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呼喚
安寧
【導讀:謀局設套,可對方壓根沒在意思上,這就好比鉚足了勁的拳頭砸在了棉花團上,明明一擊中的,卻又消弭無蹤?!?/font>
我一直在思考,藝術之于我們世俗人生,究竟有怎樣的意義與價值。這是一個看似抽象又空曠的問題,我們會因一部電影淚流滿面,會因一尊雕塑心驚動魄,會因一首歌曲思緒飛揚,會因一本小說愁腸百結,會因一幅油畫心旌搖蕩。但我們在匆忙的前行中,很少會考慮,與我們并肩同行卻從不主動打擾我們喧囂生活的藝術,它在漫漫路途中,占據怎樣的位置。
作為一個悲觀主義者,我很自然地將所有小說的結局設置成悲劇。但我恰恰覺得,只有悲劇的力量,能讓我們真正地思考人生,思考可以慰藉人類憂傷的藝術,思考世俗人生與理想生活劇烈沖突時,我們種種選擇背后的原因。
盡管悲觀,但我始終愿意相信,人性之中會有美好溫潤的東西。恰恰是這種東西的存在,才會讓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接觸到各式的藝術作品時,瞬間生出孤獨、喜悅、澄澈、靜寂、柔軟,或者無助與悲傷。一個懂得孤獨并學會享受孤獨的人,才會內心純凈。也只有在孤獨之中,我們方會靜心思考,祛除塵埃。而所有優秀的藝術作品,都是孤獨的人,在孤獨的時刻,噴薄而出的。
我當然是孤獨的人,我常常借助寫作,來表達我對人生和藝術的思考。我裹挾在人群中間,像一個觀望的路人,覺得自己和別人毫不相干,卻也清楚地知道,我同樣是別人眼中的風景。我們在同一條道路上,前行或者后退。我愿意做一個一路后退的人,逆時光與俗世的河流后退,一直退回到我還是一個純真的會為一首小詩而安靜流淚的少年。
此刻的窗外,是一個喧囂的夜晚。這個城市的道路,正在開膛破肚般全城翻新。我們總是這樣迫不及待地推翻舊有的一切,并試圖用新改的容顏,來遮掩過去的傷痕,以為這樣,便是進步,便是向前。國人大約都習慣于如此快步急行,似乎慢一步,就會趕不上便宜的房子車子位子。就在幾個小時以前,我在塵土飛揚中,站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等待出租車,卻一直到兩個小時之后,才終于在擁堵的道路上,一輛空車肯載我回家。這讓我對當下急功近利的城市現代化進程,生出了刻骨銘心的悲觀與絕望。
一轉眼,我抵達這個北疆的城市,已經七年。盡管人有七年之癢,但對于藝術及人生的思考,這其實是很短的時間,不足以讓我對藝術與生活的關系,看得更為透徹。但我還是喜歡將這些思考的點滴,用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這樣的表達,像一種自言自語的傾訴,無論有沒有聽眾,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寫了出來,將淤積在心底的種種困惑,或者惶恐,或者悲傷,或者逃避,毫無隱瞞地滲透進文字當中。
所有小說中的人物,當然都是虛擬。但我依然愿意用這樣的形式,將瑣碎庸常甚至讓人生出絕望的生活,虛構進去,以此闡釋我所熱愛的藝術世界。曾經問過我的身在藝術領域中的學生,藝術之于現實生活,究竟有怎樣的意義。他們給了我各式的答案,一說謀生,一說愉悅,一說欣賞,一說休閑,但唯獨沒有人解釋為,藝術最終極的意義,是為了撫慰人類的憂傷。
我借助文字,為藝術與生活的關系,做著認真又近乎無力的探討?,F實生活中,一個又一個的事件,不過是為了考驗人在俗世中,掙扎堅持的持久與耐力,同時也是為了將人逼進一個理想與現實必須對峙的胡同,只有在這樣逼仄的胡同中,我們方能夠真正地審視自己的靈魂,并看清頭頂澄澈的理想的天空。
或許,這樣的探討,在一些人那里,會覺得虛弱。但我依然覺得,它是虔誠的。甚至,因為我一向對文字的敬仰,而帶有不容忽視的卑微。而藝術,不過是世間所有不肯妥協的靈魂,對生命最卑微的呼喚。
【外一篇】
徒作苦
江澤涵
《神雕俠侶》中有一出武斗爭盟主的戲,金輪對戰小龍女時說:“你若接不住我十招,那便怎樣?”
“接不住就接不住,又能怎樣?”
小龍女淡淡答,卻使金輪語噎,旁人駭然,此等反嗆,實乃挑釁。其實是她淳樸無邪,不懂其中潛臺詞:接不住,就識相退出!
謀局設套,可對方壓根沒在意思上,這就好比鉚足了勁的拳頭砸在了棉花團上,明明一擊中的,卻又消弭無蹤。
想得多如同做得過,徒勞無功,自作苦。與其執迷于表象的枯榮,不知之所以為之的意義,倒不如存一試之勇,不計結果,只當一場切磋。
人活著,不免世俗,也在勉力脫俗,不是說要去地氣,而要能真的務實,是為“脫俗之俗”,對此理解最到位的怕屬大珠慧海禪師:回歸最本質的生存,餓了吃,困了睡;吃飯時就吃飯,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