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89年,周定王十八年,魯成公二年,秦桓公十六年,陳成公十年,蔡景侯三年,鄭襄公十六年,宋文公二十二年,楚共王二年,齊頃公十年,晉景公十一年,燕宣公十三年,衛(wèi)穆公十一年,曹宣公六年,杞桓公四十八年【經(jīng)】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夏四月丙戌,衛(wèi)孫良夫帥師及齊師戰(zhàn)于新筑,衛(wèi)師敗績。六月癸酉,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會晉郤克、衛(wèi)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zhàn)于鞍,齊師敗績。秋七月,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八月壬卒。宋公鮑卒。庚寅,衛(wèi)侯速卒。取汶陽田。冬,楚師、鄭師侵衛(wèi)。十有一月,公會楚公子嬰齊于蜀。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陳人、衛(wèi)人、鄭人、齊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傳】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弗聽,殺而膊諸城上。齊侯親鼓,士陵城,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丘(今山東省聊城東北。今山東泰安市在春秋時有個巢國。此事《春秋經(jīng)》沒有記載,而它不記載的準確原因不得而知。)。
衛(wèi)侯使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若知不能,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戰(zhàn)也。」
夏,有。
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眾懼盡。子喪師徒,何以覆命?」皆不對。又曰:「子,國卿也。隕子,辱矣。子以眾退,我此乃止。」且告車來甚眾。齊師乃止,次于鞫居(鞠居,杜注:衛(wèi)地,后漢志,封丘有鞠亭,即古鞠居也)。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
既,衛(wèi)人賞之以邑,辭。請曲縣、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jié)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為司馬光推崇引用)
孫桓子還于新筑,不入,遂如晉乞師。臧宣叔亦如晉乞師。皆主郤獻子。晉侯許之七百乘(杜預(yù)注: 五萬二千五百人)。郤子曰:「此城濮之賦也。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克于先大夫,無能為役,請八百乘(杜預(yù)注:“八百乘,六萬人。”即一乘75人。)。」許之。郤克將中軍,士燮佐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wèi)。臧宣叔逆晉師,且道之。季文子帥師會之。及衛(wèi)地,韓獻子將斬人,郤獻子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謗也。」
師從齊師于莘(春秋時衛(wèi)邑,在今山東莘縣北十里。《左傳》:桓公十六年 (前696),“公使諸齊,使盜待諸莘”。杜注: “陽平縣西北有莘亭。” 《水經(jīng)·河水注》: 漯水 “又北徑陽平縣 (今莘縣) 故城東……漯水又北絕莘道,城之西北有莘亭。春秋桓公十六年,衛(wèi)宣公使伋使諸齊,令盜待于莘,伋、壽繼殞于此亭。京相璠曰: 今平原陽平縣北十里有故莘亭,厄限蹊要,自衛(wèi)適齊之道也”。)。六月壬申,師至于靡笄(泰山在歷下之西有一余脈向西北斜伸成為丘陵地,其較高者是靡笄山,現(xiàn)在十萬分之一詳細地圖稱之為米箕山,在今濟南市西南約九公里處,其標(biāo)高為145公尺。而“鞍”則在靡笄山西北的鞍部,大約在今天詳細地圖的任莊附近。)之下。齊侯使請戰(zhàn),曰:「子以君師,辱于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對曰:「晉與魯、衛(wèi),兄弟也。來告曰:『大國朝夕釋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請于大國,無令輿師淹于君地。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高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曰:「欲勇者賈余馀勇。」
癸酉,師陳于鞌(今山東省濟南市西南米箕山西北側(cè))。邴夏御齊侯,逢丑父為右。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郤克傷于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緩曰:「自始合,茍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zhí)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轡,右援枹而鼓,馬逸不能止,師從之。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一名金輿山。即今山東濟南市東北華山。顧炎武《山東考古錄》引伏琛《三齊記》說:“'不’音跗,讀如《詩》'鄂不’之不,謂花蒂也。言此山孤秀,如花跗之注于水也。”)
韓厥夢子輿謂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從齊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射其左,越于車下。射其右,斃于車中,綦毋張喪車,從韓厥,曰:「請寓乘。」從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韓厥俛,定其右。逢丑父與公易位。將及華泉,驂絓于木而止。丑父寢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擊之,傷而匿之,故不能推車而及。韓厥執(zhí)縶馬前,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wèi)請,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屬當(dāng)戎行,無所逃隱。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攝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鄭周父御佐車,宛伐為右,載齊侯以免。韓厥獻丑父,郤獻子將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將為戮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乃免之。
齊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齊師以帥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衛(wèi)師,衛(wèi)師免之。遂自徐關(guān)入。齊侯見保者,曰:「勉之!齊師敗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銳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茍君與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齊侯以為有禮,既而問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石窌jiào 代指封地。清錢謙益《五芳井歌》: “朝家彝典有倫次,先策功勛后節(jié)義。金貂石窌如等閑,憝綸綽楔非容易。” 齊侯: 齊頃公。保者: 城廓保衛(wèi)者。辟女子: 使女子避開。辟,同'避’ 。銳司徒: 掌管兵器之官。辟司徒: 主管壘璧的官員。石窌(jiao ): 地名,故址在山東長清。春秋時,齊侯敗之途中遇一女子,女子先問國君是否免于被俘,后問其父。齊侯以為她懂禮,就把石窌這個地方賜給她作為封地。
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地名。春秋時,丘輿有三:一為齊邑,在今山東青州市西南。《左傳》成公二年(前589):“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即此。一為鄭邑,當(dāng)在今河南鄭州市與開封市附近一帶。《左傳》成公三年(前588):諸侯伐鄭,“敗諸丘輿”,即此。一為魯?shù)兀诮裆綎|平邑縣西南。《左傳》哀公十四年(前481):宋司馬向牛“卒于魯郭門之外,阬氏葬諸丘輿”,即此。),擊馬陘(一名弇yǎn中谷。在今山東淄博市臨淄西南。)。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之所為。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zhì),而使齊之封內(nèi)盡東其畝。」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諸侯,而曰:『必質(zhì)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若以不孝令于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布政優(yōu)優(yōu),百祿是遒。』子實不優(yōu),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于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畏君之震,師徒□堯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馀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魯、衛(wèi)諫曰:「齊疾我矣!其死亡者,皆親昵也。子若不許,仇我必甚。唯子則又何求?子得其國寶,我亦得地,而紓于難,其榮多矣!齊、晉亦唯天所授,豈必晉?」晉人許之,對曰:「群臣帥賦輿以為魯、衛(wèi)請,若茍有以藉口而復(fù)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聽。」
禽鄭自師逆公。
秋七月,晉師及齊國佐盟于爰婁( 古邑名。《春秋》作袁婁。春秋齊地。在今山東淄博市臨淄西。),使齊人歸我汶陽(春秋魯?shù)亍T诮裆綎|泰安市西南一帶。因在汶水之北,故名。《左傳》:僖公元年(前659),“公賜季友汶陽之田”。杜注:“汶陽田,汶水北地。”)之田。公會晉師于上鄍(春秋齊地,在今山東陽谷縣北。),賜三帥先路三命(周代分官爵為九等,稱九命。三命為公侯伯之卿。命,爵命。見《周禮.春官.典命》﹑《禮記.王制》。)之服,司馬、司空、輿帥、候正、亞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槨有四阿,棺有翰檜。 君子謂:「華元、樂舉,于是乎不臣。臣治煩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爭。今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是棄君于惡也。何臣之為?」
宋文公葬禮 鞌之戰(zhàn)同年(公元前589年)八月,宋文公薨逝,其子宋共公(固)即位。
宋文公之死,值得大書特書的是,他的葬禮非常奢侈,是典型的厚葬。在宋文公的葬禮上,使用了生石灰和木炭,墓葬中增加了陪葬車馬的數(shù)量,并且開始用人殉葬;除此之外,隨葬的生活用品也十分多。至于宋文公的棺槨就更不用說了,他的棺材上裝飾有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翰、檜裝飾,外槨也仿照天子宮室宗廟的建筑樣式,用長木條堆壘而成,這個名堂叫“槨有四阿”。
對于我們這些通過看電視也好、通過逛博物館也好大開眼界的現(xiàn)代人來說,宋文公死后的“厚葬”似乎也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畢竟我們心中裝著秦始皇的兵馬俑、裝著漢代海昌侯墓、唐定陵、清東陵,甚至知道慈禧太后死后的奢侈裝斂。但是,讓我們把歷史的時針撥回到兩千六百年前,用當(dāng)時的生產(chǎn)力水平、社會經(jīng)濟水平和人類的文化水平以及當(dāng)時的禮儀制度去看一看宋文公的厚葬。通過歷史復(fù)位我們就會知道,當(dāng)時以及此后幾百年里,貴族死后用炭,只有天子才既用炭也用石灰。可能有人不太明白為什么下葬要用這些東西?怎么用?答案是用在棺槨外,用以吸收潮濕,保持尸體干燥,說白了就是不想讓尸體腐爛蟲蛀。至于宋文公的隨葬品和棺槨尤其是棺槨,因為也使用了天子專用的樣式,所以,史書才說他的葬禮奢侈。
對于宋文公死后如此大事鋪張,當(dāng)時的君子直接批評宋國的兩位重臣——華元和樂舉,說他們倆算不上人臣。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人臣本應(yīng)該為國君除煩解惑,所以才會即使舍棄生命,也會對一些應(yīng)該堅持的原則及大事?lián)硪誀帲侨A元和樂舉他們二人是怎么做的呢?在宋文公活著的時候縱其惑,在他死了以后益其侈,他們這么做是將人君棄于罪惡,所以說他們算什么人臣?
其實,相比起宋文公的奢侈厚葬,更令人心痛的是,宋文公的墓葬中引入了人殉。宋文公是繼秦穆公后,第二個公然用人殉葬的春秋諸侯。我們曾經(jīng)在秦穆公用人殉時針對這個問題做過評論,如果要再多說點什么的話,用人殉葬在商朝的時候是非常厲害的,周人在得到天下后,把這個惡習(xí)給取消了,這是周人對人類的最大貢獻之一,可是偏偏宋文公這一死,又把這個惡劣的“傳統(tǒng)”給撿了起來。當(dāng)年周滅商之后,把商人的后代微子啟封到了宋,讓其繼承商人的祭祀,所以宋國人根本就是商人的后代。宋文公用人殉葬,可以說正是商人人殉的死灰復(fù)燃。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左傳》用了三個字來說明這件事——“始用殉”,一個“始”字表明,這個已經(jīng)塵封了幾百年的惡習(xí),就這樣又被撿了起來,此后宋國人殉的風(fēng)氣就源源不斷地接續(xù)下去了。開歷史倒車是世上最令人心痛的事之一,人殉這樣的歷史倒車尤其令人痛徹心扉。所有開歷史倒車的人都可以將其視作全人類的公敵。
言歸正傳。宋文公死后次月,衛(wèi)穆公也薨逝了,他的兒子衛(wèi)定公(臧)即位。而此時郄克、士燮和欒書三人結(jié)束了對齊戰(zhàn)爭,正在率軍回國途中。聽聞衛(wèi)穆公去逝,三人便順路前去衛(wèi)國吊唁衛(wèi)穆公。吊唁別國國君之死,是非常嚴肅的外交事件,郄克等人并未奉命,所以不便入內(nèi)吊喪,于是三人就在大門外為衛(wèi)穆公哭喪;而衛(wèi)國治喪之人也在門外接待他們?nèi)耍劣谛l(wèi)國婦人則從堂上來在門內(nèi)哭喪以應(yīng)。送葬時也是如此。此次衛(wèi)穆公之死,晉、衛(wèi)之間的這種吊唁形式就此固定了下來,直至衛(wèi)穆公下葬,其他國家的官員來吊唁,也全都參照用這一儀式接待。
楚國方面,本年申公巫臣借著出使齊國之機,拐到鄭國,娶走了夏姬,然后逃去了晉國。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前文我們說過,當(dāng)年楚莊王伐滅陳國后,他和公子側(cè)兄弟二人先后都曾想要娶夏征舒之母夏姬為妻妾,但先后都被申公巫臣給勸止了,其后楚莊王便把夏姬賜給了連尹襄老;但是,八年前的晉、楚邲之戰(zhàn)中,荀首的兒子荀罃被楚軍俘虜,為了救兒子,荀首先是射殺了連尹襄老,跟著射中楚莊王之子公子谷臣,并將其俘虜。打那以后,襄老的尸體和公子谷臣便都被晉人帶走了,而夏姬呢,又成了無主之人。
襄老死后,他的兒子黑要(yao1)搭上了夏姬,兩人亂倫。在這期間,申公巫臣終于按捺不住了,他找了人去接近夏姬,勸夏姬回鄭國去,還說自己會去鄭國下聘娶夏姬為妻。
可是夏姬和連尹襄老的兒子黑要有染,怎么才能讓楚國方面、包括黑要,心甘情愿地放夏姬回鄭國去呢?巫臣的辦法是,從鄭國入手,讓鄭國方面對夏姬說襄老的尸體有辦法從晉國要回來,條件就是夏姬一定要親自回鄭國接迎襄老的尸體。
夏姬得到這個消息后,立刻把這件事稟告給了楚莊王。楚莊王聽說后,就把巫臣叫來問他是什么意見,鄭國的說法可不可信。
這事從頭到尾就是巫臣搞的鬼,楚莊王問他,他怎么會說鄭國不可信呢?為了打消楚莊王的疑慮,巫臣另編了一套說辭,講給楚莊王聽。巫臣對楚莊王說鄭國是可信的,因為荀罃?shù)母赣H荀首是晉成公的寵臣,也是荀林父最小的弟弟,他剛剛執(zhí)掌晉國中軍,而且荀首和鄭國的皇戌關(guān)系很好,他又非常疼愛荀罃這個兒子,想必一定是荀首想要通過鄭國方面歸還襄老的尸體和王子谷臣給楚國,從而換回他的兒子荀罃。巫臣還說,至于鄭國,想必既是因為害怕晉國向其追究邲之戰(zhàn)的責(zé)任,又想要取媚于晉國,所以才召夏姬回去的。最后,巫臣對楚莊王說——一定要答應(yīng)鄭國的請求。
我們知道,在邲之戰(zhàn)中,荀首的兒子荀罃被楚軍俘虜,荀首為了救兒子,當(dāng)時就抱定主意,一定要拿楚莊王的兒子換回自己的兒子,所以他在戰(zhàn)場上一連兩箭,第一箭射殺連尹襄老,第二箭俘虜楚成王之子公子谷臣。因為晉、楚雙方都握有對方的人質(zhì),巫臣為了讓楚成王放夏姬回鄭國,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說服了愛子心切的楚莊王。跟著,楚莊王把夏姬給送回了鄭國。臨行前,夏姬對送她的人說,如果得不到襄老的尸體,她就不再回楚國了。
夏姬的話表面看是在堅定地告訴楚國方面,她此去必得襄老之尸而后返回楚國,但實際上襄老的計策和安排她心知肚明,她此去必然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么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夏姬回到鄭國后,巫臣就去鄭國向鄭襄公下聘求娶夏姬。夏姬是鄭穆公的女兒,和鄭襄公是兄妹或姐弟,自己的姐妹做了寡婦,有人愿意娶她,鄭襄公自然也就答應(yīng)了巫臣的求娶。這些事的時間,大概發(fā)生在一年前或者再早一些的時候,也就是公元前590年或之前一些的時候。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楚共王正式即位是在公元前590年,而他即位之前,魯宣公派人到楚國向楚莊王借兵伐齊,跟著楚莊王、魯宣公在同一年去世,楚國方面楚共王即位,魯國方面魯成公即位,而魯成公即位后就和晉國在赤棘結(jié)了盟,跟著魯國與晉國一起出兵伐齊;與此同時,衛(wèi)穆公又不派使者來朝楚了,也和晉國在赤棘結(jié)了盟,并且也和魯國一樣,跟隨晉國出兵伐齊,所以剛剛即位的楚共王才和令尹子重(公子嬰齊)計劃在陽橋與晉軍一戰(zhàn),救援被晉、魯、衛(wèi)諸侯聯(lián)軍討伐的齊國。為了實施這個就是趁著這次出使齊國的機會,收拾了他在楚國的全部的家財,帶著他的家室和所有財產(chǎn)離開了楚國。
離開郢都后,巫臣在路上遇到了返回郢都的申叔時和他的的兒子申叔跪。這父子二人與巫臣不期而遇后,申叔跪就毫不避諱地對巫臣說——奇怪!夫子有三軍之懼,又有桑中之喜,大概是要竊妻而逃吧。申叔跪所說的“三軍之懼”。是指巫臣出使齊國身上肩負軍事使命,所以一定會戒懼行事;而所謂“桑中之喜”,《詩經(jīng)·桑中》有言“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申叔跪借之暗批巫臣和夏姬有私約 ;至于申叔跪說他要“竊妻以逃”,更是直接戳穿巫臣此行的終極目的。從申叔跪的這番話不難看出,巫臣與夏姬的關(guān)系在楚國應(yīng)該不算什么大的秘密,所以當(dāng)申叔跪看到巫臣出使的車隊遠超一般規(guī)模的時候,自然就能猜到巫臣的肚子里裝著什么葫蘆什么藥。
不管申叔跪如何對巫臣冷嘲熱諷,這一切對巫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去齊國完成出使任務(wù)后,巫臣回程就去了鄭國,到了鄭國后,巫臣就把齊國送給楚國的回禮交給自己的副使,讓他帶著回去向楚共王復(fù)命,他自己則帶著朝思暮想了整整十年之久的夏姬,一起離開了鄭國。
巫臣本打算帶著夏姬去齊國,可是就在這時傳來了齊軍在鞌之戰(zhàn)中敗給晉軍的消息,于是巫臣就說——我不去不勝之國。不去不勝之國那就是要去得勝之國了,巫臣就這樣帶著夏姬轉(zhuǎn)而去了晉國。到了晉國之后,巫臣經(jīng)由郄克的族侄——郄至的引薦,向晉景公稱臣,而晉景公則封巫臣做了晉國的邢邑大夫。
當(dāng)巫臣在晉國做了邢邑大夫的消息傳到楚國,公子側(cè)才知道這么多年了,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被巫臣給算計了。當(dāng)初巫臣口口聲聲對他說什么夏姬是個不祥人,說夏姬接連害死子蠻、御叔、陳靈公、夏征舒,害得陳國亡國、陳國大夫孔寧和儀行父出逃,娶夏姬會不得善終,結(jié)果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巫臣自己想娶夏姬,用來阻止他娶走夏姬的說辭而已。巫臣苦心孤詣,用時十年之久騙過楚莊王、騙過楚共王和公子側(cè)三個人,到底把夏姬娶到了自己的手里里。想到巫臣竟然如此把自己當(dāng)成傻子般欺騙自己,公子側(cè)向楚共王提出送晉國重禮、請求晉國對巫臣永不錄用。
可是聽了公子側(cè)的請求后,楚共王卻說——算了,巫臣為自己謀劃這事確實做錯了,但他為先君謀劃則實屬忠心。楚共王說,臣子忠心,社稷就會穩(wěn)固,所蓋多矣;楚共王還說如果巫臣對晉國有用,就算楚國送重禮給晉國,晉國也不會同意楚國的請求;如果巫臣對晉國沒有用,到時候晉國就會拋棄他,用不著楚國求著晉國對他永不錄用。就這樣,楚共王和王子側(cè)放過了用大義凜然的方法處心積慮地謀娶了夏姬的巫臣。
講到這里,我們再說一說夏姬。夏姬是個美女,十年前楚莊王滅陳后把夏姬帶回了楚國,本來楚莊王和公子側(cè)都想娶她,但當(dāng)時巫臣言之鑿鑿,句句在理,說得楚莊王兄弟二人都甘心情愿地放棄了夏姬。楚共王說巫臣為楚莊王的謀劃實屬忠心,那么巫臣是真心為楚國社稷著想才沒讓楚莊王和公子側(cè)娶夏姬的嗎?從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恐怕打從一開始,巫臣就是藏著私心的。如果不是楚莊王把夏姬賜給了襄老,恐怕巫臣早就想方設(shè)法與夏姬雙宿雙棲了。當(dāng)然,還有一個可能是,巫臣也沒有想到楚莊王會立時便把夏姬賜給了襄老,這么一來他就沒辦法立刻染指夏姬了。而襄老之死距本年巫臣終于用計娶走夏姬,中間又隔了八年的時間,這么算下來巫臣也算是立長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之人了。
只是如果我們仔細算一算,當(dāng)初陳國滅亡時,根據(jù)夏姬之子夏征舒的可能年齡推算,當(dāng)時夏姬便已經(jīng)至少接近四十左右歲了,四十左右歲的女人還可以說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可如今又是八年過去了,夏姬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一個奔五甚至奔六的女人了,在那個沒有現(xiàn)代化妝品、保養(yǎng)品和醫(yī)美手段的年代,無論男女都會自然衰老,夏姬再不顯老也斷不可能像當(dāng)年一樣年輕了,而這樣的她,還能讓巫臣義無反顧放棄他在楚國功名,則可以想見夏姬的美貌程度該是如何非同凡響。
宋文公,子姓,名鮑(一作鮑革),亦稱公子鮑或公子鮑革,宋成公之子,宋昭公的弟弟。
公子鮑為人賢明,對國人以禮相待,當(dāng)時宋國發(fā)生饑荒,公子鮑把糧食全部拿出來施舍。對年紀在七十歲以上的,沒有不送東西的,還按時令加送珍貴食品。沒有一天不進出六卿的大門。對國內(nèi)有才能的人,沒有不加事奉的;對親屬中從宋桓公以下的子孫,沒有不加周濟的。公子鮑長得漂亮而且艷麗,公子鮑祖父宋襄公的夫人(周襄王之姐)想和他私通,公子鮑不肯,襄公夫人就幫助他在國人中廣施恩惠。宋昭公無道,宋國人都不親附宋昭公,宋國人由于襄公夫人的關(guān)系而擁護公子鮑。
繼承君位公元前611年(宋昭公九年),當(dāng)時,華元擔(dān)任右?guī)煟佑褤?dān)任左師,華耦擔(dān)任司馬、鱗鱹擔(dān)任司徒,蕩意諸擔(dān)任司城,公子朝擔(dān)任司寇。當(dāng)初,司城蕩去世,公子壽辭掉司城的官職,請求讓蕩意諸擔(dān)任。后來告訴別人說:“國君無道,我的官位接近國君,很怕禍患引到身上。如果丟掉官職不干,家族就無所庇護。兒子,是我的代表,姑且讓我晚點死去。這樣,雖然喪失兒子,還不致于喪失家族。”不久以后,襄公夫人準備讓宋昭公在孟諸(今河南商丘東北)打獵而乘機殺死他。宋昭公得知后,帶上全部珍寶出行。蕩意諸說:“何不到諸侯那里去?”宋昭公說:“得不到自己的大夫甚至君祖母以及人們的信任,諸侯誰肯接納我?而且已經(jīng)做了別人的君主,再做別人的臣下,不如死了好。”魯昭公把他的珍寶全部賜給左右隨行人員,而讓他們離去。襄公夫人派人告訴蕩意諸離開宋昭公,蕩意諸回答說:“做他的臣下,而又逃避他的禍難,怎么能事奉以后的國君呢?”
公元前611年(宋昭公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宋昭公準備去孟諸打獵,沒有到達,襄公夫人派遣帥甸(《史記》作衛(wèi)伯)進攻并殺死宋昭公 ,于是公子鮑繼位,是為宋文公。
平定叛亂公元前610年(宋文公元年)春天,晉國荀林父、衛(wèi)國孔達、陳國公孫寧、鄭國石楚聯(lián)軍攻打宋國,譴責(zé)宋國人殺害宋昭公。得知宋文公繼位的消息后,便承認宋文公繼位的合法性,于是撤兵離去。
宋文公
公元前609年(宋文公二年),宋武公、宋穆公、宋戴公、宋莊公、宋桓公的族人帶領(lǐng)宋昭公之子,準備擁奉宋文公同母弟司城公子須來發(fā)動叛亂,同年十二月,宋文公殺死公子須和宋昭公之子,讓宋戴公、宋莊公、宋桓公的族人在司馬子伯的賓館里攻打宋武公族人,于是就把宋武公、宋穆公的族人驅(qū)逐出境 ,派遣公孫師擔(dān)任司城。公子朝去世,宋文公派樂呂擔(dān)任司寇,來安定國內(nèi)的人心。
華元被俘公元前606年(宋文公四年)春天,鄭國公子歸生接受楚國命令攻打宋國。宋文公派華元、樂呂帶兵抵御。二月初十日,雙方在大棘開戰(zhàn),宋軍大敗。鄭軍俘虜華元,得到樂呂的尸首,繳獲戰(zhàn)車四百六十輛,俘虜二百五十人,割下一百名宋軍陣亡士兵的耳朵。
華元準備與鄭軍開戰(zhàn)時,殺羊犒賞士兵,他的車夫羊斟沒有吃到羊肉羹汁,所以怨恨華元。等到兩軍交戰(zhàn),羊斟說:“前天的羊,是你作主;今天的打仗,是我作主。”就驅(qū)車沖進鄭軍軍中,因此宋軍戰(zhàn)敗,鄭軍得以活捉華元。
宋文公用一百輛戰(zhàn)車、四百匹毛色漂亮的良馬,從鄭國贖回華元。戰(zhàn)車和良馬還沒全部送到鄭國,華元就自己逃回了宋國。
圍曹攻滕公元前605年(宋文公五年),宋武公、宋穆公的族人用曹國的軍隊攻打宋國。同年秋天,宋文公派軍隊包圍曹國,以報復(fù)宋武公等族人的叛亂。
公元前600年(宋文公十一年)冬天,宋文公乘滕國有喪事之機,派兵包圍滕國。
公元前599年(宋文公十二年),滕國人依靠晉國而不事奉宋國。同年六月,宋文公再度派兵進攻滕國。
交戰(zhàn)楚國公元前597年(宋文公十五年)夏天,楚國國君楚莊王因宋國曾救援蕭國,于是派兵進攻宋國。
公元前596年(宋文公十六年),楚國使者經(jīng)過宋國,宋國與楚國有舊仇,便抓住楚國使者。同年九月,楚莊王圍攻宋國。
公元前595年(宋文公十七年),因楚軍包圍宋國五個月不解圍,宋國都城中沒有糧食,岌岌可危 ,于是宋文公派樂嬰齊到晉國求救。晉國國君晉景公本想救援宋國,但采納大臣伯宗的建議,就停止發(fā)兵援救宋國,只是派遣解揚到宋國去,讓宋國不要投降楚國。
公元前595年(宋文公十七年)五月,楚莊王準備撤軍,但在申犀、申叔勸阻下楚莊王沒有撤軍,反而采納申叔的計策,讓人在宋國建房子、種田。宋文公害怕,派華元在夜里進入楚軍營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訴楚莊王。楚莊王問:“城中情況怎樣?”華元說:“劈開人骨頭當(dāng)柴燒,互相交換子女來烹食。”楚莊王說:“多誠實的話啊!我軍也只有兩天的軍糧。”因為華元的誠實,楚國終于罷兵解圍而去。
公元前589年(宋文公二十二年)八月,宋文公去世,其子宋共公繼位。
歷史評價左丘明《左傳》:①“宋公子鮑禮于國人” ;②“公子鮑美而艷”
司馬遷《史記》:“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
史書記載《左傳》文公十六年至成公二年
《史記·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第八》
家庭成員父祖祖父:宋襄公,名茲甫。
父親:宋成公,名王臣。
兄弟宋昭公,宋文公兄。
公子須,宋文公同母弟,宋國司城。
子孫兒子
宋共公
孫子
太子肥,宋共公之子。
宋平公,宋共公少子。
九月,衛(wèi)穆公卒,晉二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門之外。衛(wèi)人逆之,婦人哭于門內(nèi),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衛(wèi)穆公,姬姓,衛(wèi)氏,名遬。衛(wèi)國第23代國君,前599年—前589年在位。他是衛(wèi)成公之子,衛(wèi)定公之父。
前任:衛(wèi)成公(前631年—前600年在位)
繼任:衛(wèi)定公(前588年—前577年在位)衛(wèi)國,周王朝的同姓諸侯國之一。姬姓。
周公旦伐定三監(jiān)之亂,以弟弟康叔封為衛(wèi)國諸侯,分殷商之民,護衛(wèi)周王室。據(jù)《元和姓纂》及《通志·氏族略》等所載,周武王滅商后,賜同母弟封康邑,史稱康叔封。周公旦又將原來商都周圍地區(qū)和殷民七族封給康叔封,讓康叔遷徙至殷商故都,建立衛(wèi)國,定都朝歌。
楚之討陳夏氏也,莊王欲納夏姬,申公巫臣(申公巫臣,生卒年不詳,春秋時人。楚國申縣(今河南南陽北)縣尹。羋姓,屈氏,名巫,一名巫臣,字子靈,與申叔時是親戚。后期,逃奔了晉國,為晉國提出了助吳疲楚的戰(zhàn)略。在出訪吳國期間,把楚國軍隊的戰(zhàn)法告知了吳國。豈非兩面三刀之人。)曰:「不可。君召諸侯,以討罪也。今納夏姬,貪其色也。貪色為淫,淫為大罰。《周書》曰:『明德慎罰。』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務(wù)崇之之謂也;慎罰,務(wù)去之之謂也。若興諸侯,以取大罰,非慎之也。君其圖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蠻,殺御叔,弒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何不祥如是?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子反乃止。王以予連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獲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歸!吾聘女。」又使自鄭召之,曰:「尸可得也,必來逆之。」姬以告王,王問諸屈巫。對曰:「其信!知犖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軍,而善鄭皇戌,甚愛此子。其必因鄭而歸王子與襄老之尸以求之。鄭人懼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晉,其必許之。」王遣夏姬歸。將行,謂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諸鄭,鄭伯許之。及共王即位,將為陽橋之役,使屈巫聘于齊,且告師期。巫臣盡室以行。申叔跪從其父將適郢,遇之,曰:「異哉!夫子有三軍之懼,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將竊妻以逃者也。」及鄭,使介反幣,而以夏姬行。將奔齊,齊師新敗曰:「吾不處不勝之國。」遂奔晉,而因郤至,以臣于晉。晉人使為邢(在今河北省邢臺市境)大夫。子反請以重幣錮之,王曰:「止!其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吾先君謀也,則忠。忠,社稷之固也,所蓋多矣。且彼若能利國家,雖重幣,晉將可乎?若無益于晉,晉將棄之,何勞錮焉。」
晉師歸,范文子后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郤伯見,公曰:「子之力也夫!」對曰:「君之訓(xùn)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見,勞之如郤伯,對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欒伯見,公亦如之,對曰:「燮之詔也,士用命也,書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莊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晉,會晉伐齊。衛(wèi)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晉,從于伐齊。故楚令尹子重為陽橋之役以求齊。將起師,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師眾而后可。《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夫文王猶用眾,況吾儕乎?且先君莊王屬之曰:『無德以及遠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戶,已責(zé),逮鰥,救乏,赦罪,悉師,王卒盡行。彭名御戎,蔡景公為左,許靈公為右。二君弱,皆強冠之。
冬,楚師侵衛(wèi),遂侵我,師于蜀。使臧孫往,辭曰:「楚遠而久,固將退矣。無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陽橋,孟孫請往,賂之以執(zhí)斫、執(zhí)針、織紝,皆百人。公衡為質(zhì),以請盟,楚人許平。
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嬰齊、蔡侯、許男、秦右大夫說、宋華元、陳公孫寧、衛(wèi)孫良夫、鄭公子去疾及齊國之大夫盟于蜀。卿不書,匱盟也。于是乎畏晉而竊與楚盟,故曰匱盟。蔡侯、許男不書,乘楚車也,謂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許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諸侯,況其下乎?《詩》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謂矣。」
楚師及宋,公衡逃歸。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數(shù)年之不宴,以棄魯國,國將若之何?誰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國棄矣。」
是行也,晉辟楚,畏其眾也。君子曰:「眾之不可以已也。大夫為政,猶以眾克,況明君而善用其眾乎?《大誓》所謂商兆民離,周十人同者眾也。」
晉侯使鞏朔獻齊捷于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毀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鎮(zhèn)撫王室,所使來撫余一人,而鞏伯實來,未有職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禮,余雖欲于鞏伯、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夫齊,甥舅之國也,而大師之后也,寧不亦淫從其欲以怒叔父,抑豈不可諫誨?」士莊伯不能對。王使委于三吏,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于卿禮一等。王以鞏伯宴,而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
【譯文】
二年春季,齊頃公進攻我國北部邊境,包圍龍地。齊頃公的寵臣盧蒲就魁(這是一個人的名字)攻打城門,龍地的人把他逮住囚禁。齊頃公說:“不要殺,我和你們盟誓,不進入你們的境內(nèi)。”龍地的人不聽,把他殺了,暴尸城上。齊頃公親自擊鼓,兵士爬上城墻。三天,占領(lǐng)了龍地。于是就向南入侵,到達巢丘。
衛(wèi)穆公派遣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率兵入侵齊國,和齊軍相遇。石稷想要回去,孫良夫說:“不行。用軍隊攻打別人,遇上敵人就回去,將怎樣對國君說呢?如果知道不能作戕,就應(yīng)當(dāng)不出兵。現(xiàn)在既然和敵軍相遇,不如打一仗。”
夏季,有。
石稷說:“軍隊?wèi)?zhàn)敗了,您如果不稍稍等待,頂住敵軍,將會全軍覆滅。您喪失了軍隊,如何回報君命?”大家都不回答。石稷又說:“您,是國家的卿。損失了您,就是一種羞恥了。您帶著大家撤退,我就留在這里。”同時通告軍中,說援軍的戰(zhàn)車來了不少。齊國的軍隊就停止前進,駐扎在鞠居。
新筑大夫仲叔于奚援救了孫良夫,孫良夫因此得免于難。不久,衛(wèi)國人把城邑賞給仲叔于奚。仲叔于奚辭謝,而請求得到諸侯所用三面懸掛的樂器,并用繁纓裝飾馬匹來朝見,衛(wèi)君允許了。孔子聽說這件事,說:“可惜啊,還不如多給他城邑。惟有器物和名號,不能假借給別人,這是國君掌握的。名號用來賦予威信,威信用來保持器物,器物用來體現(xiàn)禮制,禮制用來推行道義,道義用來產(chǎn)生利益,利益用來治理百姓,這是政權(quán)中的大節(jié)。如果把名位、禮器假借給別人,這就是把政權(quán)給了別人。失去政權(quán),國家也就跟著失去,這是不能阻止的。”
孫桓子回到新筑,不進國都,就到晉國請求出兵。臧宣叔也到晉國請求出兵。兩人都投奔郤克。晉景公答應(yīng)派出七百輛戰(zhàn)車。郤克說:“這是城濮之戰(zhàn)的戰(zhàn)車數(shù)。當(dāng)時有先君的明察和先大夫的敏捷,所以得勝。克和先大夫相比,還不足以做他們的仆人。請發(fā)八百乘戰(zhàn)車。”晉景公答應(yīng)了。郤克率領(lǐng)中軍,士燮輔佐上軍,欒書率領(lǐng)下軍,韓厥做司馬,以救援魯國和衛(wèi)國,臧宣叔迎接晉軍,同時向?qū)ч_路。季文子率領(lǐng)軍隊和他們會合。到達衛(wèi)國境內(nèi),韓厥要殺人,郤克駕車疾馳趕去,打算救下那個人。等趕到,已經(jīng)殺了。郤克派人把尸體在軍中示眾,還告訴他的御者說:“我用這樣的做法來分擔(dān)指責(zé)。”
晉、魯、衛(wèi)聯(lián)軍在莘地追上齊軍。六月十六日,軍隊到達靡笄山下。齊頃公派人請戰(zhàn),說:“您帶領(lǐng)國君的軍隊光臨敝邑,敝國的士兵不強,也請在明天早晨相見決戰(zhàn)。”郤克回答說:“晉和魯、衛(wèi)是兄弟國家,他們前來告訴我們說:'大國不分早晚都在敝邑的土地上發(fā)泄氣憤。’寡君不忍,派下臣們前來向大國請求,同時又不讓我軍長久留在貴國。我們只能前進不能后退,您的命令是不會不照辦的。”齊頃公說:“大夫允許,正是齊國的愿望;如果不允許,也要兵戎相見的。”齊國的高固攻打晉軍,拿起石頭扔向晉軍,抓住晉軍戰(zhàn)俘,然后坐上他的戰(zhàn)車,把桑樹根子系在車上,巡行到齊營說:“想要勇氣的人可以來買我剩下的勇氣!”
十七日,齊、晉兩軍在鞌?shù)財[開陣勢。邴夏為齊頃公駕車,逢丑父作為車右。晉國的解張為郤克駕車,鄭丘緩作為車右。齊頃公說:“我暫且消滅了這些人再吃早飯。”馬不披甲,馳向晉軍。郤克受了箭傷,血流到鞋子上,但是鼓聲不斷,說:“我受傷了!”解張說:“從一開始交戰(zhàn),箭就射穿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斷了箭桿仍駕車,左邊的車輪都染成黑紅色,哪里敢說受傷?您忍著點吧!”鄭丘緩說:“從一開始交戰(zhàn),如果遇到危險,我必定下車推車,您難道了解嗎?不過您真是受傷了!”解張說:“軍隊的耳目,在于我的旗子和鼓聲,前進后退都要聽從它。這輛車子由一個人鎮(zhèn)守,戰(zhàn)事就可以完成。為什么要為了一點痛苦而敗壞國君的大事呢?身披盔甲,手執(zhí)武器,本來就抱定必死的決心,受傷還沒有到死的程度,你還是盡力而為吧!”于是就左手一把握著馬韁,右手拿著鼓槌擊鼓。馬奔跑不能停止,全軍就跟著上去。齊軍大敗,晉國追趕齊軍,繞了華不注山三圈。(精彩,余勇在此)
韓厥夢見他父親子輿對他說:“明天不要站在戰(zhàn)車左右兩側(cè)。”因此韓厥就在中間駕戰(zhàn)車而追趕齊頃公。邴夏說:“射那位駕車人,他是君子。”齊頃公說:“認為他是君子而射他,這不合于禮。”射車左,車左死在車下。射車右,車右死在車中。綦毋張丟失了戰(zhàn)車,跟上韓厥說:“請允許我搭乘您的戰(zhàn)車。”上車,準備站在左邊或右邊,韓厥用肘推他,使他站在身后。韓厥彎下身子,放穩(wěn)車右的尸體。逢丑父和齊頃公乘機互換位置。將要到達華泉,驂馬被樹木絆住了。頭幾天,逢丑父睡在棧車里,有一條蛇爬到他身邊,他用小臂去打蛇,小臂受傷,但隱瞞了這件事,由于這樣,他不能用臂推車前進,這樣才被韓厥追上。韓厥拿著馬韁走向馬前,跪下叩頭,捧著酒杯加上玉璧獻上,說:“寡君派臣下們替魯、衛(wèi)兩國請求,說:'不要讓軍隊進入齊國的土地。’下臣不幸,正好在軍隊服役,不能逃避服役。而且也害怕奔走逃避成為兩國國君的恥辱。下臣身為一名戰(zhàn)士,謹向君王報告我的無能,但由于人手缺乏,只好承當(dāng)這個官職。”逢丑父要齊頃公下車,到華泉去取水。鄭周父駕御副車,宛茷作為車右,帶著齊頃公逃走而免于被俘。韓厥獻上逢丑父,郤克要殺死逢丑父。逢丑父喊叫說:“從今以后再沒有代替他國君受難的人了,有一個在這里,還要被殺死嗎?”郤克說:“一個人不怕用死來使國君免于禍患,我殺了他,不吉利。赦免了他,用來勉勵事奉國君的人。”于是就赦免了逢丑父。
齊頃公免于被俘以后,尋找逢丑父,在晉軍中三進三出。每次出來的時候,齊軍都簇擁著護衛(wèi)他。進入狄人軍隊中,狄人的士兵都抽出戈和盾以保護齊頃公。進入衛(wèi)國的軍隊中,衛(wèi)軍也對他們不加傷害。于是,齊頃公就從徐關(guān)進入齊國臨淄。齊頃公看到守軍,說:“你們努力吧!齊軍戰(zhàn)敗了!”齊頃公的車前進時使一個女子讓路,這個女子說:“國君免于禍難了嗎?”說:“免了。”她說:“銳司徒免于禍難了嗎?”說:“免了。”她說:“如果國君和我父親免于禍難了,還要怎么樣?”就跑開了。齊頃公認為她知禮,不久查詢,才知道是辟司徒的妻子,就賜給她石窌地方作為封邑。
晉軍追趕齊軍,從丘輿進入齊國,進攻馬陘。齊頃公派遣賓媚人把紀甗、玉磬和土地送給戰(zhàn)勝諸國,說:“如果他們不同意講和,就隨他們怎么辦吧。”賓媚人送去財禮,晉國人不同意,說:“一定要讓蕭同叔子作為人質(zhì),同時使齊國境內(nèi)的田隴全部東向。”賓媚人回答說:蕭同叔子不是別人,是寡君的母親,如果從對等地位來說,那也就是晉軍的母親。您在諸侯中發(fā)布重大的命令,反而說一定要把人家的母親作為人質(zhì)以取信,您又將要怎樣對待周天子的命令呢?而且這樣做,就是用不孝來命令諸侯。《詩》說:“孝子的孝心沒有竭盡,永遠可以感染你的同類。”如果用不孝號令諸侯,這恐怕不是道德的準則吧!先王對天下的土地,定疆界、分地理,因地制宜,以獲取應(yīng)得的利益。所以《詩》說:“我劃定疆界、分別地理,南向東向開辟田畝。”現(xiàn)在您讓諸侯定疆界、分地理,反而只說什么“田壟全部東向”,不顧地勢是否適宜,只管自己兵車進出的有利,恐怕不是先王的政令吧!違反先王的遺命就是不合道義,怎么能做盟主?晉國確實是有缺點的。四王能統(tǒng)一天下,主要是能樹立德行而滿足諸侯的共同愿望;五伯能領(lǐng)導(dǎo)諸侯,主要是能自己勤勞而安撫諸侯,使大家服從天子的命令。現(xiàn)在您要求會合諸侯,來滿足沒有止境的欲望。《詩》說:“政事的推行寬大和緩,各種福祿都將積聚。”您確實不能寬大,丟棄了各種福祿,這對諸侯有什么害處呢?如果您不肯答應(yīng),寡君命令我使臣,就有話可說了:“您帶領(lǐng)國君的軍隊光臨敝邑,敝邑用很少的財富,來犒勞您的左右隨員。害怕貴國國君的憤怒,我軍戰(zhàn)敗。您惠臨而肯賜齊國的福,不滅亡我們的國家,讓齊、晉兩國繼續(xù)過去的友好,那么先君的破舊器物和土地我們是不敢愛惜的。您如果又不肯允許,我們就請求收集殘兵敗將,背靠自己的城下再決最后一戰(zhàn)。敝邑有幸而戰(zhàn)勝,也會依從貴國的;何況不幸而敗,哪敢不聽從您的命令?”
魯、衛(wèi)兩國勸諫郤克說:“齊國怨恨我們了。齊國死去和潰散的,都是齊侯親近的人。您如果不肯答應(yīng),必然更加仇恨我們。即使是您,還有什么可追求的?如果您得到齊國的國室,我們也得到失地,而緩和了禍難,這榮耀也就很多了。齊國和晉國都是由上天授與的,難道一定只有晉國永久勝利嗎?”晉國人答應(yīng)了魯、衛(wèi)的意見,回答說:“下臣們率領(lǐng)兵車,來為魯、衛(wèi)兩國請求。如果有話可以向寡君復(fù)命,這就是君王的恩惠了。豈敢不遵命?”
禽鄭從軍中去迎接魯成公。
秋季,七月,晉軍和齊國賓媚人在爰婁結(jié)盟,讓齊國歸還我國汶陽的土田。成公在上鄍會見晉軍,把先路和三命的車賜給三位高級將領(lǐng),司馬、司空、輿帥、候正、亞旅都接受了一命的車服。
八月,宋文公去世。開始厚葬:用蚌蛤和木炭,增加陪葬的車馬,開始用活人殉葬,用很多器物陪葬。槨有四面呈坡形,棺有翰、檜等裝飾。
君子認為:“華元、樂舉,在這里有失為臣之道。臣子,是為國君去掉煩亂解除迷惑的,因此要冒死去諫諍。現(xiàn)在這兩個人,國君活著的時候就由他去放縱作惡,死了以后又增加他的奢侈,這是把國君推入邪惡里去,這算是什么臣子?”
九月,衛(wèi)穆公去世,晉國的三位將領(lǐng)從戰(zhàn)地率兵返國途中順便去吊唁,在大門之外哭吊。衛(wèi)國人迎接他們,女人在門內(nèi)哭。送他們的時候也是這樣。以后別國官員來吊唁就是以此為常,直到下葬。
楚國在攻打陳國夏氏的時候,楚莊王想收納夏姬。申公巫臣說:“不行。君王召集諸侯,是為了討伐有罪;現(xiàn)在收納夏姬,就是貪戀她的美色了。貪戀美色叫做淫,淫就會受到重大處罰。《周書》說:'宣揚道德,謹慎懲罰’,文王因此而創(chuàng)立周朝。宣揚道德,就是致力于提倡它,謹慎懲罰,就是致力于不用它。如果出動諸侯的軍隊反而得到重大處罰,就是不謹慎了。君王還是考慮一下吧!”楚莊王就不要夏姬了。子反想要娶夏姬,巫臣說:“這是個不吉利的人。她使子蠻早死,殺了御叔,弒了靈侯,誅了夏南,使孔寧、儀行父逃亡在外,陳國因此被滅亡,為什么不吉利到這個樣子!人生在世實在很不容易,如果娶了夏姬,恐怕不得好死吧!天下多的是漂亮的女人,為什么一定要她?”子反也就不要她了。楚莊王把夏姬給了連尹襄老。襄老在邲地戰(zhàn)役中死去,沒有找到尸首。他的兒子黑要和夏姬私通。巫臣派人向夏姬示意,說:“回娘家去,我娶你。”又派人從鄭國召喚她說:“襄老尸首可以得到,一定要親自來接。”夏姬把這話報告楚莊王。楚莊王就問巫臣。巫臣回答說:“恐怕是靠得住的。知罃?shù)母赣H,是成公的寵臣,又是中行伯的小兄弟,新近做了中軍佐,和鄭國的皇戌交情很好,非常喜愛這個兒子,他一定是想通過鄭國而歸還王子和襄老尸首而來要求交換知罃。鄭國人對邲地戰(zhàn)役感到害怕,同時要討好于晉國,他們一定會答應(yīng)。”楚莊王就打發(fā)夏姬回去。將要動身的時候,夏姬對送行的人說:“不能得到尸首,我就不回來了。”巫臣在鄭國聘她為妻,鄭襄公允許了。等到楚共王即位,將要發(fā)動陽橋戰(zhàn)役,派巫臣到齊國聘問,同時把出兵的日期告訴齊國。巫臣把一切家財全部帶走。申叔跪跟著他的父親將要到郢都去,碰上巫臣,說:“怪哉!這個人有肩負軍事重任的戒懼之心,卻又有'桑中’幽會的喜悅之色,可能是將要帶著別人的妻子私奔吧!”到了鄭國,巫臣派副使帶回財禮,就帶著夏姬走了。準備逃亡到齊國,齊國又被戰(zhàn)敗,巫臣說:“我不住在不打勝仗的國家。”就逃亡到晉國,并且由于郤至的關(guān)系在晉國做臣下。晉國人讓他做邢地的大夫。子反請求把巨款送給晉國,而要求晉國對巫臣永不錄用,楚共王說:“別那樣做!他為自己打算是錯誤的,他為我的先君打算則是忠誠的。忠誠,國家靠著它來鞏固,所能保護的東西就多了。而且他如果能有利于晉國,雖然送去重禮,晉國會同意永不錄用嗎?如果對晉國沒有好處,晉國將會不要他,何必求其永不錄用呢?”
晉國軍隊回國,范文子最后回來。他的父親范武子說“你不也知道我在盼望你嗎?”范文子回答說:“出兵有功勞,國內(nèi)的人們高興地迎接他們。先回來,一定受到人們的注意,這是代替統(tǒng)帥接受榮譽,所以我不敢。”武子說:“你這樣謙讓,我認為可以免于禍害了。”
郤伯入見,晉景公說:“這是您的功勞啊!”郤伯回答說:“這是君王的教導(dǎo),諸位將帥的功勞,下臣有什么功勞呢?”范文子入見,晉景公像對郤伯一樣慰勞他。范文子回答說:“這是范庚的命令,郤克的節(jié)制,小臣士燮有什么功勞呢?”欒伯進見,晉景公也如同慰勞郤伯他們一樣慰勞他。欒伯回答說:“這是士燮的指示,士兵服從命令,小臣欒書有什么功勞呢?”(都很謙遜)
魯宣公曾派遣使者到楚國要求建立友好關(guān)系,由于楚莊王死了,不久魯宣公也死去,沒有能夠建立友好關(guān)系。魯成公即位,在晉國接受盟約,會合晉國進攻齊國。衛(wèi)國人不派使者去楚國聘問,也在晉國接受盟約,跟從著進攻齊國。因此楚國的令尹子重發(fā)動陽橋戰(zhàn)役來救齊國。將要發(fā)兵,子重說:“國君年幼,臣下們又比不上先大夫,軍隊人數(shù)眾多然后才可以取勝。《詩》說:'眾多的人士,文王借以安寧。’文王尚且使用大眾,何況是我們這些人呢?而且先君莊王把國君囑托給我們說:'如果沒有德行到達邊遠的地方,還不如加恩體恤百姓而很好地使用他們。’”于是楚國就大事清查戶口,免除稅收的拖欠,施舍鰥夫,救濟困乏,赦免罪人。動員全部軍隊,楚王的警衛(wèi)軍也全部出動。彭名駕御戰(zhàn)車,蔡景公作為車左,許靈公作為車右。兩位國君還沒有成年,都勉強行了冠禮。
冬季,楚軍入侵衛(wèi)國,就乘機在蜀地進攻我國。派臧孫去到楚軍中求和。臧孫辭謝說:“楚軍遠離本國為時很久,本來就要退兵了。沒有功勞而接受榮譽,下臣不敢。”楚軍進攻到達陽橋,孟孫請求前去送給楚軍木工、縫工、織工各一百人,公衡作為人質(zhì),請求結(jié)盟。楚國人答應(yīng)講和。
十一月,魯成公和楚國公子嬰齊、蔡景侯、許靈公、秦國右大夫說、宋國華元、陳國公孫寧、衛(wèi)國孫良夫、鄭國公子去疾和齊國大夫在蜀地結(jié)盟。《春秋》沒有記載卿的名字,這是由于結(jié)盟缺乏誠意。在這種情況下又因為魯國畏懼晉國而偷偷和楚國結(jié)盟,所以說“結(jié)盟缺乏誠意”。《春秋》沒有記載蔡景侯、許靈公,這是由于他們乘坐了楚國的戰(zhàn)車,叫做失去了身份。君子說:“身份是不可以不慎重的啊!蔡、許兩國國君,一旦失去身份,就不能列在諸侯之中,何況在他們之下的人呢!《詩》說:'在高位的人不懈怠,百姓就能得到休息。’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了。”
楚軍到達宋國,公衡逃了回來。臧孫說:“衡父不能忍耐幾年的不安寧,拋棄魯國,國家將怎么辦?誰來受禍?他的后代一定會有受到禍患的!國家被拋棄了”
在這次軍事行動中,晉軍避開楚軍,由于害怕他們?nèi)藬?shù)過多。君子說:“大眾是不可以不用的。大夫當(dāng)政,尚且可以利用大眾來戰(zhàn)勝敵人,何況是賢明的國君而且又能善于使用大眾呢?《大誓》所說商朝億萬人離心離德,周朝十個人同心同德,都是說的大眾啊。”
晉景公派遣鞏朔到成周進獻戰(zhàn)勝齊國的戰(zhàn)利品,周定王不接見,派遣單襄公辭謝,說:“蠻夷戎狄,不遵奉天子的命令,迷戀酒色,敗壞了天子的制度,天子命令討伐他,就有了進獻戰(zhàn)利品的禮儀。天子親自接受而加以慰勞,用這來懲罰不敬,勉勵有功。如果是兄弟甥舅的國家侵犯敗壞天子的法度,天子命令討伐他,只向天子報告一下情況罷了,不用進獻俘虜,用這來尊敬親近、禁止邪惡。現(xiàn)在叔父能夠順利成功,在齊國建立了功勛,而不派遣曾受天子任命的卿來安撫王室,所派遣來安撫我的使者,僅僅是鞏伯,他在王室中沒有擔(dān)任職務(wù),又違反了先王的禮制。我雖然喜愛鞏伯,豈敢廢棄舊的典章制度以羞辱叔父?齊國和周室是甥舅之國,而且是姜太公的后代,叔父攻打齊國,難道是齊國放縱了私欲以激怒了叔父?或是齊國已經(jīng)不可諫諍和教誨了呢?”鞏朔不能回答。周定王把接待的事情交給三公,讓他們用侯、伯戰(zhàn)勝敵人派大夫告捷的禮節(jié)接待鞏朔,比接待卿的禮節(jié)低一等。周定王和鞏伯飲宴,私下送給他財禮,讓相禮者告訴他說:“這是不合于禮制的,不要記載在史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