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心理學家,他也許是我們中的任何一位,在度過了富有成果的漫長的一生,站在了天堂門前。他被領到圣彼得面前接受常規(guī)的審判。
圣彼得冷冷地坐在桌邊,形象肅穆,令人敬畏,猶如米開朗基羅塑造的摩西,他身邊的一位白衣天使把一個馬尼拉紙夾放在桌上,彼得打開它,閱讀者,雙眉緊鎖。
沉默讓人窘迫。
那個心理學家終于忍不住了,打開它的公文包喊道:“看!我的132篇論文的復印件!還有我因為科研成果得來的獎牌!”
但是圣彼得仍然皺著眉頭,繼續(xù)盯視著心理學家的臉,沉默著。
最后他開口了:“我的好人,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勤奮。你被指控不是因為懶惰,也不是因為不科學的行為。在這份文件中沒有記載什么道德上的過失。你和你后面那位一樣高尚。無論你是行為主義者,神秘主義者,機能主義者,存在主義者,還是羅杰斯主義者,這都和指控無關。那些都是小過失。”
你受指控,是因為你把一切變得平庸瑣碎!我們給了你一座大山,你卻竭盡一生之力來用它來造鼴鼠洞。你的罪過就在這里。你把悲壯的人類變成了瑣碎卑微的。同時無惡不作的梟雄,你卻把他稱作小丑;他在忍受苦難的折磨,你卻把這當成是假笑;當他鼓起足夠的勇氣去行動時,你在說什么刺激和反應;人類擁有熱情,而你管它叫做“基本需求的滿足”。你用你那孩子氣的拼湊或從假日學校批發(fā)來的格言來塑造人類形象,而這兩者都是可怖的。
一言蔽之,我們讓你在那但丁式的詩劇中生活了72年,而你卻為枝節(jié)小事耗盡一生!把一切過于簡單化!你有什么要辯護的呢?你說你是不是有罪?
這個故事是存在主義心理學家羅洛·梅講的,梅不僅是一位心理學家,還堪稱是一位藝術家。
羅洛·梅在大學畢業(yè)之后,離開美國去了希臘的薩洛尼卡教授英文。在希臘的第二年,他開始感到孤單,主要是由于他缺少與他人聯(lián)系,因為那里沒有美國人。他得了‘神經衰弱’。在那段時間,梅發(fā)現了他對藝術的激情,并開始畫畫,這幫助了他從神經衰弱中恢復過來。
在接下來的夏天,梅參加了阿德勒在維也納舉辦的研討會,這影響了他對心理學的思考。
回到美國之后,梅從神學院獲得了學士學位并成為一名牧師,但他發(fā)現自己越來越不認同自己的工作。
這種不認同在其生活中以多種形式表現出來,其中之一是他因肺結核而住院,當時他正在哥倫比亞大學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在住院期間,梅開始了他的存在主義療愈的歷程。
雖然有病在身并與死神交涉,但梅投入了大量的存在主義哲學著作,比如克爾凱郭爾的書籍。在克氏的書中,梅學習到他必須對自己的絕望情緒負起責任、激發(fā)自己的生存意志,為自己的生命做斗爭。
最終,梅戰(zhàn)勝了死亡焦慮,獲得了心理學博士學位,并出版了博士論文《焦慮的意義》。此后,羅洛·梅的學術成就突飛猛進,他似乎找到了一種合適的生活方式。后來,梅將其心理學領域從最初的焦慮擴展到愛、意志、權力、暴力、創(chuàng)造、勇氣、自由、命運、神話,等等。
“當一位心理學家站在天堂門口”,我想是梅給所有心理學家及心理治療師的一個警醒:
盡管現在有許多關于治療效果的實證研究(有一些是已經取得實證支持,有一些還未取甚至很難獲得實證支持),但這都些都不是關鍵,衡量一位心理學家“療效”的最后時刻——或許是當他站在天堂門口時,他的一生在為人服務之時有沒有問心無愧;或者是當來訪者站在天堂門口時,他的一生在與心理學家工作之后有沒有悔過當初。
正如羅洛·梅在《自由與命運》中所說的,心理治療的目的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治愈”患者,而是幫助他們覺知到他們所做的事情,使他們走出受害者的角色。其目的是幫助受困擾的人了解到,只要現實可行,他可以自由地選擇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使不可避免,他也可以自由地接受他的生活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