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對人生的楊克
———廣東詩人素描之一
認識楊克這個名字是在許多年前,而結識楊克這個人則還是99年的事兒。
熟識作為姓名符號的楊克,是通過各種詩歌文本和文友的口徑。那時我還在江西讀書,有時熱衷于寫文章,也寫點詩。雖然當時充其量也只算得上個的詩歌愛好者,但在我有限的詩歌閱讀和文學活動中卻常常看到或聽到楊克這個名字。于是便知道了有一個從廣西到廣東,且在詩壇頗有影響的詩人楊克。后來隨著對詩歌的深入閱讀及詩壇現狀的逐漸熟悉,我驚訝地發現,這個楊克豈止頗有影響?
他多次出國訪學、獲過全國詩歌獎、在北大讀過研究生、并先后出版過《陌生的十字路口》《笨拙的手指》等好幾本詩集;創辦《自行車》《面影》等多種知名民刊;同時還主持、編輯了《他們十年詩選》、《九十年代實力詩人詩選》、《開始》、《中國新詩年鑒》系列等到更是使當時相對沉悶的詩壇一石激起千層浪。因為在此之前,詩壇萬馬齊喑,幾乎沒有出版過任何全國性的詩歌選本,《年鑒》的出版則趟開了一條路,引發了其后的一大批諸如《詩歌檔案》、《最佳年選》等年度選本的跟風追隨,更具意義的是:《年鑒》在99年中國近二十年來最激烈的詩歌論戰,“盤峰論爭”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激發引出了知識分子寫作與民間寫作的兩大派系。而楊克則作為論爭的焦點人物之一,不容置疑地被推到了民間寫作代表人物的位置。對于一個如此活躍于詩壇,極具代表性的重要詩人,且又擔任著廣東省作協《作品》雜社副主編的楊克。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應該是一個滿臉嚴肅、滄桑、深沉,且有大家派頭,讓人一看上去就不免頓生幾分敬畏,有時還需仰望一下的人。
可事實上恰為相反,生活里的楊克不擺架子,不偽飾、不做作、待人隨和、率真、熱情、友善、自然、透明。讓你第一次與他見面便會有一種彼此已熟稔
多年的感覺、老朋友的感覺。尤其是他那永遠掛著臉上的笑容,極像詩意的花朵;而那富有感染力的笑聲,總把陽光種在臉上。他那滿身洋溢的青春氣息,總會讓初次見面的人乍的吃一大驚!會禁不住要在腦里反問一下“這就是詩壇前輩,盤峰論爭的風云人物楊克嗎?”。難怪廣西的小說家東西曾說:“要不是因為有太多的顧忌,我真的愿意叫他一聲‘陽光男孩’,雖然他早已過了被別人叫做男孩的年齡,但是我相信任何一個跟他接觸的人,都會有這樣叫他的沖動?!边@著實讓剛踏入社會不久,卻又整天板著面孔,少年老成仿佛已閱盡人間滄桑的我自個兒感到汗顏。
是的,楊克就是一個充滿樂趣,快意地生活的詩人。記得“南粵詩會”在厚街舉行期間,他正在忙著某電視劇的籌備工作,那天他在塘廈挑選演員后抽空趕到厚街,在康樂南路的一間簡陋的旅館房間里,部分東莞詩人與他圍繞著一些關于詩歌的美學取向和詩歌趣味等話題展開激烈的討論,討論結束后大家明顯疲倦。此時,他從一個導演的挎包里抽出一疊美女玉照來給大家“解困”,原來這些照片都是電視劇的應聘演員。大家一時困意頓消,此時我不失時機地說:“楊老師,有機會也得讓我在劇里露露臉啊?!彼f:“好啊!我們正缺一個蒙面搶劫的群眾演員,愁著呢?”眾人聽了大樂,這為詩會平添了陣陣意外的笑聲。
生活里的楊克滿帶笑意,而詩歌里的楊克也不乏智者的幽默,如《風中的北京》……/樹葉在響/灰頭土臉的麻雀/吱吱喳喳回巢的麻雀/灑落一地京腔/風吹人低見車輛/騎自行車的我/像箭一樣/緊繃了弦上/射進北京的風里/射入租的家門/兩個敲門的警察/令我憶起少年屋檐下/我伸鳥窩的兩根手指。又如《1999年12月31日23點59分59秒》一百只羊闖來/一天是一顆柔弱的小草/一千頭狼逼近/世紀是一只可憐的羊羔/在基督的時間之外/時間在對抗中彎曲/六十甲子/十二生肖/小孩滾動的鐵環/我踩著格林威治的裸雪/走過中關村亢奮的街道/此刻麥當勞M的黃屁般下/兩個阿O在接吻/對過胡同幽暗的廚房里/一只雄蟑螂對母蟑螂/短暫的進入/那美秒的一瞬/啊/世紀之交/千年之交。他的詩句里蘊含著巨大的思想張力,幽默的語言常常給人帶來意味深長的閱讀快感及沉重的人生思考。
楊克是詩意的,幽默的也是真實的,具體的。有一次他到深圳出差路過厚街,第二天一早我們要請到他厚街大酒店喝早茶,他卻把我們帶到了東風路口的一間小餐館,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厚街瀨粉。他說這樣簡單、實在,且又可體驗一回生活,何樂而不為呢。又有一次,我到廣州參加一個詩歌活動,在車上隨便對他說2001年的詩歌年鑒在市場上買不到了,希望他能送我一本。沒想到他聽了后便叫司機開車轉個大圈回到住處,爬上三樓取書。當我在車上悠然地從氣喘吁吁的他手上接過書時,心里不禁涌起幾許不安和惶恐,而更多的則是感激和感動。對于一個詩壇無名小輩的小要求,他本可以完全不買賬打個哈哈便應付過去了。而他卻本著那樣認真的態度去對待。
楊克的詩寫得出色,生活得也很精彩,他從不會像某些作家那樣聲稱除了寫作便不能干別的事情了,他曾遇到過幾次在別的領域做成功人士的機會卻放棄了,因為他認為金錢和優渥安泰的生活固然令人喜歡,但一旦陷入掙錢的事務里心里便覺得煩燥,而當半夜自以為寫出一首好詩的時候,其內心爆發出的狂喜遠遠超過獲得一筆錢的快感。文學對他是與生俱來的發自生命本真的一種感覺。
對于詩人,他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堅持獨立精神和自由創造的品質,在藝術上秉承真正的永恒的民間立場,警惕無處不在的權力話語陷阱,誠實面對與“我”相關的人生的生存守護,生活敏感和言說的活力。而最關鍵的是極原創性,并且契而不舍地勞動——寫!
(2000年于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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