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誤讀之一:市場經濟是一種民主經濟。不,我的觀點是:市場經濟是典型的企業專制經濟!專制集權并沒有從這個世界消失,而是實現了世紀大轉移:從宏觀轉向微觀,從國家轉向企業。
市場經濟被描述成一種與計劃經濟體制截然相反的體制,一種分權經濟、自由經濟、民主經濟。這是一種只看現象不顧事實本質的誤解誤讀。看上去,鈔票就是選票,購買力就是競爭力。企業,作為占統治地位的經濟社會單元,是平等的,同權的,在法律允許范圍內也自由經營的。在這里,市場是最高權威,價值規律這支無形之手掌控整個經濟。在這里,“人人為自己,上帝為大家”。然而,如果我們從源頭來探索,從生產領域來觀察,則會有驚人的發現。企業來到世間,自來就是一個王朝,每位老板就是一位企業皇上。在企業,老板的意志就是企業法律,老板的行為就是企業的規范。現代企業汲取了現代政治的精華,試圖將民主政治引入企業,推行民主經濟。兩權分離,將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董事會革命,又進一步將決策權與所有權廓清。這樣,真正的老板看上去似乎遠離了企業。然而,這至多也只是企業專制的一種改良,而決不是改革,更不是革命。企業的終控權按鈕仍然在老板手上,也只能在老板手上。這種改良,大致如同君主制變為君主立憲制。
經典誤讀之二:市場經濟是一種資源配置機制。不,我的觀點是:這只說對了一半,它同時是一種產品實現機制,甚至可以說這是市場經濟更重要的機制。
現代經濟學從資源配置角度理解市場經濟,不能不說是一個新思路。這一思路,在一段時期令人對經濟生活的理解茅塞頓開。資源配置是通過政府還是通過市場,將社會經濟機制區別為兩大類:統制經濟與市場經濟。但是,人們如果進一步思考會發現,資源配置在這個市場中,只是一種功能,甚至還算不上最為重要的功能。如果我們說,商品實現是市場的最重要功能,我想反對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反對的強度應該也不會大。
個人勞動如何轉化為社會勞動,個別價值如何實現為社會價值,企業產品如何實現為社會商品,都必須依賴市場,都是在市場中進行的。市場只認社會必要勞動,在質上不必要的,在量上不必要的,都得不到承認。“貨到街頭死”,說的就是企業產品來到市場,如果不是社會必要勞動則賣不出去,最終只能是死路一條。做企業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企業的銷售能力超過其生產能力,企業就發展,反之則不能發展甚至陷入困境。從宏觀來說,任何一個市場經濟國家,都將市場的開拓放在異常重要的位置。
經典誤讀之三:市場經濟是公平經濟,反過來說,市場經濟必然導致貧富差距。不,我的觀點是,市場既不是導致兩極分化的直接禍首,也不是消除貧富差距的觀世音。我們不可能向市場經濟要到社會主義,要到公正公平。
市場自由主義認為,市場的充分發展必然最終導致公正公平,因為市場首先提供了機會均等與公平。每個自利的經濟人在為自己的利益活動中,整體上造成社會的公平。市場國家主義則認為,市場本身的發展不能導致公平公正,而只能造成兩極分化,因為這是一種“馬太效應”過程。自發的市場發展必然引發窮者更窮,富者更富的結果。只有政府干預方能調節財富分配,遏制兩極分化。自市場經濟開始它的生命史以來,有關自由主義與國家主義的爭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在自由主義與國家主義永無休止的爭論中,理想主義者想出的最佳方案是:兩手抓,一手抓公正,一手抓效益,兩手都要硬。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這種組合出現的機率幾乎等于零。沒有兩頭甜的甘蔗,沒有魚與熊掌的兼得,沒有速度與效果雙優先的路徑。當著經濟社會的主要矛盾異常尖銳時,只能直奔最主要的焦點,或者公正,或者效益。解決了主要矛盾再說其它。中國農村最初的改革,難道不是這樣做的嗎?
巫繼學,男,1946年生,成都人,1981年畢業于河南大學經濟研究所,經濟學碩士。河南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中國國情研究所特邀研究員,河南大學兼職教授、浙江大學客座教授。聯合國社經委培訓中心DSC客座教授,德國霍恩海姆大學訪問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