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十世紀到十二世紀,亞洲東北部出現了一個契丹人政權,國號初為“契丹”,后更改為“大遼”,從太祖耶律阿保機到天祚帝耶律延喜,歷經九帝,叱咤二百余年。契丹人崛起之時正是中原唐朝滅亡后的五代十國動蕩時期,最令中原人痛心疾首的事情是燕云十六州的割讓:后唐大將石敬瑭造反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助其建立后晉政權,石敬瑭按照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并成了”兒皇帝“,北方游牧民族的疆域拓展到長城沿線,使得中原漢族政權受到了長期的威脅。
(網絡圖片:左-蕭太后;右-楊業)
之后的遼國經歷了世宗、穆宗兩位昏庸皇帝的二十多年,到景宗耶律賢被推舉為帝才開始逐漸穩定下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中原北周大將趙匡胤“被發動”陳橋兵變而黃袍加身,建立宋朝,并采取先南后北的戰略順序掃除五代殘余割據,試圖一統天下。九八二年,遼景宗駕崩,其十二歲的兒子耶律隆緒繼位,由景宗皇后蕭綽攝政。四年之后,宋太宗認為遼圣宗年幼而母后攝政,兵分三路大舉北伐,打算一舉收復石敬瑭割讓出去燕云十六州。西路和中路兩軍進展順利,但東路軍屢遭挫敗,導致不得不全線撤退。在撤退途中,西路主將楊業被遼軍所俘,絕食三日而死。又十八年,遼國南下伐宋,宋遼兩國達成“澶淵之盟”,從此雙方有了一百多年的和平。這一系列軍事、政治、外交上的勝利,遼國的幕后總策劃是攝政的皇太后蕭綽,就是大名鼎鼎的蕭太后。
遼圣宗耶律隆緒在位的五十年,大遼國步入鼎盛時期,這一切與其有著卓越政治家頭腦的母親蕭太后攝政時期的言傳身教是分不開的。無奈這也造就了其母后蕭氏一族的強大勢力,圣宗雖然賢明但始終沒能處理好皇族和后族的關系問題,為遼國的衰落埋下了伏筆。蕭太后卒于公元一〇〇九年,與先帝耶律賢合葬一處,在位于遼寧錦州市北鎮城北十公里的醫巫閭山最高峰腳下的龍崗子村。占地十六平方公里的龍崗子村遼代帝王陵墓群由兩座主陵和十三座附陵組成,主陵之一的顯陵為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長子耶律倍的陵墓,附陵下葬的有耶律倍長子即契丹第三代皇帝耶律阮、耶律倍的三子平王耶律隆先和四子晉王耶律道隱等;另一主陵為乾陵,是景宗耶律賢和蕭太后的合葬墓,附陵的主人有景宗次子耶律隆慶、隆慶長子耶律宗政、隆慶次子耶律宗允等;下葬于此的還有遼國宰相耶律隆運(漢名韓德讓)和遼代最后一位皇帝耶律延喜。
由于女真金國的蓄意破壞和后世的多次盜掘的,這些遼代帝王和王后的陵墓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了;陵墓群的時間跨度從契丹國早期太子到遼國國滅皇帝,且為保護陵寢在此設置了顯州,至少說明其陵寢所在地在整個遼朝都是重要所在,但如今能找到的遼代古跡除了帝王陵寢就僅剩崇圣寺雙塔了。
中國現有八處雙塔寺,寺毀塔存的五處,塔寺雙存的僅三處:一是明萬歷年間修建的山西太原永祚寺雙塔,二是南宋年間修造的福建泉州開元寺石塔,三是遼代晚期的遼寧北鎮崇興寺雙塔。如果從塔的建造年代來看,崇興寺雙塔是最早的。
史料和民間傳說都表明雙塔為唐代所建,但古建筑學家根據其營造方式、建筑風格和磚雕細節做出了雙塔建于遼代晚期的推斷,但不排除唐塔遭到徹底損毀而遼代重建的可能,在其地宮和天宮未被打開之前,這對千年古塔的身世之謎還是不能破解。
雙塔東西對峙,均為磚筑實心,八角十三層密檐式,皆由塔基、塔座、塔身、塔檐、塔頂、塔剎六部分組成。雙塔高度都在四十二到四十四米間,東塔比西塔高一米二。
塔身八面,每面各有一拱形佛龕,內有磚砌坐佛,后浮雕火焰式背火;坐佛兩側各站一脅侍,佛龕上有磚浮雕寶蓋和兩個飛天。其精致的雕工、流暢的線條、勻稱的比例,造型栩栩如生,堪稱遼代磚雕的精品。無論在技術上,還是藝術上,崇興寺雙塔都不愧為中國古代高層磚建筑的杰作。
崇興寺雙塔北側的寺廟建筑群千年來多次遭到火災、水災或者人為破壞,如今的寺廟是近代重建的。
崇興寺西側圍墻內有幾方石碑和數尊石雕像。石雕為文臣武將的立像,看上去是古代達官貴人墓前神道兩側的石像生,資料上說是明朝的,但沒有說明是哪位高官的。明朝在北鎮區域最出名的武將是李成梁,但其本人歸葬在鐵嶺的家族墓地,這兩對石像生應該與他沒有瓜葛。
北鎮在遼代是皇室家族的墓地之一,還特設顯州保護陵寢,但后來的金國和蒙元雖然先后升顯州為廣寧府和廣寧路,但并不重視這一地區,也沒有留下歷史遺跡。北鎮到了明朝才再度變成重鎮,出于先期對蒙古殘余和后期對滿族崛起的防范,這里一直是邊防重鎮,稱為明朝“九邊”之一。
(網絡圖片:明代從隆慶到萬歷的遼東總兵李成梁)
李成梁聲名顯赫,主要是因為從隆慶四年到萬歷十九年鎮守遼東的赫赫戰功,他的府邸和指揮中心設在廣寧衛,即如今的北鎮市。李總兵一方面大修邊備、重振邊務,不僅數次打敗蒙古人的進攻,而且有效抑制了女真的實力,鞏固了東北邊防;另一方面他也居功自傲、奢侈無度,簡直成了東北的土皇帝。在對待女真人的策略上,李成梁采取誰冒尖就滅誰的手法,女真人的崛起被大大滯后了。然而,在李成梁在消滅建州女真實力最強的阿臺之時,亂軍之中把先期進寨勸降的覺昌安、塔克世一道殺了。
(網絡圖片:清朝開國皇帝努爾哈赤)
此父子二人雖為女真貴族,但最多稱得上是家中沒啥余糧的地主,被誤殺也不算啥大事。不過覺昌安的孫子、也是塔克世的兒子很厲害,他的名字叫做努爾哈赤。此人燃起了復仇之火,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十三副甲胄,宣布起兵。這回在遼東嚇得女真孩子不敢夜啼的李總兵一反常態,不僅沒有迅速舉兵滅了他,甚至在其發展過程中幾乎沒有制造麻煩,或許出于對努爾哈赤其祖其父慘死的愧疚、或許出于對努爾哈赤及其部族的充分信任,但結果是這個本來就不安分守己的努爾哈赤統一了女真,壯大得可以與富饒的大明帝國直接宣戰了。
萬歷四十六年(1618),努爾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向大明宣戰,那時李成梁已去世三年。李總兵早在萬歷十九年就遭到彈劾而被罷了官,雖然十年后復任遼東,但七十六歲的老李再無建樹而且昏招疊出,卸任三年后死于北京,享年九十歲。第一次鎮守遼東的廿二年,李成梁戰功卓越且名利雙收;他的另一功勞是生了九個兒子,其中五人官至總兵、其余四人任參將,在抗倭、抗清的戰爭中嶄露頭角。萬歷八年(1580),皇帝朱翊鈞為表彰李總兵的功績,下令在廣寧城內為其修建牌坊,如今還樹立在北鎮最熱鬧的商業街上。
李成梁坊高九米、寬十三米、四柱五樓,全部用淡紫色石料制成。翹梁、通枋及攔板斗拱等制作精美,飾人物、四季花卉,鯉魚跳龍門、一品當朝、二龍戲珠、三羊開泰、四龍、五鹿、海馬朝云、犀牛望月、喜祿長壽封侯等浮雕,坊額豎刻“世爵”二字,橫額刻有“天朝誥劵”及“鎮守遼東總兵官兼太子太保寧遠伯李成梁”,下刻“萬歷八年十月吉日立”。中柱柱腳前后各有夾柱石獅兩對,外側各有石獸一只。口罩造訪的時候商業街正在改造,石牌坊被兩米高的臨時圍墻包圍,僅能看到其上半部分,頗有些遺憾。
石牌坊北側百余米有座高大的城樓建筑,原為遼代顯州城的南門,曾做過李成梁的點將臺,清代改為鼓樓,也是北鎮城區重要的古建筑遺留。鼓樓臺基為磚砌,東西長廿四米、南北寬廿米、高八米;樓的上部有女墻,中有券門,門洞高六米,寬四米五,南邊門洞兩側有紫色石料雕成的石獅一對;北面有門,內有四十級臺階可上樓臺;臺上正中為總高八米的兩層閣樓,有梯可攀。
民國十八年,“幽州重鎮”和“冀北嚴疆”八個大字被添加在南北門洞之上。如今,鼓樓成為北鎮商業街的一部分,周圍充斥著各種小販,顯得相當雜亂。當年大明朝在此設廣寧衛,主要的目標是防范蒙古人入侵,女真人崛起的前期,自此發兵也容易壓制今沈陽和撫順周邊的女真部落。
努爾哈赤統一女真之后,大明朝基本采取守勢,防守重點移至入關的遼西走廊,即錦州、寧遠(今興城)、山海關一線,北鎮的軍事地位下降。再到滿清入主中原之后,北鎮再度淪為平庸,如今僅是遼西的一個普通縣級市而已。縱觀北鎮的千年歷史,有過兩段輝煌的時期,一是作為拱衛遼國帝陵的顯州,二是成為明朝中后期防衛蒙古和壓制女真的邊防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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