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眷眷情
析李清照的《添字采桑子》
《添字采桑子》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情。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這個詞牌,古往今來,有太多的人書寫。如辛棄疾的“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呂本中的“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納蘭容若的“誰翻樂府凄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 瘦盡燈花又一宵”、以及毛澤東的“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 戰地黃花分外香”……而易安的這首《添字采桑子》讀來去卻更讓人蕩氣回腸
李清照的這首《添字采桑子》,是她后期的作品,沿襲了她后期憂傷哀婉沉重的詞風。靖康之亂后,她和趙明誠顛沛南下,后趙明誠離世,她又攜古器文物追隨朝庭,心力憔悴,亡國之恨,喪夫之哀,終日圍繞她的,那就是一個字:“愁”。
芭蕉,本是一種沒有生命的的植物,多植在南國庭院的階前窗下,它葉闊綠嫩,枝高秀美,夏日的薔薇風吹過,芭蕉葉迎風招展,裝飾了窗前一片綠蔭。古人也有在芭蕉葉上題詩,以顯高雅,或芭蕉樹下置石凳午間小睡,涼風送爽,沁綠宜人。這就給芭蕉賦予了一種詩意!一種生命!
芭蕉與雨聯系在一起,就更多了幾分悲涼凄清之音!靜寂的雨夜,聽窗外瀟瀟苦雨,滴滴答答,一聲聲敲打著芭蕉葉,難免讓人展轉難眠,愁緒備添!那幽幽的愁緒,隨著這雨打芭蕉的聲音,更深更濃更重!
窗前誰種芭蕉樹? 陰滿中庭; 陰滿中庭, 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情。
解釋:是誰在窗前種下這棵芭蕉樹?誰又能在這樣的雨夜解我情衷?那雨打芭蕉的凄涼悲音猶如離人的哭泣!綠蔭遮滿中庭,清涼陣陣,蕉葉舒展蕉心卷曲,映著綠窗紗,是那樣萬般清新詩意!
傷心枕上三更雨, 點滴霖霪; 點滴霖霪, 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解釋:可是啊,我在這樣的雨夜,聽著這樣凄涼的悲音,那枕上的傷心淚啊,便流到到三更也流不盡......窗外的雨聲不停、風聲更緊,我的愁緒也如這雨千絲萬縷,還是別種下這顆芭蕉,讓我這個客居異鄉體的北國人,再也無法聽下去了!
析:靜夜里,芭蕉滴雨引愁緒,詩人眼里的芭蕉,蕉葉層層裹著蕉心,正如包著縷縷愁緒,更何況在凄清的雨夜呢?
詞人便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夜,對著昏黃的孤燈,形影孤單,孤苦無依。南渡的她,客居在異鄉的江南,想起被占的北宋故土,想起嗅青梅的少女時代,想起沉醉亭溪的青春歲月,及與夫君共賞金石、雅好詞章的幸福時光……那些回憶像夢一樣都已遙遠,如今,只有她獨自如飄萍,落魄異鄉,辛酸浪跡,想起這一切,怎能不淚水潸潸?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是吳文英的愁。
“閑愁幾許,夢逐芭蕉雨”,是葛勝沖的愁。
“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是李煜的愁。
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是杜牧的愁。
“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是李商隱的愁。
“一聲梧桐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是元人徐再思的愁……
婉約才女李清照,比起他們來,她的愁以《采桑子》這個詞牌填出,更多了幾分哀婉清麗。采桑子,想起江南清新的春天里,長滿桑樹的原野,想起《陌生桑》中那個美麗的女子羅敷,所以它也叫《羅敷媚》,還叫《丑奴兒》。一美一丑,俏佳人配傻小子,真是憨樸有趣。這個詞牌韻律感強,疊句重韻,一唱三嘆,富有音樂節奏美和很強的感染力。
感:一千多年前那個夜深臥聽風吹雨的易安,沒有聽過《雨打芭蕉》,不然,伴著凄涼的絲竹聲,愁眉緊蹙,不知又有多少愁緒從她的筆端涌出?西風愁起,天氣轉涼,你的芳魂,今在何方?往事歷歷,讓我哀傷,天上人間,永遠凝望。
今夜的雨依然打著芭蕉,今夜的愁思依然斷腸,只想試問卷簾人,明早窗外的芭蕉,是否如千年的海棠,依舊綻出柔嫩新綠?可是啊,今夜的我只想用淚水,載著滿懷的悲愁和邀想,駛我向遙遠的大宋故國,去看看那個”三杯兩盞撣酒,怎敵它晚來風急“的奇女子共舉杯同看雁過共傷心?千年的芭蕉千年的雨,那么相似!千年前的情思今夜還是要問“怎一個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