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有四個享受一兩銀子月錢的大丫鬟,分別是金釧兒,玉釧兒,彩霞,彩云。金玉二釧是親姐妹,這就不用說了。彩霞和彩云雖然名字相似,但是沒有任何關于她們是姐妹的提示。根本的,這兩個人交流也很少,作品中根本沒有寫過。
有意思的是,在不同的地方寫到賈環和王夫人的大丫鬟戀愛,有的地方是彩云,有的地方是彩霞。親密且地位相當的和工作伙伴,兩個人同時和同一位少爺戀愛,互相之間絲毫沒有心里波瀾,這顯然是不符合情理的。
早就有研究者指出,繁體字“云”是上雨下云的“雲”,和“霞”字非常相似,很可能在抄書的過程中弄混了——我們都知道《紅樓夢》寫作之初,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在朋友之間傳閱,很久以后才由書商整理印刷出版的。
和賈環戀愛的王夫人,大丫鬟應該只有一個。同時,王夫人的大丫鬟中,有一個非常能干,受到眾人的一致好評:“外面老實,心里有數兒。太太是那么佛爺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應事都是他提著太太行,連老爺在家出外去的一應大小事,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里告訴太太。”那么彩霞和彩云,到底哪個是能干的?哪個是和賈環戀愛的?
因為賈環本人很不出色,背后又有個更不出色的趙姨娘,所以讀者往往先入為主,認定和賈環戀愛的那個丫鬟一定也是不出色的。但是再仔細想想,賈環再不出色也是榮國府僅有的三位少爺之一。如果能嫁給他做屋里人,將來做姨太太,到賈環當官兒以后,前途也是光明的。
并且,賈環母子跟著王夫人居住,在這個環境女多男少,供求關系提高了賈環的吃香程度。
不止賈環,還有趙姨娘呢。賈環是“燎毛的小凍貓子,只等有熱灶火炕讓他鉆去”,趙姨娘可是能籌劃“大事”的!勾結馬道婆,差點兒害了王熙鳳和寶玉的性命!在兒子的戀愛問題上,她能不給予指導意見?不從旁協助?薔薇硝那次,賈環來找彩(云或霞),“正值彩云和趙姨娘閑談”,人家的關系著實不錯呢。
彩霞(云)被放出去,賈環“不大甚在意,不過是個丫頭,他去了,將來自然還有”,趙姨娘卻“素日深與彩霞契合,巴不得與了賈環,方有個膀臂”,慫恿兒子不成,親自向賈政討要。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沒有那么優秀,不是王夫人的得力助力,趙姨娘會這么在意嗎?
這樣推算下來,那個“外頭老實,心里有數兒”的丫鬟,和與賈環戀愛的丫鬟,以及與趙姨娘“契合”的丫鬟,分明就是同一個人。而另一個“彩”,不管是云是霞,戲份較少,顯然不太能干。
果然,到七十七回,那個出色優秀的“彩”已經出去之后,王夫人派丫鬟找人參也找不到了——找不到當然是因為沒有了,但“想是沒了,就只有這個”“我們不認得這個,請太太自看”,這哪里是“太太是那么佛爺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應事都是他提著太太行,連老爺在家出外去的一應大小事,他都知道”的能干人?
王夫人最得力的丫鬟,偏偏與政敵之子戀愛,使得王夫人不得不壯士斷腕,以“多病多災”的借口把她打發掉。同時抄檢大觀園導致王熙鳳病倒,寶釵搬走,探春離心。榮國府的管家太太王夫人,在人材使用方面,漸漸捉襟見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