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疤哥和那個編筐子的小姑娘
作者 曹秀清 編輯 木子姐姐
【編者按:曹秀清大姐雖然是一個普通的打工者,但她也是堅強樂觀又熱愛生活的女性的典型代表,她自立自強、吃苦耐勞,從來都沒有埋怨過生活的貧窮,靠自己勤勞的雙手改寫了命運,用自己的熱情和善良溫暖著周圍的人。雖然她的文章讀來不是那么通順和優美,錯別字和標點符號的錯處也很多,但是,她對生活的熱愛,對文字的執著和鐘情令我們感動。】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們村三十戶人家沒有一家好過的,連我們村隊長家也是如此。那年代,沒有收音機,也沒有電視機,計劃經濟的年代,也沒有外出打工的機會。
農閑時節,婦女們抓緊時間拆洗棉衣棉被,給秋涼冬凍時做準備,一些懶惰的男人們,在村頭閑坐或和孩子們用小石頭子玩游戲,那些勤快又手巧的男人在編筐子,準備秋收時使用。
立秋以后樹枝也老了,正是編筐子的好季節,我們村有個二疤哥(因小時候家窮害天花,落下滿臉白疤,又排行老二,故我們叫二疤哥)可是編筐子的巧手行家,他高個子偏瘦,愛說笑,性格又隨和,大家都喜歡請他編幾個筐子。聽別人說,1958年全國掃盲,女人上明校(白天),男人上夜校(晚上),二疤哥是村里學習最優秀的一個。后來在村子里當了好多年的會計。
二疤哥編筐子、笊籬、花籃等又好看又結實。雖然編筐子也不算什么特殊手藝,但是農村那是必用的東西,每年到了秋天,家家戶戶都得準備三個五個的,要不到起土豆,蘿卜的時候,你真的沒辦法提回家。
我們那地方有榆樹、楊樹、柳樹,榆樹編出的筐子最結實,但是我們那里榆樹少,只能用楊樹枝編了。柳樹不太結實,人們把柳樹的皮拔下去,里面露出白色的樹骨。這樣編出的花籃,笊籬又漂亮又好看。笊籬是前些年農村人端飯用的,撥過皮的柳條又干凈又沒有苦味。
這段時間農民們都忙著剪樹條,為編筐做準備。我爸也帶我去樹林剪樹枝,我爸說剪樹枝也有講究,不要太粗的,也不要剪太細的,編常用的筐子,和小拇指粗就行,也不要太長,三四尺長就行。
剪的時候一定要觀察,找黑紅的樹條剪,太綠的是今年剛吐的新條不結實,二年條最好,我們一會兒剪了一捆,在野外把樹葉擼去,說也可笑,多少年了我爸沒學會編筐,就請村里二巴哥編。
這段時間是二疤哥最忙的時候,也是二疤哥最有口福的時候,去誰家幫忙,都敬二疤哥為上賓,把家里最好吃的給二疤哥做上一頓。東家烙餅炒雞蛋,西家面條荷包蛋。那時候白面少的可憐,我這個饞鬼好眼紅二疤哥,每天能吃上白面,羨慕呀。
學校放假,我們除了寫作業也就是玩兒了,那天晚上我玩了一天回來,才知道二疤哥為我家編了兩個筐,剛吃完我媽的手搟面走了。鍋里有一碗面湯給我留著(真的是面湯一根面也沒有),我小口小口的喝著,真香啊。聽我媽說,二疤哥明天還來給我家編筐子。我心里暗暗下決心,為了這一碗白面條,我一定要學會編筐子。
早上我早早起來把院子打掃干凈,吃過早飯在院里等二疤哥來。不一會兒二疤哥來了,見我在院子里問我:“四妹沒玩兒去?”我說:“不想出去玩兒,我想看二哥編筐。”
二疤哥把樹條拿過來,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挑,我問;“二哥,你挑啥了?”二哥跟我說:“挑長一點的和捎粗一點的,打筐底結實。”二哥把四根分為一組,然后分八組成米字形放好,用腳踩住,找一根細樹枝,在米字形的樹枝上,一上一下編了起來,這樣算固定。這樣米字形的樹枝就不會亂了。然后才一根接一根的上下編織。二疤哥編到直經大約五六寸時,再次把原來的經一組分成二組,還在分開經條中再加樹枝,經多了編出的筐子結實。編到大約直徑有一尺左右,把準備好的筐系套在筐底上,一分二半放在中間,再把地上全部經條攏起來,拴在筐系中用細繩捆住,形成燈籠圓狀即可。
這時再慢慢的一根接一根往上編。二疤哥用完一根,我馬上挮給他一根,一上午二疤哥編我在旁邊看,一直編到六七寸深,筐子的幫幫大體就快編好了,二疤哥把上面的繩子解開,雙眼直觀筐子的大小深度合適了,也就到了收筐沿沿的時候,我看這有點技術,有三把壓一把的,也有兩把壓一把的,二疤哥手上有勁,擰的筐沿沿又密又緊,把最后剩下的樹枝用一根又硬又尖的干木棍,把剛編好的筐邊硬擠開,把剩下的枝條塞進去,一上一下再編完,這叫記條。這樣一個筐子就成功了。
二疤哥和我邊編邊聊,我還提了不少編筐子的問題,二疤哥也是有問必答。我也一直蹲在地上給二疤哥遞樹枝,一上午二疤哥編了兩個筐,手還挺快,我媽也做好了白面饃饃燴菜,我父親陪二疤哥進家吃飯去了。
我笑瞇瞇地跑到堂地悄悄拉著我媽說:“媽,如果我也給你編個筐子,你可不可以也給我做碗面條吃?”我媽不以為然的說:“行,行,只要你編出來就行。”我說:“一言為定!”
二疤哥已經編好四個筐子了,樹條也快用完了,我提著樹剪向村邊樹林走去,不一會兒我剪了一小捆,把樹葉擼去,背著向家里走去。
吃過中午飯我就開始編筐子,我把樹條放在院子里,也學二疤哥打底編筐子,手忙腳亂的鬧了一會兒,總算打好了筐底,于是我喊:“媽給我找個筐系子。”我媽說:“還想編幾個筐用,你胡玩白費一個貴可惜。”我媽不給我,我只能攏起來往上編,編到一尺深我放開攏起的荊條,沒有筐系也的收邊沿了,確切的說,我的第一個筐不是筐,而是一個小簍子,那也很高興,必定是出在我的手中,我用樹剪把多余的小枝剪掉,掛在房沿下,看著自已的杰作,心里非常高興。
這會我媽也做好了晚飯,稀飯拌炒面,我忙的去洗手,真難洗,搓都搓不下,好像有膠一樣粘著。好不容易洗完,手已紅腫了,剛端起碗聽到我哥在院子和我媽說話聲:“媽,誰編的小簍子?”我媽高興地說:“你四妹妹剛編好的,扎騰了一下午,編的也挺好的。”我聽我哥說:“正好我喂小騾子筐系套頭,這個小簍子不錯,我拿回去用了。”我放下碗喊到:“哥,不行。”趕忙追去,我哥早提著簍子跑的沒影了。我好生氣呀,辛苦了一下午,現在的手還在痛呢。
我媽真偏心,說:“你已經會編了,明天再編一個,急啥急。”
第二天,我又去樹地剪樹枝,還帶了兩個小伙伴,我和她們說我會編筐子了,她們不信,我說:“咱們一會回去,就在我家院子里玩,我編你們看。”這次我媽舍得給我筐系子了,一下午她們在我旁邊,邊玩邊看我,果真編出一個有模有樣的小筐子,就是沿沿擰的不緊,小姑娘家手上沒勁,不過,比昨天的大有進步。兩小伙伴異口同聲的說:“我也要學編筐子。”我說:“我能學會,你們一定也能學會。”我把昨天二疤哥說的全告訴她們。被兩個小伙伴一傳說,三十戶人家的小村,大小人全知道了,曹家四姑娘會編筐子了。
在我的帶動下,全村不會編筐子的男人女人都學習起來了,村里一下來了一個編筐熱潮,有的干脆坐在大街上邊學邊編,。幾天下來,全村男的女的都學會了編筐子。
二疤哥這會兒閑了,沒人找他編筐子了。二疤哥說:“我去曹家編筐,他家四姑娘一直在我旁邊,問這問那的,有幾個小姑娘叫玩也不出去,原來是在偷學藝了,還真學成了。”
從此二疤哥又在街上玩游戲閑坐了,沒人找他編筐子,炒雞蛋烙餅和白面饃也吃不上了,這下我把二疤哥的口福也斷了。好多年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二疤哥,我也是被那碗面饞的。那年我十五歲,從此我們家每年編筐子的任務就是我的了。
如今,我漂泊在外已是多年,不知年過古稀的二疤哥在家鄉還好嗎?
作者簡介:曹秀青,一九六二年出生在烏蘭察布一個貧窮的家庭,兄弟姐妹十個,有幸父母都把我們留在世界,艱難扶養成人。雖然窮,父母還是把我們兄弟姐妹都送進學校。初中畢業后以務農和打工為生,現打拼在古都西安。從小愛聽老人講故事,愛看書,愛寫點小文章,六十歲的年齡十六歲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