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伊人久久大香线蕉,开心久久婷婷综合中文字幕,杏田冲梨,人妻无码aⅴ不卡中文字幕

打開APP
userphoto
未登錄

開通VIP,暢享免費電子書等14項超值服

開通VIP
?意義的證實觀: 維特根斯坦思想轉型之謎

意義的證實觀:

維特根斯坦思想轉型之謎
阮凱
復旦大學哲學學院
人大復印:《外國哲學》2019 年 06 期
原發期刊:《哲學動態》2019 年第 20192 期 第 87-95 頁
關鍵詞: 證實觀/ 征候/ 標準/ 邏輯多樣性/ 維也納學派/
摘要:維特根斯坦在中期的思想轉型是解開其前后期思想差異之謎的鑰匙,而意義的證實觀正是理解其思想轉型的重要線索。無論是直接的文本材料,還是維也納學派成員的間接轉述,都明確地表明,維特根斯坦在重回哲學后的確有一段時間持一種特殊的意義證實觀。一方面,維特根斯坦版本的證實觀銜接了其前后期思想,修復了其前后期思想之斷裂,顯示了其思想轉變之內在動因;另一方面,其證實觀不同于維也納學派的證實觀,這種證實觀不是機械的符合論,而是實在與先驗之間的“哥白尼式倒轉”,維也納學派的實證主義所面臨的難題在維特根斯坦那里得到了解決。

近年來,對于維特根斯坦思想轉型期(亦有學者稱為中期)的研究成為國內外維特根斯坦研究的熱點領域。對其轉型期的研究,一方面要深入具體的思想內容,展現出不同于前后期的核心思想;另一方面也要回答維特根斯坦前后期思想斷裂之問題,從其中期思想中構建起連接前后期思想的橋梁,探究在分析哲學的主流由邏輯經驗主義到日常語言哲學的范式轉換過程中,維特根斯坦如何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在維特根斯坦中期思想中,其特殊的現象學階段已被重點研究,不少學者關注他思想轉型期的現象學之謎。與維特根斯坦特殊的現象學階段相比,其中期的命題意義的證實觀①卻較少受到關注。雖然兩者有緊密的思想關聯,但在思想內容上仍然有很多不同。本文將圍繞這一主題考察如下問題:維特根斯坦是否有一段“意義的證實觀”時期?如果有,這一思想的具體內涵是什么?維特根斯坦如何具體批判這一觀點并轉入新的思想當中?意義的證實觀能否成為溝通其前后期思想的橋梁?

一、維特根斯坦中期證實觀的文本證據與重要意義

無論是維特根斯坦中期寫作的文本,還是當代國外學者的研究②,都表明維特根斯坦在重回哲學后有一個短暫且重要的意義的證實觀時期。為什么維特根斯坦中期的證實觀有如此重要的意義?一方面,這是維特根斯坦中期最重要的思想之一,對這一思想的開端、發展與轉變的研究將有助于我們深入發掘維特根斯坦前后期思想轉變之原因,修復其前后期思想之斷裂;另一方面,對這一思想的詳細考察將幫助我們清楚地區分維特根斯坦與維也納學派的證實觀,確認兩種證實觀的本質不同。因此,對維特根斯坦中期意義證實觀的研究,不僅對于維特根斯坦研究本身是非常重要的,對于理解整個分析哲學的發展及相關問題都有重要的價值。

在《哲學評論》《維特根斯坦之聲:維也納學派》、維特根斯坦與石里克和魏斯曼談話記錄、維也納學派成員們的論文和筆記中,我們可以找到確定的證據,證明維特根斯坦在重返哲學時存在一段短暫的意義的證實觀時期(約1929-1931年)。這些文本證據一方面來自維也納學派成員關于該問題的論文以及相關的回憶性材料,這屬于間接的文本證據;另一方面來自維特根斯坦本人的手稿以及他與魏斯曼、石里克等人的談話記錄,這屬于比較直接的文本證據。

間接的文本證據有很多,例如,魏斯曼在《可能性概念的邏輯分析》這篇文章的一開頭就承認,他在使用維特根斯坦的思想。他繼續解釋道:“如果沒有方式能夠辨別一個命題的真,那么這個命題無論如何也沒有意義,因為命題的意義就是證實它的方法。實際上,無論誰說一個命題,他必須知道在什么情況下能夠稱這個命題真或者假;如果他不能辨別這些,那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所說的是什么。”③根據魏斯曼的記錄,維特根斯坦在與他和石里克的談話中提出了一種嚴格的實證主義,以此區分話語中合法的部分。通過維也納學派每周會議的談話和論文的發行,這個創新的觀點廣為傳播。石里克在《實證主義和實在論》中寫道:“如果我不能在原則上證實一個命題,亦即為了確定這個命題的真假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那么,我很顯然不知道這個命題真正在說什么……一個命題的真值條件等同于這個命題的意義,它們并沒有什么不同。”④緊接著在《意義和證實》⑤中,石里克對意義的證實觀作了如下總結:第一,他同意維特根斯坦的觀點,認為陳述一個命題的意義就等于陳述這個命題的使用規則或語法規則。第二,一個命題的使用規則也等同于它能夠被證實的方式。第三,“一個命題的意義是證實它的方法”這個思想應該歸功于維特根斯坦。卡爾納普在回憶維也納學派重要觀點的醞釀、形成和發展時也明確承認:“意義的證實觀是由維特根斯坦首先提出的。”⑥可以說,維也納學派的大部分成員在談到意義的證實觀時,無一例外地都將這個思想歸功于維特根斯坦。

《哲學評論》《維特根斯坦與維也納學派》《維特根斯坦之聲:維也納學派》等維特根斯坦的手稿和談話記錄則給出了直接的文本證據:“每一個命題是一個證實的路標。”⑦“證實并不是真理的一個記號,而是一個命題的意義。”⑧“為了確定一個命題的意義,我必須知道一個非常具體的步驟,以確定命題何時被證實。在這方面,日常語言將比科學語言會受到更大的振蕩,這意味著日常語言的記號是被含糊地定義的。”⑨“命題如果有不同的實證,那么它將會有不同的意義。”⑩“一個命題的意義是它的證實方式;兩個命題不可能得到同樣的證實。”(11)“命題的意義是它的證實方法。證實方法不是確立命題為真的手段;它恰好是命題的意義。為了理解一個命題,你需要知道它的證實方法。去說明它就是去說明命題的意義。”(12)

從維也納學派的大量間接論述到維特根斯坦相關手稿的直接文本論述,都讓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維特根斯坦在1929-1931年短暫地持有一種特殊的意義的證實觀。在1932年的劍橋講演和1933年開始寫作的《藍皮書》中,他開始逐步對意義的證實觀進行反思和批判。雖然這段特殊時期非常復雜和短暫,但澄清這段時間的思想變化對于當代維特根斯坦研究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意義的證實觀的具體意蘊

1.強版本的意義的證實觀

在1929年回歸哲學后,維特根斯坦逐漸意識到拉姆塞(F.P.Ramsey)對《邏輯哲學論》之批評的正確性。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中用邏輯的方式處理顏色不相容問題,他認為“兩種顏色同時出現于視野中的一個位置,這是不可能的,而且從邏輯上說就是不可能的,因為顏色的邏輯結構就排除了這樣的事情”(TLP§6.3751)(13)。這樣的處理帶來的困難是,有關顏色的命題不能是基本命題了,因為它們并非彼此獨立的。為了挽救《邏輯哲學論》的基本觀點,維特根斯坦繼續斷定,顏色可以通過更為基本的東西來分析。比如說,一個粒子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占據兩個不同的空間位置。但拉姆塞認為,這種退到最后的不可能性仍然“是一種經驗事實,而不是邏輯事項”(14)。因此,維特根斯坦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拉姆塞的批評意見,他更加重視感覺經驗和現象學理論,認為現象就是實在本身。(15)例如,他罕見地提出一種現象學的顏色理論:“我所需要的是一種心理學的或更確切地說是現象學的顏色理論,而不是物理學的和生理學的。而且必須是一種純粹現象學的顏色理論,在這種顏色理論中只論及真正可以感覺到的東西,而不出現假設的對象——光波、視桿細胞、視錐細胞等。”(16)

維特根斯坦進而把相對簡單的感覺材料也同樣視為作為世界之結構元素的對象,由此,那些表示對象的名稱所構成的基本命題可以直接描述現象或者直接經驗,從而也能夠被現象或者直接經驗證實,作為基本命題的真值函項結構的復合命題也同樣能夠被現象或者直接經驗所證實。這樣,世界的本質結構就是以感覺材料為基礎而構建起來的,即直接經驗或現象的結構。維特根斯坦將這種直接經驗的世界稱為原初世界,而將日常世界稱為物理學的世界。維特根斯坦認為并不是所有的命題都能直接描述現象或者直接經驗,因為有些命題含有假設的成分,而且總處于時間之中。他將能夠直接描述現象或者直接經驗的語言稱為“現象學語言”或“原初語言”,而將日常語言稱為“物理學語言”或“派生語言”。在他看來,現象學語言具有兩個本質特征:其一,它不應含有任何假設成分,其命題總是直接地得到了證實或者是否證,總是確定無疑地真或假。其二,“現象學語言”不處于物理時間之中,它的任務只是描述當下的現象或直接經驗。

與“現象學語言”和“物理學語言”之區分相對應,維特根斯坦嚴格區分了“命題”和“假設”,這種區分的后果之一就是一種強版本的意義的證實觀。命題是描述第一人稱直接感覺經驗的句子,能夠通過與直接經驗進行比較而被完全證實或者證偽。因此維特根斯坦將這種強證實觀概括為:“現象并不是單獨使得命題真或假的別的東西的征兆,它本身就是證實命題的東西。”(17)而假設則不能通過直接指稱感覺經驗而被完全證實。有學者指出,這時的維特根斯坦認為,“因為不能被直接的感覺經驗完全證實,所以假設缺乏真值”(18)。關于過去事實、他人心靈狀態、自然律的命題都是假設性命題,它們與描述當下直接經驗的命題有著不同的意義,因為本質上兩者有著不同的邏輯結構。(19)假設不能說是真的或假的,至少不是在真正的命題的意義上。以此區分為界限,維特根斯坦的意義的證實觀可以分為強證實觀和弱證實觀。他把這種強證實觀點傳達給石里克和魏斯曼:“為了確定命題的意義,我必須知道一個非常具體的步驟,以確定命題何時被證實。”(20)

2.弱版本的意義的證實觀

轉折點出現在1929年10月底,維特根斯坦開始認識到,現象學語言是不可能的。在他看來,我們總會陷入這樣的一種錯覺,這種錯覺認為就描述現象來說,我們的日常語言總會顯得不那么準確、精細,應該存在一種與日常語言不一樣的語言,這種精細的語言并不像日常語言那樣僅僅給予我們“事實的圖式(schematization of the facts)”,而是“全部的實在(reality in full)”。(21)因此,這里所涉及的一個根本問題是:“飛逝的經驗能夠被符號所捕獲嗎?”(22)

維特根斯坦給予的回答是:不能。他要做的工作就是破除這種錯覺和迷信,并由此開啟他對現象學語言的否定和向意義弱證實觀的轉變。首先,無限多樣的實在是不可能通過有限的日常語言來完全描述的,維特根斯坦將之概括為,“在這里我們碰到了單詞-語言的界限”(23)。按照《邏輯哲學論》的歸類,這些無限多樣的現象屬于不可言說之物,它們只能顯示自身,因此人們必須沉默待之。其次,假設存在一個類似于圖像表征(如電影、繪畫)的現象學語言,這種描述與實在本身仍然是不同的,描述永遠不能復刻實在,如顏色、陰影、線條總會存在細微的差別。(24)再次,我們的視線總是聚焦于現象中的一部分,焦點部分是突出的,而焦點之外、不被關注的地方則是模糊和暗淡的,這一點現象學語言很難做到。最后,假設現象學語言存在,它要描寫對應的現象或直接經驗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而現象是瞬間的,根本不處于時間之流中。即使我們假定,這樣的描寫可以不在時間之中進行,并且在寫下來后這個描寫持續存在著,當我們回過頭來再讀這個現象學語言的描寫時,它又成了假設性的。所以,任何表現形式或者表現本身必定是某種出現在物理時間中的、假設性的東西。實際上,我們只能通過日常語言或物理學語言的命題來描寫直接的經驗或現象,根本不存在對于它們更為直接、更為忠實的描述。

維特根斯坦在1931年劍橋講演時重新強調了上述觀點:“我們生活的世界是感覺材料的世界;但是我們談論的世界是物理對象的世界。”(25)雖然我們生活的世界是感覺材料、現象的世界,但我們沒有現象學的語言,我們只能用物理學語言去談論物理對象的世界。到1931年春,維特根斯坦已經明確放棄了現象主義的世界結構觀,放棄對“現象學語言”和“物理學語言”的區分,認為我們只有一種語言,即日常語言。日常語言是一種時空中的語言,其中當然包含了很多假設,這些假設并不能被現象或者直接經驗完全證實,但是,它們可以被直接經驗所部分地確證。

總的說來,維特根斯坦的意義的強證實觀隨著他對“現象學語言”的放棄而失去了根基。通過與當下的現象或直接經驗的比較而被完全證實的現象學語言命題是不存在的,我們只能談論日常語言或物理學語言的證實,在其中追問命題的意義。在日常語言中,有很大一部分命題都是假設,它們雖然不能夠被完全地證實,但是能夠被直接經驗或現象部分地確證。在《哲學評論》中,維特根斯坦提出了一種弱化的意義的證實觀:“符號不管以何種復雜的方式,最終仍然要參照直接經驗,而不是與一個中間環節(一個自在之物)相聯系。如果我們(關于實在)的命題要有意義,那么就要求我們的經驗在某種意義上趨向于贊成它或者否定它。也就是說,直接經驗只需證實該命題的一部分,一個方面。”(26)比如說,我們看到椅子的一個截面,就可以有意義地說“看到一個椅子”;看到朋友的臉龐,就可以有意義地說“看到了朋友”。通過現象或直接經驗來部分地確證命題和假設,這就是維特根斯坦在拒斥現象學語言之后所提出的弱版本的意義證實觀。

值得注意的是,在前面所論述的意義的強證實觀和意義的弱證實觀中,“命題”本身已經悄然發生改變。在強版本的意義的證實觀中,命題是現象學語言中的命題,能夠直接描述當下的現象和直接經驗。此時的命題與物理學語言中的假設是涇渭分明的。而在1929年10月后,在維特根斯坦所持的弱版本的意義的證實觀中,假設與命題的區分已經非常不明顯了,在《哲學評論》中,維特根斯坦常常把兩者并列起來用,如“一個命題、一個假設是同實在相聯系的”(27)。可以說,在他放棄了現象學語言的同時,也放棄了意義的強證實觀。進一步,研究維特根斯坦中期思想轉型之重點是,他是如何一步步開始批判自己的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并最終走向一種語法研究的道路的。

三、對意義的證實觀的批判與新哲學的生發

到1932年之后,維特根斯坦的思想又有了重要的發展。第一個變化是,他開始對命題概念作出批判性研究。第二個變化是,他著手對《邏輯哲學論》中的“邏輯空間”和“邏輯多樣性”等概念進行重構。第三個變化是,他在1933年開始口述的《藍皮書》中引入了兩個對立的概念:“征候”和“標準”。這對重要概念的引入,使得維特根斯坦對意義的證實觀更加抱有懷疑態度。第四個變化是,“語法”概念逐漸在維特根斯坦思想中占據重要的地位,對哲學進行一種語法的考察被他視為哲學最基本的工作,命題的證實被他視為對這個命題語法的一種貢獻。這四個方面重要的變化,讓維特根斯坦開始徹底反思其“意義的可證實”原則。

1.對命題的不同理解引發的思想轉變

對命題本身的不同理解與維特根斯坦的思想轉變有著非常重要的關聯。眾所周知,維特根斯坦早期持一種命題的邏輯圖像論,命題像圖像一樣表現事態并直接顯示它的意義。而在重回哲學后所寫的《哲學評論》中,他對命題的態度已經有了巨大的轉變。他認為:“真正的命題是能夠通過指稱當下經驗的直接和完全證實的關于感覺材料的陳述。”(28)很明顯,這里命題的意義已經不能直接顯示了,而是需要通過當下經驗的直接和完全證實,而且它的范圍大大縮小,僅僅是有關感覺材料的陳述。這時維特根斯坦對于命題的理解與其現象學觀點在時間和邏輯上都是重合的。只有持一種現象學的觀點,將命題理解為能被當下經驗證實的、有關感覺材料的陳述,才是符合邏輯的。

1931年夏天之前,維特根斯坦認為,日常語言的所有命題本質上都是陳述句,都是描畫事實或事態的邏輯圖像,都具有“事情是如此這般”這樣的一般形式。在1930年的米迦勒學期,維特根斯坦把命題視為“我們對世界之描述的基本要素”“任何能夠有意義地加以否定的”(29)。在1931年倫特學期的一開始,維特根斯坦仍然認為“命題是可說的東西的單位。一個命題是對事實、對實際情況的一個描述,命題要么是真的,要么是假的”(30)。

但1931年以后,維特根斯坦對命題圖像論的觀點進行了徹底的批判。其一,并非所有命題最后都可以歸約為陳述句。在我們的日常語言中,命題有著各種各樣的形式,比如說:邀請、感嘆、命令、抒情、隱喻、反諷,等等。命題形式的這種多樣性根本上來源于相應的表達形式在其所屬的語言游戲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多樣性。在1932年的講演中,維特根斯坦就明確表達了拒絕給命題下定義的態度。“什么是‘命題’?我并不想給‘命題’下一個一般的定義,因為不可以這樣做。給‘游戲’這個詞下一個定義也同樣不可能的。”在這次講演中,他也同樣給出了不能給命題下一個一般定義的理由:“我們談論命題的方式總是用具體的例證,因為我們無法比談論具體的游戲更為一般地談論這些命題。”(31)也就是說命題在不同的語言游戲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不一樣的,所以命題是不可被定義的,它不僅僅是對于事實或者事態的描畫,還是多種多樣、不斷生成的。在1932年夏至1933年夏所完成的手稿中,維特根斯坦也表達了類似的思想。他認為:“‘命題’這個詞直到現在表示的還是不具有任何清楚的界線的概念。如果我們想將我們關于這個詞的用法與一個有著清楚的界線的概念等同起來,那么我們便可以隨意地對其加以定義。”(32)對于維特根斯坦來說,我們的語言并不是一種按照精確計算來使用的符號系統,命題本身沒有清楚的定義,也不需要下清楚的定義,新命題總是不斷地被納入語言當中,語言本身是動態而非靜止的。為了幫助理解,維特根斯坦還將命題與數作比較。眾所周知,基數、有理數、無理數、復數都算作數,他反問道:“我們是否還將其他的構造物,按照其與這些數的類似性,也稱為數,或者想將這條界線最終劃在這里或其他地方,這要由我們來隨意地決定?在這點上數概念類似于命題概念。”(33)其二,并非所有的陳述句都是關于事實或者事態的描述,關于心靈內容的第一人稱陳述句通常也并不是對事實的描述,而是一種言語表達和言語行為。維特根斯坦的這一思想可以被視為言語行為理論的先聲,深刻影響了20世紀語言哲學的發展。以上兩點讓我們看到,自1932年開始,維特根斯坦對命題持一種更加開放包容的態度,不對“命題是什么”作形式上的概念規定,而是從一種動態和語言游戲的角度去理解命題。我們不能給予命題一個一般的、確定的概念,命題本身的界線就是不斷變化和持續擴展的。與此相聯系,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也受到了動搖。

2.“邏輯多樣性”的重構與維特根斯坦的思想轉型

重回哲學后,維特根斯坦對《邏輯哲學論》中的兩個重要概念——“邏輯多樣性(logical multiplicities)”“邏輯空間(logical space)”的不同理解在其思想轉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在《邏輯哲學論》中,邏輯多樣性被認為是簡單對象、事態和基本命題的特征。維特根斯坦寫道:“在一個命題中必須能夠區分出和在它所表現在事態中恰好同樣多的部分。兩者必須具有相同的邏輯(數學)多樣性。”(TLP§4.04)(34)有同樣的邏輯多樣性包含了兩方面的特征:一是同樣數量的不可分析的簡單對象形成了相同結構的配置;二是屬性決定了可能的配置——簡單對象的形式屬性決定了相同結構的可能空間。(35)邏輯多樣性被視為簡單對象和簡單記號的形式的一個結果。以維特根斯坦最常討論的顏色問題為例,在《邏輯哲學論》中,顏色的邏輯多樣性是所有顏色都嵌入其中的邏輯空間,是一種客觀色彩濃厚的邏輯多樣性。而轉折點出現在1930年早些時候,維特根斯坦對于這些關鍵概念的理解已經大為不同了,他用一種根本的方式改變了《邏輯哲學論》中的語義學和本體論。邏輯空間這時不再被視為簡單對象的形式屬性,而是有關我們如何去“看”、如何去證實。因此,邏輯多樣性取決于看的方式的多樣性,“邏輯空間成為了看作(seeingas)或看的層面(seeing aspects)的問題”(36),如顏色的邏輯多樣性的關鍵在于我們如何看顏色。

在1930-1932年重回哲學的筆記本中,維特根斯坦將意義的證實觀與邏輯多樣性的觀點聯系在一起,并理解為一種可能性的空間:一個命題被一個事實所證實,當且僅當這個命題與這個事實有相同的邏輯多樣性。而且,邏輯多樣性是命題和事實的知覺經驗的一部分,在這種意義上,證實的關系依賴于我們從什么視角去經驗被可能性的邏輯空間所包圍的命題與事實,所以證實的過程不是純粹、機械的符合論,而是更依賴于我們如何去經驗,或者說我們“看”的方式。他雖然認為日常語言的很多命題都是難以被完全證實的,但它們能夠被現象或直接經驗部分地確證,并且最終仍然是與直接經驗或現象聯系起來的。進而我們可以設想,如果兩個命題都被一切可能的直接經驗確證,那么,這兩個命題的意義是同一的,這也是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的必然結論。維特根斯坦也清楚地表達了這種想法:“根據我的原則,如果證實了一個假說的一切可能經驗也證實了另一個假說,那么這兩個假說在意義上必然是同一的。”(37)

維特根斯坦將邏輯多樣性與看的方式相聯系,與此相關,1930年他與維也納學派討論的時候用了另外一個重要的概念——意象(image)。“所有與實在相符合的操作我都能用在意象上。顏色的意象與這種顏色有著同樣的多樣性。這就是它與實在的聯系所在。”(38)概言之,證實的方式、看的方式都可以被稱為意象。維特根斯坦這里隱含了一個深刻的變化和洞見:為什么顏色的意象與該顏色有著同樣的多樣性?這正是因為我們的意象、對實在的看的方式、證實的方式有著多樣性,實在才通過意象展現出這種相同的多樣性來,這種哲學思維是實在與先驗之間的“哥白尼式倒轉”。而維也納學派并沒有領悟維特根斯坦思想的深層意蘊,僅僅從表層上將一個命題是否符合實在、是否可以被實在證實作為衡量一個命題是否有意義的標準,從而在后面不斷陷入困境。

3.“征候(symptom)”(39)和“標準(criteria)”概念的引入

按照維特根斯坦的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關于實在的命題如果要有意義,就要求我們的直接經驗能夠確證該命題的一部分或一些方面。但是這個觀點很快遭到他自己的否定,這里的關鍵點是他開始把“標準”這個概念引入其哲學中。

從文本上來看,“標準”在1932-1933年的講演中作為新的術語出現。在1933年開始寫作的《藍皮書》中,“征候”和“標準”作為一對相對照的概念被引入和詳細討論。(40)維特根斯坦用征候這個術語表示經驗性的證據,它是一種特定的現象,按照經驗,這種現象是與那種被我們規定為“標準”的現象相伴出現的。而標準這個術語被視為一種規定、慣例或約定。舉例來說,醫學上我們規定,血液中發現了大量溶血性鏈球菌、流感嗜血桿菌、肺炎球菌等是得咽喉炎的標準。那么,與這個標準相伴的其他現象如頸部發炎、扁桃體腫大等則是咽喉炎的征候。可以說,以維特根斯坦對“征候”和“標準”的區分為界,其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開始慢慢瓦解了。維特根斯坦在這里已經明確給出了一個改變的信號,因為標準與征候的地位是不同的,我們在應用某個命題之前,已經有了判斷其真假的標準。正是這個判斷的標準讓命題也能夠被完全證實,從而將意義賦予該命題;而不是我們在應用這個命題之后,再去從實在中尋找現象或直接經驗以部分地確證該命題,從而得到命題的意義。這一思想如上文所說,可謂是一種“哥白尼式倒轉”:不是以實在為標尺,看命題是否符合實在;而是已經預先有了標準,再去實在中找到相關的事實和感覺經驗去符合這個標準,從而命題得以被證實。這種“哥白尼式倒轉”的證實觀已經顯著地不同于維也納學派符合論的證實觀,維也納學派的證實觀是一種以實在為標尺的、經驗論的證實觀,他們把不能被實在證實或否證的命題都當作無意義的形而上學命題,否認了哲學作為形而上學的合法性。

在《藍皮書》中,維特根斯坦進一步強調,標準和征候之間的地位是不斷變動的,如果我們在實踐中被詢問,哪些現象是規定性的標準,哪些現象是征候,我們在大多數場合下不能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除非我們對此作出一種隨意的決定。這種情況在科學實踐中也是如此:“醫生們往往使用一些疾病的名稱,而從不對哪些現象應稱為標準、哪些現象應稱為征兆作出決定;而且這種不夠清晰肯定不是一樁值得惋惜的事情。”(41)為什么說不是一樁值得惋惜的事情呢?維特根斯坦給出的回答是:我們通常既不是按照嚴格的規則使用語言,也不是按照嚴格的規則學習語言。在我們的日常語言中,我們時而把這個征候當作命題證實的標準,時而把另外一個征候當作命題證實的標準。在不同的語言游戲中,我們對于命題的證實的標準是不一樣的。這種證實標準的游移與語言使用密切相關的一個重要示例是維特根斯坦對于美學和倫理學的討論。如1932-1933年他在劍橋講演時明確反對一種柏拉圖式的美學解釋,即美這個屬性通常是“一切美的事物共同具有的東西”(42),好像找到了“美本身”這個統一的美的標準就可以證實有關美的所有命題。他強調“美麗”這個詞的意義取決于我們使用它的場合,將“美麗”這個詞“用于容貌和用于花朵樹木時是不一樣的”(43)。因此,隨著維特根斯坦對于證實標準的問題思考的深入,他在后期哲學中愈發強調命題和語詞的實際使用,這種使用本身就是游移和波動的。他寫道:“如果我們考察一個詞的實際的用法,那么我們看到某種波動的東西。在我們的考察中我們用某種較為固定的東西來對抗這種波動的東西。正如當人們為一處風景的不斷地變動的圖像繪制了一幅靜止的畫像一樣。”(44)因此,從1932年開始,維特根斯坦并不從一個固定和靜止的視角,而是從一種變動和多樣的語言游戲的角度去看待語詞和命題,這種視角之轉變直接促成了其思想轉型。

早在1930年,上述思想就已經開始萌芽了,與“標準”的概念相近,維特根斯坦提出了“當下所與(immediately given)”這個概念。在《維特根斯坦與維也納學派》中,他對“這是黃色的”這個命題進行了分析。比如說“我”可以用“我看到這個東西是黃色的”來證實這個命題,“我”也可以用某種化學反應作為證實的方法,這個最終起決定性作用的東西就是“當下所與”。如果“我”用化學反應作為證實方法的話,那么“這看起來好像是灰色的,但實際上它是黃色的”是有意義的。如果反過來,“我”把所見的東西看作一種有意義的證實,看作最終的證實方式,那么,說“這看起來像黃色的,但是它不是黃色的”便沒有意義。這時我們不可能再去尋找某種被稱為黃色的征候,維特根斯坦說:“我已達到了事實本身;我已達到了一個極點,在這里你無法前行。”(45)標準就是這個極點,我們已經事先給出了標準。標準又是被什么所決定的呢,維特根斯坦認為標準是被約定慣例所決定的,而不是通過經驗中的歸納推理得出的。可以說,由于“標準”概念的引入,維特根斯坦逐漸放棄了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轉而認為命題意義由語法決定:“證實一個命題的規范是這個命題語法的一部分。在我應用這個命題前,我已經作出了決定。”(46)他指出,命題的證實方式并不是它賦予命題的意義,“它只是確定了意義,即確定了它的用法或語法”(47)。命題意義與其證實方法之間的關系由此清楚地顯現:命題的不同的證實方式都是該命題語法的一部分,它們在不同的程度上確定了命題的意義。

結語:命題的證實與語法——從證實觀到使用觀

維特根斯坦轉型期的思想轉變向我們展現了命題的證實與語法之間的密切聯系,他最終認為“如何證實一個命題”的具體要求是這個命題語法的一部分,在“我”應用這個命題前,我們的語法已經給出了證實該命題的標準。一方面,語法扎根于穩定的生活世界和生活形式之中,有著相對的穩定性;另一方面,因為語言游戲本身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所以語法也有著豐富性和多樣性。維特根斯坦在思想轉型期這種先驗與經驗相互交織的證實觀與維也納學派徹底經驗主義的證實觀有著本質的區別,同時也避免了邏輯經驗主義的機械符合論面對的諸種困境。

維特根斯坦中期的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一直在追問,命題是如何被直接經驗或現象所部分確證的。通過考察我們發現,他后來的想法慢慢偏離了最初的設想。首先,命題本身不完全是描述事態,它是多種多樣、不斷生成的。其次,正是因為我們的意象、對實在的看的方式、證實的方式有著多樣性,實在才通過意象展現出這種相同的多樣性來。而在《邏輯哲學論》中,命題與事態有相同的邏輯多樣性,這是一種不可說的神秘事項。維特根斯坦在轉型期完成了對其前期哲學的批判,通過實在與先驗之間的“哥白尼式倒轉”解開了這些神秘事項的答案。再次,正如在伽達默爾的解釋學中,“前-見(pre-judicium)”構成了理解的前結構;在維特根斯坦的哲學轉型期,證實的標準構成了證實的前結構。標準與征候的區別是,標準是先在的,是一種先驗的規定、約定或者慣例。描述事態的命題不是被征候部分地確證,而是由判定其真假的標準所完全證實。在不同的語言游戲和生活形式中,對于同一個命題證實的標準也是不一樣的。這樣,命題的意義也就隨著語言游戲的改變而改變。最后,標準是在我們的語法之中的,當我們應用一個命題時,我們的語法已經給出了這個命題證實的標準,所以我們對于語言的正確使用對命題的意義來說才是最為根本的。正是基于這些考量,維特根斯坦從命題意義的弱證實觀出發,逐漸開辟了一種新的語用學視野。

對維特根斯坦轉型期意義證實觀的考察,讓我們更加清楚地看到其前后期哲學的連貫性和關聯性,修復了其前后期思想之斷裂,顯示了其思想轉變之內在動因。從《邏輯哲學論》中命題的邏輯圖像論,到《哲學評論》等著作中的意義的證實觀,再到他中后期所提出的“征候”和“標準”概念、語言游戲觀、日常語言哲學、哲學語法等,維特根斯坦的這些思想變化并不是神秘的思想飛躍。實際上,它們都是以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為基礎的。因此,維特根斯坦哲學轉型期的意義證實觀架起了連接其前后期思想的橋梁,維特根斯坦思想轉型之謎由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答。

①維特根斯坦深受弗雷格影響,認為意義的基本單位是命題,為方便表述,以下簡稱意義的證實觀。

②Cf.M.Hymers,Going around the Vienna Circle:Wittgenstein and Verification,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28(3),2010,pp.205—234; M.Wrigley,The Origins of Wittgenstein's Verificationism,Synthese,78(3),1989,pp.265—290.

③F.Waismann,A Logical Analysis of the Concept of Probability,Erkentnis I(1930—31),pp.228—248.

④M.Schlick,Positivism and Realism,Synthese,7(6-B),1948,p.483.該文首發于Erkenntnis Ⅲ(1932/1933)。

⑤M.Schlick,Meaning and Verification,Philosophical Review,45(4)21936,p.340.

⑥A,J.Ayer,Logical Positivism,Free Press,1959,p.146.

⑦⑧L.Wittgenstein,Philosophical Remarks,Basil Blackwell,1975,p.174,p.200.

⑨⑩L.Wittgenstein,M.Schlick,Wittgenstein and the Vienna Circle,Basil Blackwell,1979,p.47,p.53.

(11)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周曉亮譯,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第68頁。

(12)L.Wittgenstein,M.Schlick,Wittgenstein and the Vienna Circle,1979,p.53.

(13)維特根斯坦:《邏輯哲學論》,韓林合譯,商務印書館,2013,第115頁。

(14)F.Ramsey,Critical Notice of Ludwig Wittgenstein,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Mind 32(1923),p.473.

(15)(16)(17)L.Wittgenstein,Philosophical Remarks,p.283,p.273,p.283.

(18)M.Hymers,Going around the Vienna Circle:Wittgenstein and Verification,Philosophical lnvestigations,28(3),2010,p.207.

(19)P.M.S.Hacker,Insight and Illusion,Clarendon Press,1986,p.142.

(20)L.Wittgenstein,M.Schlick,Wittgenstein and Vienna Circle,p.47.

(21)(22)(23)(24)L.Wittgenstein,F.Waismann et al.,The Voices of Wittgenstein:The Vienna Circle,Routledge Press,2003,p.313,p.313,p.315,p.315.

(25)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第81頁。

(26)(27)L.Wittgenstein,Philosophical Remarks,p.282,p.282.

(28)Cf.P.M.S.Hacker,Insight and Illusion,p.307.

(29)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第31頁。

(30)(31)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第31頁;第50頁;第139頁。

(32)(33)維特根斯坦:《哲學語法》,韓林合譯,商務印書館,2012,第98頁;第99頁。

(34)維特根斯坦:《邏輯哲學論》,第36頁。

(35)A.Blank,Wittgenstein on Colours and Logical Multiplicities,1930-1932,Dialogue,47(2),2008,p.313.

(36)A.Blank,Wittgenstein on Colours and Logical Multiplicities,1930-1932,Dialogue,47(2),2008,p.327.

(37)L.Wittgenstein,Philosophical Remarks,p.282.

(38)L.Wittgenstein,M.Schlick,Wittgenstein and Vienna Circle,p.97.

(39)Symptom可以翻譯為征候、征兆、跡象、癥狀,筆者認為征候的意義最廣,最為全面地概括了維特根斯坦的意思,但翻譯時應該根據具體語境而定。

(40)維特根斯坦:《藍皮書與褐皮書》,涂紀亮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第33頁。

(41)維特根斯坦:《藍皮書與褐皮書》,第33頁。

(42)(43)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第155頁;第155頁。

(44)維特根斯坦:《哲學語法》,第52頁。

(45)L.Wittgenstein,M.Schlick,Wittgenstein and Vienna Circle,p.97.

(46)Wittgenstein,Friedrich Waismann et al.,The Voices of Wittgenstein:The Vienna Circle,p.117.

(47)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劍橋講演錄》,第149頁。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布,如發現有害或侵權內容,請點擊舉報
打開APP,閱讀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類似文章
猜你喜歡
類似文章
采訪實錄:維特根斯坦與分析哲學,牛津大學緣何失去哲學統治地位
維特根斯坦與新指稱理論
zt維特根斯談論現象學語言和現象學 - 金人秋淚的日志 - 網易博客
維特根斯坦:凡可說的,皆無意義
維特根斯坦式寂靜主義:解讀與批判(2)
維特根斯坦與他的哲學思想
更多類似文章 >>
生活服務
分享 收藏 導長圖 關注 下載文章
綁定賬號成功
后續可登錄賬號暢享VIP特權!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點擊這里聯系客服!

聯系客服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关县| 公安县| 阜南县| 大石桥市| 黄平县| 绥阳县| 吉木萨尔县| 德令哈市| 延寿县| 固始县| 蒙阴县| 望城县| 新郑市| 安仁县| 冷水江市| 上栗县| 东山县| 准格尔旗| 台南县| 仁怀市| 宜兴市| 乌鲁木齐县| 泸州市| 沽源县| 观塘区| 高青县| 喀喇| 秭归县| 东城区| 河北省| 彭阳县| 自治县| 芒康县| 永顺县| 巴林右旗| 桂平市| 新昌县| 道真| 江口县| 花莲市| 南陵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