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易杰光的《明成化·五彩五獸八卦碗》
我(易杰光)所收藏的“明成化·五彩五獸八卦碗”施彩方法正如陳萬里先生所說是多種施彩方法同時并用:
1、碗底款識是釉下彩平等青所書“大明成化年制”,豎雙排六字被雙圈緊扣。此碗沒有象一般斗彩一樣
用青料勾畫輪廓線,而用了比墨彩淡而偏紅的赭色做釉下輪廓線,勾畫了五獸中的四獸,而且用平等青做藍(lán)色
(釉上彩)涂在大小海獸的胸脖上。(按照一些專家的分類劃分要算是“青花五彩”的品種了)。
2 、碗上的犬是素白瓷上直接用礬紅描畫而無釉下輪廓線,由畫工任意發(fā)揮,精心描畫。這種礬紅彩如同剛剛凝固的血液,既無光澤,又厚薄不平(絕不是厚薄均勻),既不同于《宣德青花描紅海獸高足杯》(藏于 臺北故宮博物院)中的鮮紅,又不同于康窯的胭脂紅彩的深沉和雍正窯的珊瑚紅彩的艷麗。在白瓷面上直接用彩畫花物,按《南窯筆記》的記載和專家劃分應(yīng)該是“五彩”品種的著色方式,傳世器正德五彩多于白釉上直接繪五彩紋飾。
3、用“填彩”的方式,用姹紫勾勒了大、小海獸和獅子腿部的肌肉和獅子的背尾骨。須說明的是此處姹紫色和碗上的醬色釉,不是同一色,醬色釉紅艷有光亮,而姹紫猶如赤鐵,表面無光,而且涂抹不勻。
用“覆彩”的方式,用淺綠色的“豆彩”色,涂描小海獸的腿和肚皮,獅子的尾部、四爪,大海獸的身體大部 和頭毛發(fā),麒麟的頭部、胸脖、肚皮及尾巴。這種閃著蛤蜊之光,五光十色的“豆青”占了四只獸一半以上面積,所以稱此碗為“成化豆彩器”不為過。
用“染彩”的方法,用翠綠描繪了獅子身上的毛發(fā)及肚胸部,麒麟頭上的毛和身上的鱗甲,小海獸的頭毛和背、尾。這種翠綠上似有一層玻璃質(zhì)釉,翠鮮而光亮。這同明后期和清康熙五彩瓷上全部照一層透明釉是有明顯年代區(qū)別的。
用“點彩”的方法,四獸眼睛點綠彩,犬用黑彩。麒麟,大海獸牙齒用白色點綴。用青做藍(lán)彩點染了麒麟和大海獸的蹄爪。而且用黑彩點畫麒麟身上鱗甲。
4、用白色釉料直接在碗白瓷面上勾畫堆成海浪波濤,這種堆泥法獨具特色,是明宣德朝就有的工藝⑤,波濤形態(tài)為典型的十五世紀(jì)中前期的雙層魚鱗紋上生姜芽狀的海濤波浪,由于白色釉較厚,產(chǎn)生窯變,出現(xiàn)了一些“瑕疵”,一小部分浪花上有“棕眼”,極象明宣德器的橘皮紋。按有關(guān)專家的分類,釉汁中凹而縮者,曰梭眼,亦曰發(fā)眼,淺大而滋潤者曰桔眼,隱含黑點而不凹下者曰犀塵點。用50倍放大鏡反復(fù)觀之,無造假之痕跡,應(yīng)為犀塵點和發(fā)眼兩類
5、用黑彩(這是一種無光澤,較淺淡,并且厚薄不勻的黑色)畫出了八卦太極雙魚圖的黑魚和乾、離、兌、巽、震、艮、坤、坎八卦,并且用二卦一組構(gòu)成了《同人》、《大過》、《小過》、《師》四組卦形。關(guān)于道教對明成化皇帝的影響,我們從《明史》中可以查到:“帝初即位,既以道士孫玉庭為真人”;“寵信方士僧道……時帝好方術(shù)”;“終憲宗之世濫恩不絕”。明憲宗從登基到掌朝的成化二十三年中對道教的偏愛和執(zhí)迷,超過了前朝的皇帝。(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明成化·青花八卦飛鶴葫蘆瓶〉,上有八卦紋飾和魚鱗海水姜芽紋飾),以往我們只注意明嘉靖瓷上的道教圖案,以這些圖案在官窯瓷器上的出現(xiàn)來分析這只碗,因為是五彩五獸八卦圖案,八卦組成了四種卦形,又是一只凈水碗,極有可能是明代成化年間的皇家廟器或御封道士“真人”作道場的祭器用碗。但我們注意到孫瀛洲先生說過,“如根據(jù)現(xiàn)掌握的實物資料看,成化彩繪中沒有黑彩,當(dāng)時除用釉下鈷畫藍(lán)線外還用紅,赭色描繪輪廓線。假如我們遇到一件釉上黑輪廓線的成化彩瓷器,就應(yīng)該懷疑它是否真實可靠,因為黑輪廓線的應(yīng)用最早不超過正德時期”《元明清瓷器的鑒定》。這只碗上輪廓線用的是赭色,但還是用了黑彩畫八卦和太極圖黑白魚,還用來點綴麒麟的鱗甲和醬釉虎皮紋。但我們?nèi)绻?0倍放大鏡仔細(xì)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黑彩極淡,畫一道八卦紋就要用好幾筆,毛筆痕跡歷歷在目,而且涂在太極雙魚圖上黑彩,稀稀薄薄有點蓋不住白彩。再拿它和康熙朝瓷器上的墨彩,黑釉做一比較,就知道這實為一種不成功的顏色。正如孫先生所說:“上述的彩繪法表明了成化時期還未發(fā)明煉制乳香油、樟腦油等調(diào)色方法”,這種不成功的黑彩⑥,標(biāo)明了這碗的時代特征。
6、醬色釉在宋代瓷器上用的比較普遍。這只碗將醬色釉涂描在碗口外和碗底圈外墻上,將成化窯模仿宋瓷“紫口鐵足”的特色加以渲染和擴張,并加以黑彩描畫虎皮紋(又像木紋)使得這只作為廟器(或祭器)的凈水碗更加莊重神圣。這些紋飾和繪畫不能不說明此碗匠心獨運,巧思過人,加上造型輕盈秀美,表里精致如一,畫筆精細(xì)流暢,實乃明成化五彩器中上品。
但此碗到底是否明成化五彩器,根據(jù)碗的一些特征,列舉以下幾點供專家學(xué)者判斷分析:
一、規(guī)格:這是一只敞口,收壁,微垂腹,圈足的凈水碗,口徑20.9cm,高9.2cm足圈外徑為8.4cm,造型和尺寸與《成化五彩樓閣人物碗》(收藏于英國大英博物館)和《青花蓮塘龍紋碗·明弘治》(收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十分近似。有人對成化無大器理解較片面,1978年江蘇省揚州出土的成化青花大碗,口徑19.9cm,高8.6cm(現(xiàn)藏?fù)P州博物館),另外 《成化·白地綠彩龍紋碗》和《成化·五彩人物騎馬碗》的口徑也分別為21.1cm和22.1cm。
此碗造型莊重大方,修胎規(guī)整,碗面平整光滑,碗內(nèi)白素潔凈,但迎光用放大鏡細(xì)看碗內(nèi),釉下略顯螺旋紋。挖足整齊,足圈較薄,圈足內(nèi)墻直立,仔細(xì)觀察圈足結(jié)構(gòu)符合耿寶昌先生在《明清瓷器鑒定》列舉的明朝17種圈足圖中的一種:挖足平肩,內(nèi)墻直立和底平面成90度角,內(nèi)墻口邊微削,外墻隨碗外的收壁垂腹自然造型到足根,曲線自然舒展。
二.胎:胎質(zhì)細(xì)膩純凈,胎體較輕??;迎光透視為半透明體,碗從底部到碗口邊由厚慢慢減薄,用工具卡尺量:底邊部厚為1.1cm ,到中部為0.6cm,到碗口邊厚度僅為0.4cm,實為當(dāng)時手工藝技術(shù)之造型。因足圈根無釉,可以看見白細(xì)沙質(zhì)瓷胎,底圈根上顯現(xiàn)褐色斑塊和黑星星點點的斑點,乃“糊米底”。有一芝麻點大的露胎可能是使用時磕碰形成,顯現(xiàn)胎色內(nèi)氧化為淺褐色。叩其碗,其聲如廟堂之磬,清脆悅耳。
三.釉:此碗底部、碗內(nèi)、碗外是同一白色底釉。白釉底色白中略發(fā)青,如那不太白,也不太青的鴨蛋皮之色。碗底部青花款識上的釉,用手觸摸有不平之感,側(cè)迎光線看上去如不平湖水之漣漪。此碗胎質(zhì)潔細(xì),釉質(zhì)純凈,尤其碗外部修胎光潔,釉色圓潤,觀之和撫摩猶如羊脂玉質(zhì)感。碗口和足圈外兩圈醬色釉虎皮紋,釉面平整光滑。碗上釉彩各具特色:鮮艷的礬紅,厚薄不勻而無光;翠綠透明的翡翠綠;閃著蛤蜊之光的豆青色;明快的鵝黃和淡淡的杏黃;微閃光亮的茄皮紫;加上無光的姹紫色,都具有顯著的明成化彩的特色。
有些專家和學(xué)者還從工藝上總結(jié)出成化斗彩:填色較隨意,經(jīng)常填出輪廓線(清代仿瓷則填色準(zhǔn)確);成化斗彩施彩厚薄不勻,也顯得較隨意(而清代仿品則厚薄均勻)這些工藝的時代特征,我們從此碗的獅子頭上翠綠填出輪廓線和獅頭臉上茄皮紫的輕抹重涂,厚薄不勻的隨意性可見一斑。我們還可以從獅的左后腿上部找出一處“色疵”它和左腿干上的顏色應(yīng)是同一色,但由于窯變成為比赭紫色還要淺淡的“色疵”。從其它獸上還可以找出這樣一些特征。
四.青花:碗底青花釉下彩款識,為雙圈內(nèi)雙排六字,款識顏色淡雅,清秀,雙圈畫得比較規(guī)整,但圈線略顯粗細(xì)不勻,內(nèi)圈青花顏色略淡于外圈,字體,青料略顯深淺不一,筆劃落處色深,細(xì)觀之落筆處有黑青點下沉。通過和其它朝代器物比照,判斷為成化年間之平等青料,而且用了“分水”的方法,用濃度大的書寫雙圈款識,用濃度小的青料平涂在大、小海獸脖胸上作為藍(lán)彩。
在強光下用50倍放大鏡觀察,字和圈線青色上起一層云朦,有少數(shù)幾個氣泡如珠,字體青色下沉不渙散。
五.款識:“有些研究成化窯的人,見到真正的成化窯款識反而懷疑,這主要是由于看到的明清的仿款多真款少的緣故”《成化官窯彩瓷鑒別》孫瀛洲。
碗上款識,“大明成化年制”六字為豎雙排楷書,中鋒用筆,藏鋒寫出,筆道圓潤,字體肥寬。
六個字中“大”字頭不高,起筆藏鋒,頭顯較園,第二劃橫不太長。而第三劃捺有力,使整個“大”字較肥寬;“明”字日、月平頭,日旁上下一樣寬,而月旁下部張開很大,形成月托日之勢;“成”字第一劃橫較短,第二劃撇直下而折腰,第三劃為90度直角,第五劃撇硬直短,第六劃點離橫較遠(yuǎn),但和橫在同一直線上,應(yīng)為“肩”;“化”字匕部為90度直角并略高于人部;“年”和其它五字相比略小,但較方正,位置也高于“明”字;“製”字衣橫長過立刀,而且整個製字衣部要略豐于制部,這一點與孫先生“六字歌”略有不同,但孫先生自己也講過有例外。
觀整個字體,有骨有肉,筆法含蓄,柔中含有剛勁,園拙中顯出力道,六字排列緊湊,錯落有致,渾然一體,乃一氣呵成。
雖然此碗精美絕倫,但仍有多處瑕疵,本人決不掩飾,道出供評:
1.碗內(nèi)底上有三小黑點;一大者有如蠶卵,高出平面,應(yīng)為“麻賴”。
2.碗底圈根無釉,但染上了少許醬色釉。
3.碗底圈外墻根邊,有一處醬色釉有兩粒綠豆大高出平面如垂若蠟淚的窯疵,不用手摸難以察覺。
4.在麒麟和小海獸身上,用放大鏡可各見到一小處芝麻點大小的“漏釉”,雖在第二次上彩燒制時被畫工用彩罩住,但用放大鏡仍可察出。
以上瑕疵足可證明此碗其真,雖有小疵而不失其價值,小疵而不掩大醇!
以上我將“明成化五彩五獸八卦碗”特征毫不保留一一予以說明,是否“成化五彩”還有待專家評審;也可以接受任何不損傷此碗的科學(xué)儀器的檢測和探查。能否定為“明成化‘豆彩’瓷”將接受各路專家學(xué)者批判和歷史的檢驗。
但本人堅信:此碗被眾專家肯定之日,也是“成化豆彩”這一古瓷品種被文博界,收藏界重新研究開始之時,也就是《南窯筆記》“斗彩”之迷解開之日。
(西安-易杰光)
① 《古陶瓷中的斗彩瓷器》葉佩蘭(原載《龍與文物藝術(shù)》1992年第11期)。
② 《瓷器淺說》馮先銘(原載《文物》1959年第2-5、7-9、11期)。
③ 《談?wù)劤苫G的彩》陳萬里(原載《文物》1959年6期)。
④ 《成化官窯彩瓷的鑒別》孫瀛洲(原載《文物》1959年第6期)。
⑤ 見《中國陶瓷》(馮先銘主編)494頁。在《收藏家》總第80期第2頁《廣東出土大明年造款白釉貼花帶蓋瓶》一文中,這種花瓶由于比較少見,被史樹青先生稱之為國寶。而文章的作者卻把這種堆泥(釉)工藝說成“貼花”而譽為稀見之作。雖然不對,但證明了有這種工藝的瓷器傳世品比較少見。我曾在1998年拿此碗請北京某院一專家掌眼,別的無疑問,獨對這種堆泥工藝海水浪花懷疑,說:都像,如果是刻花或畫花就對了。說明在博物院藏品傳世瓷中還沒有此種工藝的成化瓷,她未見過。所以連專家都忽略了的一種高水平工藝,如果廣東這對花瓶不是考古挖掘出土,這種工藝又不知要被多少人懷疑。
⑥在《文物》2003年11期又重新介紹在1989年第7期上登過的《四川平武明王璽夫婦墓出土的景德鎮(zhèn)民窯紅綠瓷器》中此墓是天順八年(1464)入葬的,此二墓所出幾件彩瓷之精美,不僅佳于同時期的民窯,亦為當(dāng)時官窯所未見。在蔡氏墓2號梅瓶上的“黑牡丹”,明白無誤地傳達(dá)出至遲在天順末年已經(jīng)使用了釉上黑色彩料的信息,故打破了“成化無黑彩,最早見于弘治官窯器”之說,而且這項研究得到“國家自然科學(xué)基金”資助。
★ 英國路德基金會收藏的成化五彩蓮池禽戲紋盤是成化五彩的典型作品,彩繪技巧相當(dāng)純熟,內(nèi)外兩面都用紅色的顏色畫輪廓,沒用青花勾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