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惜春,金陵十二釵之一,賈府的四小姐,賈珍的胞妹。因父親賈敬一味好道煉丹,別的事一概不管,而母親又早逝,她一直在榮國府賈母身邊長大。由于沒有父母憐愛,養(yǎng)成了孤僻冷漠的性格,心冷嘴冷。抄檢大觀園時,她咬定牙,狠心攆走貼身丫環(huán)入畫,對別人的流淚哀傷無動于衷。四大家族的命運沒落,三個本家姐姐的薄命結(jié)局,使她產(chǎn)生了棄世的念頭,后入櫳翠庵為尼。
賈惜春是賈府的四小姐,林黛玉進(jìn)京寄養(yǎng)賈府時,惜春當(dāng)時是“身材未足,形容尚小。”給人印象較深的是:她能繪畫,曾受賈母之命,畫《大觀園行樂圖》。她不工詩,但也參加詩社,在李紈的邀請下負(fù)責(zé)“謄錄監(jiān)場”,雅號“藕榭”,因為她住在大觀園的曖香塢,臥房名為“藕香榭”,來人未進(jìn)藕香榭的門便能感到一股溫香拂面而來。但作者預(yù)示了她后來是“獨臥青燈古佛旁”,出家為尼了。關(guān)于她后來的舉動,清人王雪香在《石頭記論贊》中曰:人不奇則不清,不僻則不凈,以知清凈法門,皆奇僻性人也。惜春雅負(fù)此情,與妙玉交最厚,出塵之想,端自隗始矣。
《 紅樓夢 》第五回《 金陵十二釵 》[ 正冊判詞之七]
畫:一所古廟,里面有一美人,在內(nèi)看經(jīng)獨坐。堪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傍。
紅樓夢曲 虛花悟
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里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zāi)梗@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guān)死劫誰能躲?聞?wù)f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jié)著長生果。
賈府元宵猜燈謎,關(guān)于賈惜春的謎面是(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jīng)。莫道此身沉墨海,性中自有大光明。)賈政猜是“佛前海燈”,惜春笑答:“是”。賈政心下不高興,認(rèn)為是不祥之物。
眾所周知,賈家四小姐一直與佛門有關(guān)的人交厚,如妙玉、智能兒等。《紅樓夢》第七回,薛姨媽安排周瑞家的送十二支宮花,關(guān)于賈惜春那段是這樣寫的:周瑞家的答應(yīng)了,因說:“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邊呢。”丫鬟們道:“在那屋里不是?”周瑞家的聽了,便往這邊屋里來。只見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兒兩個一處玩耍呢;見周瑞家的進(jìn)來,惜春便問他何事。周瑞家的將花匣打開,說明原故。惜春笑道:“我這里正和智能兒說,我明兒也要剃了頭跟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來。要剃了頭,可把花兒戴在那里呢?”說著,大家取笑一回,惜春命丫鬟收了。說明她日后是要剃光頭做姑子去的。與元宵節(jié)的燈謎相互呼應(yīng)。
到了王夫人下令抄檢大觀園時,惜春對于入畫的態(tài)度表明,她對賈家內(nèi)部矛盾的斗爭已有了清醒的認(rèn)識,對人情和事物的認(rèn)識能夠由表及里,能夠深刻認(rèn)清事物的本質(zhì),反而脫俗入簡,無欲而鋼。表現(xiàn)為惜春對貼身丫頭入畫的表態(tài),不但不為入畫辯解討情,反而催促或打,或殺,或賣,快帶了她去。她說“古人說得好,‘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又說“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一個人,為什么給你們教壞了我!”。惜春的“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簡單解讀是她為逃避現(xiàn)實,以求個人的精神解脫。實際上是賈惜春已到長大成人,已到了“勘破三春景不長”的階段,到抄檢大觀園時,惜春出家為尼決心已下,種子已成芽。
難道入畫真的毫無過錯,被惜春狠心借機攆出大觀園,不會。在柳湘蓮向賈璉索回尤三姐的定情鴛鴦劍前,吐露寧府除了門前兩個石獅子干凈,就沒有干凈的東西,況且書中透露賈珍送給入畫哥哥貴重物品很多,光金銀錁子就有二三十個。你相信賈珍送給入畫哥哥的禮品會一直留在妹妹入畫處,入畫收到由她轉(zhuǎn)贈賈珍給其哥哥的禮品,為什么不交給其哥哥。此仍書中的障眼法,場面上公開講賈珍送入畫那么多貴重物品,難啟齒,顏面上過不去,實際上那二三十個金銀錁子,本來就是賈珍送給入畫的禮物,局中人自知,不言而明。反正入畫不會很干凈,惜春趁機攆走入畫自有惜春的道理,并非惜春冷面無情。
第六十二回,賈敬死的前一天,書中有一段極隱晦的描寫:只見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帶了一個媳婦進(jìn)來。那媳婦愁眉苦臉,也不敢進(jìn)廳,只到了階下,便朝上跪下了,碰頭有聲。探春因一塊棋受了敵,算來算去總得了兩個眼,便折了官著,兩眼只瞅著棋枰,一只手卻伸在盒內(nèi),只管抓弄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回頭要茶時才看見,問:“什么事?”林之孝家的便指那媳婦說:“這是四姑娘屋里的小丫頭彩兒的娘,現(xiàn)是園內(nèi)伺候的人。嘴很不好,才是我聽見了問著他,他說的話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攆出去才是。”探春道:“怎么不回大奶奶?”林之孝家的道:“方才大奶奶都往廳上姨太太處去了,頂頭看見,我已回明白了,叫回姑娘來。”探春道:“怎么不回二奶奶?”平兒道:“不回去也罷,我回去說一聲就是了。”探春點點頭,道:“既這么著,就攆出他去,等太太來了,再回定奪。”說畢仍又下棋。這林之孝家的帶了那人去不提。
小丫頭彩兒的娘的嘴不好,到底講了此什么不中賈家人聽的話,敲掉飯碗被攆出大觀園,書里沒有明寫。從探春的處置態(tài)度來看,探春沒問就知道彩兒的娘講了什么壞話,林之孝家的在向探春匯報時,透露臨時執(zhí)事三人團(tuán)的大奶奶李紈的態(tài)度,同意將嘴不好的彩兒的娘攆出大觀園,從平兒不需回二奶奶王熙鳳的態(tài)度來分析,平兒也知道彩兒的娘講些什么話,如果報告給暫離一線的王熙鳳,王熙鳳的態(tài)度也是清理出大觀園,彩兒的娘講了不該講的話,被林之孝家的聽到拿住了,送來給探春處理,林之孝家的是親耳聽到彩兒的娘講話內(nèi)容的管家婆,她不用復(fù)述彩兒娘的談?wù)搩?nèi)容,賈探春就知道彩兒的娘說的是什么話。說明賈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彩兒的娘私底下議論什么事,是個不好公開的秘密,只是嘴上不能講出口,講出口就是違規(guī)犯禁,講出口就是大不敬,到底是什么樣的不公開秘密?
彩兒的娘,是四小姐小丫頭彩兒的娘,彩兒的娘所議論的話題內(nèi)容,肯定與惜春和寧國府有關(guān)?書中開篇第二回,冷子興道出“四小姐乃寧府珍爺之胞妹”,既云胞妹,必是賈珍的親妹妹,賈敬的女兒。但從書中種種跡象來看,惜春的身世有著未解之謎。賈敬看破紅塵,在城外道觀修練,書里調(diào)侃賈敬他不過是在“胡羼”,話里話外頗有些嘲笑譏諷的意味。在《紅樓夢》曲文“好事終”一節(jié),
秦可卿扒灰致死,作者用的是史筆。但到底扒灰之事,誰是更為主動的一方,從秦可卿的判詞“萁裘頹墮皆從敬”的“皆從敬”可知,應(yīng)是賈敬先有不倫之意,要秦可卿從了他,反正秦可卿的好與壞、風(fēng)光體面與難以啟齒都是因為她從了賈敬的不倫之情,說白了秦可卿也是亂倫之情的受害者,而在封建社會的人文環(huán)境里,女人卻命中注定要為這場曠世孽情買單。因此,得悉秦可卿突然死亡,賈珍才哭得淚人一般,為了秦可卿風(fēng)光出殯,賈珍不過頃其所有罷了,并用上常人不敢用的金絲楠木棺槨(薛大傻子開的棺材鋪里免費贈送的棺材板)。金陵十二釵判詞里面,秦可卿判詞是最具體最直接最露骨的一釵,天香樓懸梁自盡告別人生,書上才用全家納罕,而秦可卿早知自己這病是治不好的,勸大家不要費心,反正過不了春分。秦可卿受命懸梁自盡,涉及賈家當(dāng)家人隱私,不可能大鳴大放,應(yīng)是秘密從命,知悉真相者應(yīng)是賈家極個別當(dāng)家人,賈珍自然是局中人,不然不會哭得淚人一般,又頃其所有為其置辦隆重喪禮。
賈惜春正因為神奇的出身,缺失關(guān)愛,才會自小跟隨賈母生活,而稍大懂事后,對自己離奇的出身背景,忌諱莫深,雖然賈府人全知道此一出,但誰也不敢觸動這根不光彩紅線。在賈惜春整個人生成長過程中,這條紅線,一直都在困擾著她的思想,成了秦可卿和賈惜春的心病,她們倆個人心思縝密如出一轍,也難怪賈惜春的冷面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