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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法舉隅(4)

轉自:pyjf628的博客

詞法舉隅(4)--目錄+文本<151-200>

《詞法舉隅》一五一、藝術空白  

《詞法舉隅》一五二、頓挫  

《詞法舉隅》一五三、描寫  

《詞法舉隅》一五四、脫胎換骨法  

《詞法舉隅》一五五、一意化兩之法  

《詞法舉隅》一五六、“兩兩相形”  

《詞法舉隅》一五七、開合手法  

《詞法舉隅》一五八、“化景物為情思”  

《詞法舉隅》一五九、因情造景  

《詞法舉隅》一六零、以“物語”傳己情  

《詞法舉隅》一六一、“興體作法”  

《詞法舉隅》一六二、疏密相間  

《詞法舉隅》一六三、互體  

《詞法舉隅》一六四、層層翻入法  

《詞法舉隅》一六五、“以樂景寫哀,一倍增其哀”  

《詞法舉隅》一六六、“喻之二柄,喻之多邊”  

《詞法舉隅》一六七、借筆  

《詞法舉隅》一六八、抽絲剝繭法  

《詞法舉隅》一六九、對比,反筆,鉤鎖  

《詞法舉隅》一七零、白描手法  

《詞法舉隅》一七一、對照省略  

《詞法舉隅》一七二、“倒卷之筆”  

《詞法舉隅》一七三、壓縮手法  

《詞法舉隅》一七四、層層推進,曲折表露法  

《詞法舉隅》一七五、意象  

《詞法舉隅》一七六、尺幅含千里之勢  

《詞法舉隅》一七七、稼軒筆法  

《詞法舉隅》一七八、過變不變  

《詞法舉隅》一七九、寫意筆法  

《詞法舉隅》一八零、有主有賓  

《詞法舉隅》一八一、“相看兩不厭”  

《詞法舉隅》一八二、嘲戲  

《詞法舉隅》一八三、借古人之境界為我之境界  

《詞法舉隅》一八四、惟說其氣象  

《詞法舉隅》一八五、詠物而不言物名  

《詞法舉隅》一八六、“節短韻長,其情乃深”  

《詞法舉隅》一八七、正話反說  《詞法舉隅》一八八、有問無答  

《詞法舉隅》一八九、“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磊”一  

《詞法舉隅》一九零、長于用事  《詞法舉隅》一九一、以文為詞  

《詞法舉隅》一九二、因難見巧  

《詞法舉隅》一九三、“幻思幻調”  

《詞法舉隅》一九四、“渾化無痕” 

 《詞法舉隅》一九五、想像落筆,虛處見意

《詞法舉隅》一九六、“以畫為詞”一  

《詞法舉隅》一九七、逆入平出  

《詞法舉隅》一九八、“郁之至,厚之至”  

《詞法舉隅》一九九、“一氣旋折”  

《詞法舉隅》二零零、賦予客觀景物以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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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法舉隅》一五一、藝術空白  

潘閬《酒泉子》(長憶西山):“長憶西山,靈隱寺前三竺后,冷泉亭上舊曾游,三伏似清秋。   白猿時見攀高樹,長嘯一聲何處去?別來幾向畫圖看,終是欠峰巒!”

這首詞上片“靈隱”兩句,上句是遠景大景,下句是近景小景,是全篇中唯一正面寫景的地方,但句中只標明地點方位和說明舊日曾經親游,至于這里的風景到底怎樣美好,作者卻不直說。這樣寫可以讓讀者馳騁想象,他們有可能填補出比任何筆墨、色彩都多得多、美得多的景象來,這是留有余地、藝術空白的妙用。

《詞法舉隅》一五二、頓挫  

晏幾道《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這首傷離懷人的詞,隱含在四次“頓挫”中:“夢后”兩句一層意思;“落花”兩句一層意思;兩番“春恨”始轉入對小蘋的追憶(記得三句);最后又轉到眼前來。四次“頓挫”,含蓄婉轉地表示出自己的惆悵之情,在藝術上是頗有特色的。

二、

晏幾道《蝶戀花》(夢入江南煙水路):“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里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這首詞首句從夢寫入,接下來有四次“頓挫”:行盡江南終不遇人,夢勞魂傷,此一頓挫;既不遇人,故無說處,而一夢覺來,依然惆悵,此又一頓挫;下片,因覺來惆悵,遂欲詳書尺素,以盡平日相思之情與夢中尋訪之情。但魚雁無憑,尺素難達,此亦一頓挫;寄書既無憑,故惟有倚弦以寄恨,但恨深弦急,竟將箏柱移遍,此乃第四頓挫。寫來層層深入,節節頓挫,越轉越深,頗具特色。

《詞法舉隅》一五三、描寫  

蘇軾《阮郎歸》(綠槐高柳咽新蟬):“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燃。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描寫是這首詞的主要表現手法。它注意景物描寫、環境描寫與人物描寫的交叉運用,從而獲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上片由綠槐、高柳、鳴蟬、南風等景物描寫與碧紗窗、香煙、棋聲等環境描寫,以及午夢初醒的人物描寫共同構成一幅有聲有色的初夏閨情圖。下片又以微雨、小荷、榴花等景物描寫與洗弄清泉的人物描寫結合,構成一幅活潑自然的庭園野趣圖,女主人公的形象卓立其間。同時它還注意了動態描寫,且不說“棋聲驚晝眠”、“玉盆纖手弄清泉”的人物活動,就是景物也呈現出某種動感。小荷為微雨而翻動,可以想見它的迎風搖曳之姿。榴花本是靜物,但用了一個“燃”字,又使它仿佛動了起來。這些動態描寫對活躍氣氛,豐富畫面無疑起了有益的作用。

《詞法舉隅》一五四、脫胎換骨法  

張舜民《賣花聲》(木葉下君山):“木葉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斂芳顏。不是渭城西行客,休唱《陽關》。 醉袖扶危闌,天淡云閑。何人此路得生還?回首夕陽紅盡處,應是長安。”

這首詞的結尾兩句“回首夕陽紅盡處,應是長安。”,用的是宋人獨創的脫胎換骨法。費袞《梁溪漫志》卷七曾評論說:“白樂天《題岳陽樓》詩云:'春岸綠時連夢澤,夕波紅處近長安。’蕓叟(張舜民字)用此換骨也。”所謂換骨,就是“以妙意取其骨而換之”。這里的妙意在于表達對朝庭的一片眷戀之情。詞人在遷謫途中,即將南下彬州了,前途可畏,但仍頻頻回首,瞻望故都(借指京師)。從藝術手法來講,他寫得如此曲折,在矛盾沖突中刻畫自己的感情,將感情隱藏在景色的描繪之中,并將前人詩句取其骨而換其意,做到渾然一體,無跡可求,不失為一種藝術特色。

《詞法舉隅》一五五、一意化兩之法  

朱服《漁家傲》(小雨纖纖風細細):“寄語東陽沽酒市,拼一醉,而今樂事他年淚。”

周端臣《木蘭花慢》(靄芳陰未解):“料今朝別后,他時有夢,應夢今朝。”

姜夔《鷓鴣天》(巷陌風光縱賞時):“花滿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來悲。”

茲攝取上述三人三詞句,參合之,可悟“一意化兩之法”矣!

《詞法舉隅》一五六、“兩兩相形”  

秦觀《望海潮》(梅英疏淡):“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金谷俊游,銅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   西園夜飲鳴笳。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這首詞的主旨是感舊,由感舊而思歸,以今昔對照為其基本表現手段。它用大量的篇幅寫舊游之樂以反襯今日之孤寂、衰老,就顯得感染力特強。這也就是周濟所說的“兩兩相形”。(《宋四家詞選》)例如:酒樓和金谷、銅駝、西園、蘭苑,“煙暝酒旗斜”和“華燈礙月,飛蓋妨花”,“倚樓”和“隨車”,“棲鴉”和“蝶舞”,“歸心”和“芳思”,“暗隨”和“亂分”,“天涯”和“人家”,均無往而非“兩兩相形”,以見今昔之異,而抒盛衰之感。

《詞法舉隅》一五七、開合手法  

秦觀《滿庭芳》(山抹微云):“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這首詞從上片的寓情于景,到下片的點破別情,曲曲寫來,猶如剝繭抽絲,委婉深摯。詞中以開合手法加強這種曲折,如上片“多少”句是開,“空回首”是一合;下片“此去”句一開,“襟袖”句一合。兩個“空”字,字重而意不重,表現了一開一合的變化。

《詞法舉隅》一五八、“化景物為情思”  

秦觀《鵲橋仙》(纖云弄巧):“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首詞的開篇兩句:“纖云弄巧”四字,不僅是寫初秋夜空的輕盈的云彩,而且暗示著織女的織錦才華;一個“弄”字,傳出她幽怨、苦悶的心聲。“飛星傳恨”指牛郎,他如“飛”一樣迫切地奔赴約會,對愛情是多么誠摯熱烈,但是懷著幽恨的。織女的巧,牛郎的恨,借天空星云的變化,用兩句看似尋常的對偶,巧妙地表現出來。這里是寫景,也是寫情;是景語,也是情語,這種寫法可謂“化景物為情思”,完全成為人的感受了。既是此刻仰望夜空的記實,也是心馳萬里的想像;亦景、亦情、亦物、亦人,寓樸實于纖巧,寄深厚于空靈;意境深婉,韻味悠然。

《詞法舉隅》一五九、因情造景  

秦觀《踏莎行》(霧失樓臺):“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偉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彬江幸自繞彬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這首詞的開篇三句,寫一個意想中的夜霧籠罩一切的凄凄迷的世界。緊接著兩句是“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詞人閉居孤館,哪里還能看到“津渡”呢?而從時間上來看,上三句寫的是霧蒙蒙的月夜,怎么到了下二句,時間又倒退到“斜陽暮”了呢?顯然,這兩句是實寫詩人不堪客館寂寞,而頭三句則是虛構之景了。這里詞人運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為情而設。

《詞法舉隅》一六零、以“物語”傳己情  

賀鑄《陌上郎》(西津海鶻舟):“西津海鶻舟,徑度滄江雨。雙櫓本無情,鴉軋如人語。 '揮金陌上郎,化石山頭婦。何物系君心?三歲扶床女!’”

三、四兩句,詞人采用“移情于物”的手法,出人意料地把雙櫓搖動時連續而又低沉的鴉軋聲當作觸媒,產生“荒誕”而又入情的設想。連這本無生命,本無感情的“雙櫓”也為上述的送別場景所感動,從而象一個閱盡人間悲歡的老人那樣發出深情的喟嘆。

換頭全為“雙櫓”“人語”之內容。前兩句化用兩個典故,對偶天成。本來,這是兩個各自獨立并完整的故事,現在,詞人借雙櫓之“口”把二者并列在一起,頓時就產生極為強烈的效果。最后兩句,以反詰呼起,感情變得更加強烈。

總之,這首詞給我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詞人將物擬人,以“物語”傳己情手法的運用。

《詞法舉隅》一六一、“興體作法”  

周邦彥《蘭陵王·柳》(柳陰直):“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柳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凄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這首詞以“柳”命題,實則主題只抒別情,不過借柳引入而已;特別是后兩疊,幾乎撇開了楊柳而只說送別。這種詠物而不說物,專說與物相關之事的寫法,被人稱之為“興體作法”。它與通常詠物之作多綴集相關典故、前人用語,處處句句不離本題的寫法是很不一樣的。

《詞法舉隅》一六二、疏密相間  

周邦彥《西河》(佳麗地):“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   斷崖樹,猶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舊跡郁蒼蒼,霧沉半壘。夜深月過女墻來,傷心東望淮水。   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里。”

詞的第一部分以疏為主,詞人放眼江山,對作為“佳麗地”的“故國”金陵做了一個全面的鳥瞰。第二部分以密為主,在前面基礎上做了進一步的勾勒:從前面圍繞“故國”的山峰,引出了后面的“斷崖樹”,以至想像中的“莫愁艇子”;從前面的“清江”,引出后面的“淮水”;再從前面的孤城,引出后面的霧中“半壘”和月下“女墻”。這就好比電影鏡頭,冉冉撲來的不再是遠景、全景,而是中景和近景了。到了第三部分,畫面突出的就只是特寫鏡頭:一幀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燕子呢喃圖。小小飛禽的對話,可以說刻畫入微,密而又密。“疏”利于寫大景,寫出高情遠意;“密”利于畫龍點睛,寫出小景,寫出事物的不同一般的特征。總之,此詞謀篇布局做到疏密相間,可謂恰到好處。

《詞法舉隅》一六三、互體  

周紫芝《踏莎行》(情似游絲):“情似游絲,人如飛絮,淚珠閣定空相覷。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   雁過斜陽,草迷煙渚。如今已是愁無數。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過得今宵去。”

此詞末兩句意謂:黃昏時刻已經被無窮無盡的離愁所苦,主人公便就擔心今晚將怎樣度過。詞人并不逕把此意說出,而是先蕩開說一句“明朝”,然后再說“今宵”:明朝如何過且莫思量,先思量如何過得今宵去。“思量如何過”這五個字的意思實為兩句中的“明朝”、“今宵”所共有,詞筆巧妙地分屬上下句,各有部分省略。上句所“思量”者是“如何過”,下句“如何過”即是所“思量”者,均可按尋而知。這種手法,詩詞評論家謂之“互體”。由于“明朝”句的襯墊,把離愁無限而今晚如何過的主意,益發重重地烘托出來了。

《詞法舉隅》一六四、層層翻入法  

徐伸《二郎神》(悶來彈鵲):“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漫試著春衫,還思纖手,熏徹金猊燼冷。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嗟舊日沈腰,如今潘鬢,怎堪臨鏡。   重省。別時淚濕,羅衣猶凝。料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空佇立,盡日闌干倚遍,晝長人靜。”

在傳情達意方面,這首詞成功地使用了層層翻入法。起句的“悶來彈鵲”本來就是由“喜鵲報喜”的傳說翻出的,但彈鵲的結果不僅沒有使愁端稍解,反而“又攪碎一簾花影”,平添了許多悵惘,這是由驅愁翻成了添愁。同樣,“漫試著春衫”的目的是想尋春解愁,可是一見春衫便又想起了縫衣、熏衣的那雙“纖手”,以及眼下燼冷的“金猊”(熏爐),以致引出“動是愁端如何向”的感嘆來。到“新來多病”幾句,更是愁翻成病,病轉添愁,把懷人的情緒寫到了極致。下半闋中,先寫她“別時淚濕,羅衣猶凝”,本來已十分感人。到了“料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寫別后情狀,不再說淚,也沒有用“愁”字,然而感情卻更深沉了。“雁足不來,馬蹄難駐”寫有所待而待;“空佇立,盡日闌干倚遍”寫無所待而待,由希望到絕望,絕望中又包含著希望,也是一步一步地翻深的。

《詞法舉隅》一六五、“以樂景寫哀,一倍增其哀”  

李清照《永遇樂》(落日熔金):“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上闋開頭九句,每三句為一小節,并設下三個疑問。每節的前兩句基本是寫景(只有“吹梅笛怨”景中有情),而最后一句都是抒情。試看:黃昏落日的旖旎景色,詞人有“人在何處?”之感;柳色笛聲,春景無限,詞人感嘆“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詞人想到的是“次第豈無風雨?”。這里全是“以樂景寫哀”便“一倍增其哀”。詞人運用麗景哀情相映的手法,更使人感到此中人愁懷悲苦,她早已失去賞燈玩月的心情了。

《詞法舉隅》一六六、“喻之二柄,喻之多邊”  

呂本中《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樓月):“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這首詞用“江樓月”作比,在上片里贊美“江樓月”,“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人雖到處漂泊,而明月隨人,永不分離,是贊詞。下片里寫“江樓月”,“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月圓時少,缺時多,難得團圓,是恨詞。同樣用“江樓月”作比,一贊一恨,這是在一篇中用同一個比喻而具有二柄。還有,上片的“江樓月”,比“只有相隨無別離”;下片的“江樓月”,比“待得團圓是幾時”,所比不同。同用一個比喻,在一首詞里,所比不同,構成多邊。像這樣,同一個比喻,在一首詞里,既有二柄,復具多邊,在修辭學上是非常突出的。

《詞法舉隅》一六七、借筆  

葛立方《卜算子》(裊裊水芝紅):“裊裊水芝紅,脈脈蒹葭浦。淅淅西風淡淡煙,幾點疏疏雨。   草草展杯觴,對此盈盈女。葉葉紅衣當酒船,細細流霞舉。”

詞的上片首句點出所詠之物,水芝是荷花的異名。次句轉寫荷花的生長地。三、四兩句,點染秋景,以襯荷花。這兩句,表面上看是點染秋景,寫荷花所處的秀美的自然環境,而作者的真正意圖卻是寫荷,通過寫與荷有關的事物來達到寫荷的目的。這便是一種“借筆”。“仰曜朝霞,俯照綠水”(晉孫楚《蓮花賦》),固然是寫荷,這里寫風,寫煙,寫雨,也同樣是寫荷,而且寫來不是那么質直,而是飄逸、空靈,同樣把荷花的形象寫活了。

《詞法舉隅》一六八、抽絲剝繭法  

陸淞《瑞鶴仙》(臉霞紅印枕):“臉霞紅印枕,睡覺來、冠兒還是不整。屏間麝煤冷,但眉峰壓翠,淚珠彈粉。堂深晝永,燕交飛、風簾露井。恨無人說與,相思近日,帶圍寬盡。   重省,殘燈朱幌,淡月紗窗,那時風景。陽臺路迥,云雨夢,便無準。待歸來,先指花梢教看,卻把心期細問。問因循、過了青春,怎生意穩?”

詞以“臉霞紅印枕”開端,一筆深一筆地勾畫這個害相思病的少女神態。上片從人物形態與具體環境的實寫中,描寫少女的慵懶、凄冷、孤寂,勾畫出一個懷春的少女形象。下片則是就“恨無人說與相思”展開對少女內心活動的描寫,逐層深入描寫她的回憶、悔恨、追求。

這首詞最主要的藝術表現手法是抽絲剝繭法。“臉霞紅印枕”像一根長絲的頭,作者拽著它一把一把抽,層層深入揭示少女懷春的積愫,全部思想感情。因而在結構上緊密完整,一氣呵成。

《詞法舉隅》一六九、對比,反筆,鉤鎖  

陸游《漢宮春》(羽箭雕弓):“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吹笳暮歸野帳,雪壓青氈。淋漓醉墨,看龍蛇飛落蠻箋。人誤許、詩情將略,一時才氣超然。   何時又作南來,看重陽藥市,元夕燈山?花時萬人樂處,欹帽垂鞭。聞歌感舊,尚時時流涕尊前。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這首詞的藝術特色,總的是用對比的手法,以南鄭的過去對比成都的現在,以“才氣超然”對比“流涕尊前”,表面是現在為主過去是賓,精神上卻是過去是主現在是賓。中間又善于用反筆與鉤鎖寫法,“人誤許”、“功名不信由天”兩個反筆分別作上下片的收束,顯得有千鈞之力。“詩情將略”分別鉤住前七句的兩個內容,“聞歌”鉤住藥市、燈山四句,“感舊”則鉤住了整個上片。

《詞法舉隅》一七零、白描手法  

石孝友《卜算子》(見也如何暮):“見也如何暮,別也如何遽。別也應難見也難,后會無憑據。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應難去也難,此際難分付。”

此詞脫盡故常,另辟蹊徑,既不描寫景象,也不刻畫人物形象,而是直湊單微,托出離人心態。如此則人物情景種種,讀者皆可于言外想像得之。清李調元《雨村詞話》云:“詞中白描高手,無過石孝友。《卜算子》……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所謂白描,即用筆單純簡練,不加烘托渲染。用白描手法抒情,正是此詞最大特色。

《詞法舉隅》一七一、對照省略  

賀鑄《天香》(煙絡橫林):“煙絡橫林,山沉遠照,邐迤黃昏鐘鼓。燭映簾櫳,蛩催機杼,共苦清秋風露。不眠思婦,齊應和、幾聲砧杵。驚動天涯倦宦,骎骎歲華行暮。   當年酒狂自負,謂東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驂北道,客檣南浦。幽恨無人晤語。賴明月、曾知舊游處,好伴云來,還將夢去。”

“流浪”二句中省去了“長年來”、“不意”(不料)等字面,閱讀時應對照前二句中“當年”、“謂”(以為)之類提示,自行補出。這便是詩詞句法中的一種對照省略。這一省略,造成了“流浪”二句的突如其來之勢,如此不用虛字斡旋而徑對上文作陡接急轉之法,即詞家所謂“空際轉身”。

二、

王質《八聲甘州》(過隆中):“過隆中。桑柘倚斜陽,禾黍戰悲風。世若無徐庶,更無龐統,沉了英雄。本計東荊西益,觀變取奇功。轉盡青天粟,無路能通。   他日雜耕渭上,忽一星飛墮,萬事成空。使一曹三馬,云雨動蛟龍。看璀璨、出師一表,照乾坤、牛斗氣常沖。千年后,錦城相吊,遇草堂翁。”

“轉盡”二句是對前二句的轉折,行文中省略了“塾知”二字,應對照上文“本計”二字自行補出,是謂對照省略,或曰“空際轉身”。

《詞法舉隅》一七二、“倒卷之筆”  

辛棄疾《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遙岑”三句寫山。這三句的意思是:放眼遠望,青山聳立,盡收眼底,不論像美人玉簪一樣的長形山,還是像美人螺髻一樣的圓形山,盡管它們千姿百態,爭奇斗艷,而這時詞人感到的卻只是愁,只是恨。在這里,不說青山引起愁思,而是說它們“獻愁供恨”,用的是“倒卷之筆”(陳洵《海綃說詞》),為的是側重突出“愁”和“恨”。

另外,“秋無際”從“水隨天去”中見;“玉簪螺髻”從“遠目”中見;“江南游子”從“落日”、“斷鴻”中見,亦是倒卷之筆。

《詞法舉隅》一七三、壓縮手法  

辛棄疾《永遇樂》(千古江山):“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首詞在藝術特色上最主要的特征是大量用典,它們所起的作用,在語言藝術上的能量,不是直接敘述和描寫所能代替的。上片以孫權、劉裕這兩位英雄的業績為主:首拍三句言三國時吳主孫權,字仲謀。他曾在京口建都,赤壁大戰中,大破曹操軍隊;結拍三句言晉安帝義熙年間,劉裕曾兩度率軍北伐,先后滅掉南燕、后秦,收復洛陽、長安等地。下片“元嘉”三句,追述南朝宋文帝劉義隆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兵敗滑臺的歷史教訓。這一歷史教訓,作者用單刀直入的手法,只消簡短三句十四個字,就概括無遺。接著,作者用“望中猶記”一句勾起了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段難忘的歷史,包含著許多驚心動魄的場面。上述種種寫法,正是“材富則約以用之”(沈祥龍《論詞隨筆》)的壓縮手法。

《詞法舉隅》一七四、層層推進,曲折表露法  

辛棄疾《木蘭花慢》(老來情味減):“老來情味減,對別酒,怯流年。況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圓。無情水、都不管,共西風、只管送歸船。秋晚莼鱸江上,夜深兒女燈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賢。想夜半承明,留教視草,卻遣籌邊。長安故人問我,道愁腸殢酒只依然。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

開頭三句,既點出送別之事,也表明送別之情。接下來五句,思緒從“怯流年”處暫時宕開,轉而突出“別情”的難堪,采用層層推進的抒情手法:已經是心中有怯意而不適了,卻又要加之以朋友之間的離別,況且離別在已近中秋月圓人聚時,這就不能不使他怨恨那“十分好月”了。不僅月亮可怨,連送行舟的流水也可恨,因為它是如此無情,和西風一起好不快捷地送朋友離他東去。怨月、怨風、怨水,是離別時刻對朋友摯情的曲折表露。這是一種很有效的傳情方法,將依依不舍的別情寫得纏綿悱惻。

《詞法舉隅》一七五、意象  

辛棄疾《太常引》(一輪秋影轉金波):“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把酒問姮娥,被白發欺人奈何。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這首詞通篇圍繞月來寫,卻沒有出現一個“月”字,而是以它的本體意象:“秋影”、“姮娥”;它的比喻意象:“金波”、“飛鏡”和它的特征意象:“一輪”、“桂婆娑”、“清光”等反復稱借渲染,使月亮之美被多種角度十分靈活地表現了出來,是謂意象手法。

《詞法舉隅》一七六、尺幅含千里之勢  

辛棄疾《清平樂》(繞床饑鼠):“繞床饑鼠,蝙蝠翻燈舞。屋上松風吹急雨,破紙窗間自語。   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

詞的上片寫透了山中茅屋內外丑陋荒涼景象。下片乃在此基礎上正面抒情。從大處落筆,有尺幅含千里之勢。“平生”兩句,以“平生”和“歸來”作對照,將一生塞北江南的壯偉行蹤,將平生志在塞北江南的不凡理想,來與罷官閑居后華發蒼顏的寂寞處境形成強烈對照,形成的感情勢差無比懸殊,令人感受到其中極為憤慨、極為悲痛的力量。不得不袖手閑處的烈士之悲,在他撫今思昔中被表達得那樣深刻動人。結韻更點透這一無限悲慨的感情。

《詞法舉隅》一七七、稼軒筆法  

辛棄疾《木蘭花慢·席上送張仲固帥興元》(漢中開漢業):“……一編書是帝王師,小試去征西。……”

張良熟讀了這本《太公兵法》,后來輔助漢高祖建立帝業,成為開國之勛。張堅,字仲固和張良同姓,因此作者用這個典故來勉勵張堅,希望他和張良一樣,在抗金前線為國立功。

二、

辛棄疾《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老大那堪說):“老大那堪說。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

陳亮,字同父(同甫)。元龍:三國時陳登,字元龍,是一個以天下為己任的名士。孟公:西漢名士陳遵,字孟公,他性情豪爽,嗜酒好客。“似而今”三句取用歷史上有名的同姓人物,來比喻實是贊美友人的高尚品德,并表明自己和他氣味相投,頗有情緣。

上述兩例,是謂“稼軒筆法”。

三、

劉克莊《木蘭花慢·送鄭伯昌》(古人吾不見):“古人吾不見,君莫是、鄭當時。更筑就山房,躬耕谷口,名動京師。諸公任他袞袞,與杜陵野老共襟期。有客至門先喜,得錢沽酒何疑。  昔年連轡柳邊歸,陳跡恍難追。況種桃道士,看花君子,回首皆非。相逢故人問訊,道劉郎、老去久無詩。把作一場春夢,覺來莫要尋思。”

這首詞開頭即以古代同姓賢人鄭當時、鄭子真相比,贊鄭伯昌待人有情義,雖退隱而“名動京師”。然后又以鄭虔相比,寫鄭伯昌淡薄名利的情懷,只求與知友聚會暢談。整個上片寫鄭伯昌退隱鄉居時如三位古代同姓賢人,用的亦是稼軒筆法。

《詞法舉隅》一七八、過變不變  

辛棄疾《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這首詞的結構布局把兩片內容緊密連在一起,過變不變(過變是第二片的開頭)。前九句寫軍容寫雄心都是想象之辭,為一意,末句“可憐白發生”卻是現實情況,另為一意。全首詞到末了才來一個大轉折,以末了一句否定了前面的九句,并且一轉折即結束。前九句寫的酣暢淋漓,正是為加重末句五字的失望之情,文筆很是矯健有力。

二、

辛棄疾《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綠樹聽鵜鴃):“綠樹聽鵜鴃,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在這首詞里,作者連用了五個古人離別的典故,傾吐了自己兄弟精忠報國卻有家難回的愁苦憤懣之情。為了將這種情緒演染得更濃重,作者打破上、下闕的轉合,過變不變,一氣貫穿。末句用杜鵑之鳴收束全詞,表達了作者此刻的心情,同時又很自然地與詞的開頭三句相呼應。

《詞法舉隅》一七九、寫意筆法  

辛棄疾《沁園春·靈山齊庵賦,時筑偃湖未成》(疊嶂西馳):“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正驚湍直下,跳珠倒濺,小橋橫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閑,天教多事,檢校長身十萬松。吾廬小,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   爭先見面重重,看爽氣朝來三數峰。似謝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戶,車騎雍容。我覺其間,雄深雅健,如對文章太史公。新堤路,問偃湖何日,煙水濛濛。”

這首詞通篇都是描寫靈山的雄奇景色,在寫景上頗有特色。它極少實寫山水的具體形態,而是用虛筆傳神寫意。如寫山似奔馬,松似戰士,寫得龍騰虎躍,生氣勃勃,實是詞人永不衰息的斗爭性格的寫照。顯然,作者寫此詞,力圖透過山峰的外形寫出其內在的精神;力圖把自己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的內在的美寫出來。為此,作者借用三個典故:謝家子弟的衣冠,司馬相如的車騎,太史公的文章,把青山的精神面貌表現得十分生動飽滿。這種奇特的比譬,真可謂超出形貌而入于神髓了!正如作者自己說的:“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賀新郎·甚矣吾衰矣》)這種傳山水之神的寫意筆法,在山水詞中開創了新格。

《詞法舉隅》一八零、有主有賓  

辛棄疾《沁園春·靈山齊庵賦,時筑偃湖未成》(疊嶂西馳):“新堤路,問偃湖何日,煙水濛濛。”

這是一首寫山水景色的詞。作者在高度贊美靈山齊庵群山的山容之后,回過頭來,結尾三句捎帶一筆想象中的偃湖湖水,可說是照顧周到了。在這里,山是主,水是賓;山寫得著重,水只是略帶一筆;山寫得實在,水寫得空靈;寫山富于想象,寫水不作想象。這就是有主有賓的一種手法。

《詞法舉隅》一八一、“相看兩不厭”  

辛棄疾《賀新郎》(甚矣吾衰矣):“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幾。白發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里,想淵明、《停云》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云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兩句,是全篇警策。詞人因無物(實指無人)可喜,只好將深情傾注在自然物之上,不僅覺得青山“嫵媚”,而且覺得似乎青山也以詞人為“嫵媚”了。這與李白《獨坐敬亭山》:“相看兩不厭”是一樣的手法。這種手法,先把審美主體的感情楔入客體,然后借染有主體感情色彩的客體形象來揭示審美主體的內在感情。這樣大大加強了作品里的主體意識,易于感染讀者。它二者有許多相似之處,從這二者的形象中,我們能領略到多方面的審美情趣。

《詞法舉隅》一八二、嘲戲  

辛棄疾《鷓鴣天》(壯歲旌旗擁萬夫):“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革錄lu),漢箭朝飛金仆姑。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兩句以嘲戲的筆調,故意把心中對南宋統治者的憤怒與諷刺,和自己勃郁難平的情感,化為一種表面諧趣柔滑的嘆息,使統治者掉進他的筆中陷阱而不知,被戳得流血而不知疼痛,這比直接抨擊統治者顯得更有余味,更為冷峻。這就是“嘲戲”口吻的神奇力量。

另外,劉克莊《滿江紅》(金甲雕戈):“生怕客談榆塞事,且教兒誦《花間集》”,與上面兩句意境相近,也是“嘲戲”口吻,寫得很悲。

《詞法舉隅》一八三、借古人之境界為我之境界  

辛棄疾《踏莎行》(夜月樓臺):“思量卻也有悲時,重陽節近多風雨。”

“重陽節近多風雨”一句,化用北宋詩人潘大臨詠重陽的名句“滿城風雨近重陽”。稼軒之所謂“風雨”,一語雙關,既指自然氣候,也暗喻政治形勢之險惡。

辛棄疾《水調歌頭》(長恨復長恨):“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云:“富貴非吾愿,帝鄉不可期”。這里詞人采取歇后語式,只借用上句,表明自己此次奉召臨安并不是追求個人榮利,并且也不想在那里久留,因為“富貴非吾事”啊!這是先從反面表明自己的心跡。結拍“歸與白鷗盟”,則從正面表明自己的心跡。

總之,上述這種筆法正如王國維所說的:“西(秋)風吹渭水,落日(葉)滿長安。”(見唐·賈島《憶江上吳處士》詩)美成以之入詞[見周邦彥(美成)《齊天樂·秋思》(綠蕪凋盡臺城路):“渭水西風,長安亂葉,空憶詩情宛轉。”],白仁甫以之入曲[見白樸(仁甫)《雙調·德勝樂·秋》第三段:“聽落葉西風渭水,寒雁兒長空嘹唳,陶元亮醉在東籬。”又,《梧桐雨》雜劇第二折《晉天樂》:“傷心故園,西風渭水,落日長安。”],此借古人之境界為我之境界者也。(見《人間詞話刪稿》一十五)

《詞法舉隅》一八四、惟說其氣象  

張镃《昭君怨·園池夜泛》(月在碧虛中住):“月在碧虛中住,人向亂荷中去。花氣雜風涼,滿船香。   云被歌聲搖動,酒被詩情掇送。醉里臥花心,擁紅衾。”

太平宰相晏殊選詩,凡格調猥俗而脂膩者皆不載。他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惟說其氣象,如所寫“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等句子,曾自言:“窮兒家有這景致也無?”

這首詞也是表現園池勝景、富貴生活的。張镃是宋代名將張浚的后代,臨安城里的豪富。據《齊東野語》記載,張镃家中,“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但詞作不是堆金砌玉,而是“惟說其氣象”,如以寫景而論,這首詞是聲色俱美:其色有碧虛、紅衾、白云、翠荷;其聲有歌聲、水聲、風聲;其嗅有花香、酒香。這一切被安置在明月之下,碧虛之上,濃艷就變成了清麗,富貴的景致就淡化成為一種氤氳的氣象。

在這首詞中,詞人力求將對聲色逸樂的追求化入對自然美的發現中。這樣,月下泛舟,攜姬清游競充滿了一種詩情畫意,在某種程度上,純粹的物質享樂生活就更多地帶上了文化生活的因素。

《詞法舉隅》一八五、詠物而不言物名  

史達祖《綺羅香·詠春雨》(做冷欺花):“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盡日冥迷,愁里欲飛還住。驚粉重、蝶宿西院,喜泥潤、燕歸南浦。最妨他、佳約風流,鈿車不到杜陵路。   沉沉江山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記當日、門掩梨花,剪燈深夜語。”

史達祖擅長詠物,這首詠春雨詞和《雙雙燕·詠燕》(過春社了)、《東風第一枝·詠春雪》(巧沁蘭心)都是他的代表作。詠物而不言物名,是這種體裁常用的修辭方法,此詞從頭至尾沒有一個“雨”字,卻又句句寫雨,甚至歇拍引用的兩個典故,亦未離開一個“雨”字。不僅窮形盡相,而且為事物傳神,以工麗見長,從中見出作者的才思。正如《詞潔》對全詞的評價是:“無一字不與題相依”,這便是這首詞的突出特色。

《雙雙燕》詠燕詞對燕子的描寫也是極為精彩的。通篇不出“燕”字,而句句寫燕,極妍盡態,神形畢肖。

《東風第一枝》詠春雪詞則始終緊扣春雪的特點來寫,全詞無一字道著“雪”字,但又無一字不在寫雪。

《詞法舉隅》一八六、“節短韻長,其情乃深” 

史達祖《臨江仙》(愁與西風應有約):“愁與西風應有約,年年同赴清秋。舊游簾幕記揚州。一燈人著夢,雙燕月當樓。   羅帶鴛鴦塵暗淡,更須整頓風流。天涯萬一見溫柔。瘦應緣此瘦,羞亦為郎羞。”

這是一首秋夜懷人的詞。上片寫秋士善懷,因秋懷人;下片緊承雙燕,從對方著筆,是男方想像中的情景。從對方對自己的相思,寫出自己對對方的深情。

這首小令,“節短韻長,其情乃深”的藝術特色,尤為突出。寫自己,則顛倒夢魂,寄情雙燕;寫對方,則綿綿情思,化為癡想。或借外物寫懷抱,或直探心靈的奧秘,感情真摯強烈,蘊藉含蓄,發展了五代、北宋以來婉約詞風,很有深度。而深情又是通過“節短韻長”、千錘百煉的語言來完成的,這正是張镃在《梅溪詞序》里說的“辭情俱到”。

 《詞法舉隅》一八七、正話反說  

劉克莊《滿江紅·夜雨涼甚,忽動從戎之興》(金甲雕戈):“金甲雕戈,記當日、轅門初立。磨盾鼻、一揮千紙,龍蛇猶濕。鐵馬曉嘶營壁冷,樓船夜渡風濤急。有誰憐、猿臂故將軍,無功級。   平戎策,從軍什,零落盡,慵收拾。把茶經香傳,時時溫習。生怕客談榆塞事,且教兒誦花間集。嘆臣之壯也不如人,今何及。”

這首詞上片憶早歲從軍,下片抒退隱情懷,正話反說,純是牢騷語。以嬉笑寫憤激,色貌如花而肝腸如火,雖故作曠達語,而不平之氣,充溢字里行間。他所謂“慵收拾”的正是他所愛惜的,他怕談的正是他所關懷的。像這樣一個熱腸子的詞人,教他閑著沒事,溫習與時事無關的《茶經》、《香傳》,教兒子誦讀脫離現實的《花間集》,決不是他的真心實意所在。現在雖然老了,他還是和陸游一樣會涌起“從戎”的念頭,他一心想做那個臨到暮年還能夠為國家解除危難的燭之武。(見《左傳》)這既回應了上片,也正扣住了“忽動從戎之興”題意。

《詞法舉隅》一八八、有問無答  

劉克莊《卜算子》(片片蝶衣輕):“片片蝶衣輕,點點猩紅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種千般巧。   朝見枝頭繁,暮見枝頭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風吹了。”

此詞寫惜花,用問答體。上片提出一問,下片亦提出一問,兩問針鋒相對,互不相容,卻有問無答,頗具詼諧情趣,實也含有較深刻的哲理性。詞人連發兩問,沒有正面回答,但以不答為答,即花開花落,本屬自然現象,既非天公“惜花”,亦非天公“不惜花”。特別是正反兩問,曲折變化,使結構更加搖曳多姿,也平添了許多詩意。

《詞法舉隅》一八九、“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磊”一  

吳潛《滿江紅·送李御帶珙》(紅玉階前):“紅玉階前,問何事、翩然引去?湖海上、一汀鷗鷺,半帆煙雨。報國無門空自怒,濟時有策從誰吐?過垂虹、亭下系扁舟,鱸堪煮。   拚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遍江南江北,欲歸何處?世事悠悠渾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許!試舉頭、一笑問青天,天無語。”

楊慎《詞品》卷五“31.吳毅甫”篇有關此詞評語,謂“'報國無門空自怒,濟時有策從誰吐’,亦自道也。”這體會是符合作品實際的,尤其是下片主客情緒可以說是渾然一體了。“世事悠悠渾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許!”自況意味非常明顯,可以見出他憂國憂民的急切以及對功業的渴望。結拍的憤慨既為友人、亦為自己,所謂借“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磊”也。

《詞法舉隅》一九零、長于用事 

潘希白《大有·九日》(戲馬臺前):“戲馬臺前,采花籬下,問歲華、還是重九。恰歸來、南山翠色依舊。簾櫳昨夜聽風雨,都不似登臨時候。一片宋玉情懷,十分衛郎清瘦。   紅萸佩,空對酒。砧杵動微寒,暗欺羅袖。秋已無多,早是敗荷衰柳。強整帽檐欹側,曾經向天涯搔首。幾回憶、故國莼鱸,霜前雁后。”

查禮評此詞云:“用事用意,搭湊得瑰瑋有姿,高淡處,可以與稼軒比肩。”(《銅鼓書堂遺稿》)稱此詞的特點在長于用事,說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此詞發端在點出“重九”之前,先說重九的兩大習俗:登高和采菊。上片末兩句轉為抒情,宋玉悲秋、衛玠多病之意,藏而不露。下片佩萸、飲酒皆重九之事;砧杵聲襲來,已近秋末;孟嘉落帽事為寫重九詩詞所慣用;結拍“故國莼鱸”兩句以緊切時令。短短一首詞共有九處用事,真可謂長于用事,且“搭湊得瑰瑋有姿”。

 《詞法舉隅》一九一、以文為詞  

文及翁《賀新涼·游西湖有感》(一勺西湖水):“一勺西湖水。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回首洛陽花石盡,煙渺黍離之地,更不復、新亭墮淚。簇樂紅妝搖畫舫,問中流擊楫誰人是?千古恨,幾時洗?   余生自負澄清志。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巖未起?國事如今誰依仗?衣帶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問孤山林處士,但掉頭、笑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

此詞抨擊茍安之風不遺余力。詞中特多設問和感嘆句,方式多樣,或從對比中發問:“簇樂紅妝搖畫舫,問中流擊楫誰人是?”;或自問自答:“國事如今誰依仗?衣帶一江而已。”;或但問而不答:“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巖未起?”;或問而唯以動作表情:“借問孤山林處士,但掉頭、笑指梅花蕊。”;或以發問表感慨:“千古恨,幾時洗?”。就語言風格而言,散文化、議論化的傾向十分明顯,體現了辛派詞人“以文為詞”的特點。特別是此詞下片由正面述志和論政,到批駁“江神堪恃”的謬論,進而針砭士大夫的弊病,沉痛激憤,真可謂南宋詞中之《陳政事書》。

《詞法舉隅》一九二、因難見巧  

鄧剡《酹江月·驛中言別》(水天空闊):“水天空闊,恨東風不惜世間英物。蜀鳥吳花殘照里,忍見荒城頹壁。銅雀春情,金人秋淚,此恨憑誰雪?堂堂劍氣,斗牛空認奇杰。   那信江海余生,南行萬里,屬扁舟齊發。正為鷗盟留醉眼,細看濤生云滅。睨柱吞贏,回旗走懿,千古沖冠發。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

此詞又名《大江東去》,也就是《念奴嬌》,都是從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中的名句得名。值得注意的是此詞還用蘇詞原韻。將一、二百年后發生的重大的歷史變故和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納入蘇詞原韻中,無疑是一種自我束縛,可見作者因難見巧,但寫得氣沖斗牛,感人涕下。這種“帶著腳鐐的跳舞”,更顯示其技巧的高超。

《詞法舉隅》一九三、“幻思幻調”  

黃昇《南鄉子·冬夜》(萬籟寂無聲):“萬籟寂無聲,念鐵棱棱近五更。香斷燈昏吟未穩,凄清。只有霜華伴月明。   應是夜寒凝,惱得梅花睡不成。我念梅花花念我,關情。起看清冰滿玉瓶。”

下片詞人從自己的“吟未穩”,想到梅花的“睡不成”。寒凝大地,長夜無眠,詞人竟不說自己感到煩惱,倒為梅花設身處地著想,說它該是煩惱得睡不成了。出語奇警,設想絕妙。接下去“我念”二句,不僅他在想著梅花,梅花也憐念起他來了。他們竟成為一對知心好友!明·沈際飛稱這是“幻思幻調”(見《草堂詩余》評)。這種構思,確實是奇幻的;這種格調和意境,確實是空幻的。它非常形象地勾勒了一個山中隱士清高飄逸的風采。它的妙處特別表現在將梅花擬人化。

《詞法舉隅》一九四、“渾化無痕”  

劉辰翁《蘭陵王·丙子送春》(送春去):“送春去,春去人間無路。秋千外、芳草連天,誰遣風沙暗南浦?依依甚意緒?漫憶海門飛絮。亂鴉過,斗轉城荒,不見來時試燈處。   春去,最苦誰?但箭雁沉邊,梁燕無主,杜鵑聲里長門暮。想玉樹凋土,淚盤如露。咸陽送客屢回顧,斜日未能度。   春去,尚來否?正江令恨別,庾信愁賦。蘇堤盡日風和雨。嘆神游故國,花記前度。人生流落,顧孺子,共夜語。”

這首詞題為“丙子送春”。丙子,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是年二月,元軍攻入臨安,三月掠恭帝及太后北去,南宋事實上已亡國。所謂“送春”,也就是哀悼南宋的滅亡。詞中反映的就是這一歷史時期的巨大社會變動,處處流露出作者面對國破家亡所產生的深悲巨痛。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說:“題是送春,詞是悲宋,曲折說來,有多少眼淚。”像本篇這樣只取傷春詞的外表及常用語詞、意象,而來寫歷史重大題材的,并不多見。這種曲折隱晦的寫法,不是因為政治上有什么顧忌,而是為適合詞這種體裁形式的藝術表現上的需要。本篇就是專主寄托的成功之作。因為作者把痛悼南宋滅亡的愛國之情和詞中的藝術形象二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達到了“渾化無痕”的高水平,讀之令人感慨萬千!

《詞法舉隅》一九五、想像落筆,虛處見意

《詞法舉隅》一九六、“以畫為詞”一  

周密《聞鵲喜·吳山觀濤》(天水碧):“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鰲戴雪山龍起蟄,快風吹海立。   數點煙鬟青滴,一杼霞綃紅濕,白鳥明邊帆影直,隔江聞夜笛。”

此詞上片寫海潮欲來和正來。首兩句說錢塘江的秋水似染成“天水碧”的顏色,是潮水未來、浪靜波平的觀感。接著兩句,詞人接連用了三個形象的比喻,繪聲繪色地將錢江大潮那驚心動魄的場面藝術地再現了出來。下片寫潮過風息,江上又是一番景象。“數點”以下三句,分別描寫遠處、高處的景色。詞人選擇了一些典型的景物,織成了一幅五彩繽紛的圖景,使人賞心悅目,如臨其境。末句“隔江聞夜笛”,以靜結動,以聽覺的描寫收束全詞的視覺描寫。從時間上說,全詞從白晝寫到黃昏,又從黃昏寫到夜間;從藝術境界上看,又是從極其喧鬧寫到極其寂靜,將“觀濤”前后的全過程作了生動、形象的描繪,讀者仿佛觀看影視片一樣,一個蒙太奇接著另一個蒙太奇,一個特寫鏡頭接著另一個特寫鏡頭。由于詞人又是一位書畫家,故能做到“以畫為詞”。

《詞法舉隅》一九七、逆入平出  

蔣捷《賀新郎》(夢冷黃金屋):“夢冷黃金屋。嘆秦箏、斜鴻陣里,素弦塵撲。化作嬌鶯飛歸去,猶認紗窗舊綠。飛過雨、荊桃如菽。此恨難平君知否,似瓊臺涌起彈棋局。消瘦影,嫌明燭。   鴛樓碎瀉東西玉。問芳蹤、何時再展,翠釵難卜。待把宮眉橫云樣,描上生綃畫幅。怕不是、新來裝束。彩扇紅牙今都在,恨無人解聽開元曲。空掩袖,倚寒竹。”

詞以“夢冷黃金屋”為發端。“化作嬌鶯”三句,謂夢魂化鶯飛回金屋,還認得舊時的綠色紗窗,此時一陣雨過,只見荊桃(即櫻桃)果實已長得如豆大。懷舊之情、惜春之感,一齊涌上心頭。“化作嬌鶯”一句用筆奇幻,匠心獨運。夢魂化作嬌鶯,想象正自不凡,而“嬌鶯”二字尤有奇趣,一方面與詞中所寫女性身份緊相呼應,另一方面攝取景物的鏡頭又可隨這嬌鶯的“飛歸”而自由移動,因之此句在上下聯系上具有關紐的作用。由此可知金屋冷寂之境、秦箏塵撲之景,亦系化作嬌鶯所見。前此為倒敘,后次為順寫,正所謂“逆入平出”,特見波瀾。

《詞法舉隅》一九八、“郁之至,厚之至”  

張炎《高陽臺·西湖春感》(接葉巢鶯):“接葉巢鶯,平波卷絮,斷橋斜日歸船。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凄然,萬綠西冷,一抹荒煙。   當年燕子知何處?但苔深韋曲,草暗斜川。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閑眠。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

這首詞是作者在南宋滅亡以后重游西湖所作。詞中抒發了他的亡國之痛。此詞寫春天的景色(鶯、燕、花、絮)和西湖的荒涼(苔、草、煙、鵑)是實寫,而寫內心的亡國之痛則是虛寫。以實帶虛,虛實結合,在實寫的“景”后隱含著深沉的情,這種寫法就被陳廷焯贊之為“郁之至,厚之至”《白雨齋詞話》卷二)。由于感情是粘膠著形象隱約出現的,所以耐人尋味,耐人咀嚼,而不顯得單薄率直。

《詞法舉隅》一九九、“一氣旋折”  

張炎《八聲甘州》(記玉關踏雪事清游):“記玉關踏雪事清游,寒氣脆貂裘。傍枯林古道,長河飲馬,此意悠悠。短夢依然江表,老淚灑西州。一字無題處,落葉都愁。   載取白云歸去,問誰留楚佩,弄影中洲?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向尋常野橋流水,待招來,不是舊沙鷗。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

此詞開頭這兩韻五句,其意境相當蒼涼闊大,有“唐人悲歌”的氣概,著實為全詞增添了一點“北國型”的“壯美”之感。但這種“高音調”剛一“拋”起,就像那個“記”字(去聲)聲調的由高而降那樣,下兩韻的聲情馬上就落入了一種低咽的調門中,“短夢依然江表”這四句就顯得多么纏綿低回。此中,便不免看出作者把握《八聲甘州》詞調音節轉換的“準確性”,以及他善于“一氣旋折”的高妙本領。

《詞法舉隅》二零零、賦予客觀景物以情知

張炎《朝中措》(清明時節雨聲嘩):“清明時節雨聲嘩,潮擁渡頭沙。翻被梨花冷看,人生苦戀天涯。   燕簾鶯戶,云窗霧閣,酒醒啼鴉。折得一枝楊柳,歸來插向誰家?”

雨灑梨花,本也是極美妙而又難得的一景,可是作者并沒有照實寫來,而是反過來寫梨花看人,而且是“冷看”,并且從她那冷淡的眼神中,詞人還感受到一種責怪之意——人生于世能像你這樣不思故土,而對他鄉的山水花木如此癡情苦戀嗎!這“遭遇”,這責怪,與詞人冒雨出游之意,真是適得其反,而又有口難辨,上片至此也就戛然而止,可是無限辛酸、無限悲恨,盡在不言之中。這種賦予客觀景物以情知而后翻寫過來,更能收到曲筆深情、宛轉有致的效果,因而在詞中也就成了一種常用的方法。比如“梁間燕,前社客,似笑我、閉門愁寂”(周邦彥《應天長》),“風濤如此,被閑鷗誚我,君行良苦”(蔣捷《喜遷鶯》)。

俞陛云引古人司馬遷、管寧之事以比張炎的境遇,評此詞曰:“司馬周南留滯,貽笑梨花,;幼安遼海無家,空攀楊柳,是善于怨悱者。”(《唐五代兩宋詞選釋》)

下接:《詞法舉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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