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監考,語文考試。窮極無聊。巧的是有學生缺考,于是翻他試卷,考考自己當年的語文功底能剩下幾何,題做個亂七八糟,卷子上李白的詩卻讓我記住了。是《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犬吠水聲中, 桃花帶露濃。
樹深時見鹿, 溪午不聞鐘。
野竹分青靄, 飛泉掛碧峰。
無人知所去, 愁倚兩三松。
就是這區區五十余字,讓人恍若離開靜寂的考場,置身于迷蒙的山光水色里,不小心已經誤入桃源深處了:
淵化身為詩人,聽泉水淙淙、聞犬吠隱隱,看眼前桃花帶露、楚楚動人,遠眺瀑布垂掛碧綠青峰;詩人乘風,飄飄欲仙穿林進山緣溪而行,從“帶露濃”的清晨,一直走到了“不聞鐘” 的“溪午”。森林越來越茂密,偶爾會從密林深處跑出一只可愛的小鹿,睜著無邪的眸子注視來者。林深路長,時至正午,道院的鐘聲緣何沒有按時敲響呢?唯有山林幽靜,寂無人聲,卻原來道士外出云游四方去也。鐘聲杳然,獨溪聲可聞。詩人醉青峰,倚青松,對著融入青蒼山色的綠竹與掛上高高山巒的瀑布,“不遇”的惆悵,漫上心頭…… 無人知曉道士的去處,倚松再三,久久不愿離去。這樣奢侈的山水,溪、鐘、鹿、竹、峰、松,每一椿都是人的恩物,真想竹杖芒鞋踏了去,與李白,與那奢侈的青山秀水,一同羽化。縱然不遇那道士又何妨呢?劈面而來的風景,將那悵然,融了去了。
不知不覺間,時光悄悄溜走。一首詩,成了把枯寂時光雕刻成詩意光陰的利器,學生埋首做題的動作,滴答的時鐘,飛快拂過時光邊緣的風扇翅頁,窗外翁然的綠意,都成了平復浮躁心情的搖椅。
一首詩,度我這一個上午的安詳。
林清玄在他的一篇小文中記錄他曾問一個醫生:什么樣的人才算是是病了?
醫生答:不能工作,不能愛,不能快樂,就是生病。
看來最近我是生病了,無法高質量的工作,不愛,不快樂。
還是回到李白的風景里吧,在寒流來襲的時候、在熱浪撲面的時候,都葆有最本真的笑容,能愛,能在最凡俗的生活里找到快樂、能在最瑣碎的工作中找到樂趣,能在一首詩里找到最悠然的風景,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