成“害”;“膝手行”三字合成“爬”、“不熱冷”合成“溫”等,表意的構成十分明顯,不過單純字的筆畫已然不簡,更何況占絕大多數的合體字,其認記和書寫的難度可想而知。
歷經十帝189年,西夏滅于蒙古,西夏文也隨之逐漸湮于塵土。雖然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但在后世七八百年間,人們對這個突然消失的王朝知之甚少,這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也是少見。對此,紀錄片《中國通史》之“西夏興亡”中如此解釋:成吉思汗六征西夏,對其文化破壞嚴重,而蒙古建立政權后,下令不得為西夏修史,使得西夏文明隔空消失,這是蒙古人給予西夏最殘忍的報復。現在想來,若非如此,也許西夏文不會成為后人難以理解的“天書”。不過,歷史沒有若非。
多年前出差長沙,聽當地人聊天時戲言“xixia的”,一直猜測其意是指人或行為難以理解,就像西夏文字一樣,還感慨損人都這么有文化。后來才知二者毫無關系,自己的簡單臆斷,還讓近千年前那個遠在西北的王朝背了“鍋”。一方水土傳承一方言語,方言不僅有地域性,還有社會性,斷不可憑音臆想。
參觀完西夏王陵,在博物館購得書簽作為留念。精美的圖案上,左依賀蘭山、右臨黃河水,中間兩個筆畫很多的“天書”卻使人茫然。仔細讀過漢語解釋,才知是“吉祥”之意,不由感慨:這才是西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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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無心,以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