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飯
少年商學院新媒體部副主編
“不寫作業母慈子孝,一寫作業雞飛狗跳。”
這句話簡直是廣大老母親輔導孩子寫作業的真實寫照。
在中國,還真有這么一群笨小孩,一寫起作業來,能讓爸媽扶額嘆息,“這真的是我親生的嗎?怎么這么笨?他肯定不是我們的孩子......”
他們就是——
《我不是笨小孩》
“別人看一眼就能記住,
我為什么要記四五十遍?”
“媽媽你命苦了,這遭的什么罪,上半輩子學習,下半輩子教兒子學習......”
聽到調皮搗蛋的兒子蹦出這么一句,正在輔導功課的媽媽幾近崩潰之下,也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這個男孩名叫校校,是個典型的活潑好動的熊孩子,六年前,校校非常聰明可愛、活潑外向。
但是在他上學之后,問題慢慢暴露出來,在課堂上坐不住,經常在老師講課的時候走神,下課鈴一響就跑,上課鈴也拉他不回來......
從一年級開始,在全班同學分數都不下90分的情況下,他卻一直在及格線上下掙扎,到五年級了,連一二年級的字還不會寫。
長期體驗著挫敗感,他本能地開始逃避沒有結果的付出,厭學情緒明顯加重,嚴重抵觸讀書和寫作。
為了校校的學業問題,爸媽在輔導孩子功課方面產生了分歧,用校校爸爸的話來說,“把家庭生活的氛圍和質量全部地影響掉了”,到二年級到三年級的階段,夫妻倆基本快離婚了。
而哪怕是合群外向的校校,在學校也難免會被歧視,同學喊他垃圾,朝他豎中指,但是他倒是從不和父母告狀,這些東西自己承受著。
盡管經歷了這些,孩子還是十分樂天——
“上帝給你在你的腦子里關了一扇門,那肯定就會給你開一扇窗,我肯定長大以后有一項特長,只不過我現在不知道而已。”
另一個孩子,和校校性格截然相反,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思慮和沉重,在校校爸媽嘔心瀝血“雞娃”的時候,他早早就開始了“自雞”。
他就是群曉。
實際上,和校校相比,他在班級的成績偏上,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對自己極度不滿意。
因為記生字很吃力,他經常在手、在胳膊上寫、刻,刻得越疼,他說記得越牢,然而,很用心寫18遍到30遍,卻一個字都記不住,上個廁所的功夫就忘了。
他為此感到倔強又絕望,“別人看一眼就能記住,我為什么要記四五十遍。”
除此之外,他還面對著不少難題——
因為寫作業比同學慢,他經常偷用其它學科的時間來寫作業;反復地背誦,卻怎么也記不住詩詞;介意自己沒有同桌學得快,氣自己怎么也追趕不上,于是和媽媽哭訴討伐自己......
對群曉來說,最大的刺激是來源于同伴,剛開始時因為成績差,他經常被同學嘲笑,小孩會當著父母的面欺負他,因為他嘴笨,反應不過來,因此在學校飽受欺凌。
周圍環境帶來的壓力,一點一點吞噬這他幼小的心靈。
若汐也是大家眼中典型的“笨小孩”。
一年級的時候,語文經常得50分、30分,無論怎么用功,她的語文成績始終沒有超過60分,在班上成績常年倒數。
老師特別生氣,對著她大吼,“為什么別人都能,跟你差不多的孩子都有提高,為什么你就是越來越差!”
還把她叫上講臺批評,“是不是不想學,如果不想學就別學了,直接開除你得了。”
若汐備受打擊,當天下午被嚇得開始發燒,不敢去上學。
她爸媽只好讓她轉到離家更遠的學校。
但情況并沒有好轉,不管她怎么努力,做作業和考試對她來說就是比登天還難。
媽媽在輔導她功課的時候會忍不住失控,撕掉她的試卷,每晚的作業都消磨著她的意志力和爸媽的耐性。
對若汐來說,“別人去嘲笑你的時候,那可能你就真正地在意你的分數。”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拿一次獎狀。
大約每12個孩子當中,
就有1個患有閱讀障礙癥
看完這3個孩子的情況,捫心自問,你是不是和他們身邊的人一樣,已經在心里給他們貼上了“笨小孩”的標簽?
事實上,這3個孩子并沒有智力缺陷,在接受專業檢查后,他們一致被診斷為——
“閱讀障礙癥”。
在國內,了解閱讀障礙癥的人并不多,有這種特殊情況的孩子,通常被他們的家長和老師認為是不認真學習,不夠努力,甚至被貼上“笨”的標簽。
我們總以為它離我們很遙遠,然而,據研究顯示,適齡兒童里頭,大約有5%-8%的孩子,有閱讀障礙,也就是說,大約每12個孩子當中,就有1個患有閱讀障礙癥。
那些你從未關注過的癥狀,也許正折磨著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很多人無法體會閱讀障礙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這部紀錄片通過一張非常形象的動圖,還原了他們眼中的文字世界——
對閱讀障礙癥患者來說,他們智力上沒問題,但讀書、寫字對于他們來說,相當困難——
看書時常常看錯字、漏字、增字,只能憑借腦海里的聯想猜......用校校的話來說,“看書的時候特別累,那些字體都是一閃一閃的”。
看不清楚字,導致寫字也變得困難:常常多一畫或少一筆,偏旁部首顛倒,錯別字連篇…
這種閱讀障礙,最早在語文學科暴露,但隨著數學開始接觸到應用題,其他的學科更多地涉及到閱讀的部分,所有學科都會受影響…
不僅如此,閱讀障礙的孩子,動作不協調,很多精細動作無法完成…
在《普魯斯特與烏賊》中,塔夫茨大學的心理學教授,也是一位閱讀障礙男孩的媽媽沃爾夫提到了那個全世界閱讀障礙者共同的故事——
一個聰明的孩子,假設是個男孩子,進入學校時滿懷生命力與熱情,和其他孩子一樣努力學習閱讀,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似乎學不會閱讀。父母告訴他,試著再努力一些,老師說他“沒有發揮潛力”,其他孩子則說他是“智障”或者“笨蛋”。
閱讀障礙者身上兼具強悍和極度軟弱的特質。兒童如果有好幾年不斷失敗的經驗,常常會對生活感到恐懼……成年后無論他贏得多少獎項,或擁有多少車子和飛機,他仍然無法真正認同自己,童年的夢魘實在太長了。
無條件的愛與接納
在閱讀障礙癥這堵高墻面前,這部跟拍了三年的紀錄片,透過三位母親的苦與樂,試著探尋墻外更高的視野。
為了幫助兒子渡過這個難關,校校媽媽做了所有自己能夠做的事——
她知道閱讀障礙會伴隨終生,學習成績逆襲的希望非常渺茫,但她還是要求兒子直面短板,端正學習態度,她給校校制定了每日必做的學習基本功,嚴格地監督孩子執行。
同時鞭策兒子做運動,希望通過加強運動,促進多巴胺分泌,減輕校校多動癥的影響,提高他的專注力和學習效率。
她經常組織集體活動,幫校校更好地融入同伴群體,讓其他同學和家長認識校校身上除學習之外的閃光點。
從一年級開始,她就讓校校就獨立參加軍事訓練營,最長一次單飛24天,既鍛煉身體,又學會了獨立,最重要的是,避免他因為成績差而被誤解和孤立。
在校校出現厭學情緒的時候,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的李虹老建議她選擇“溫柔而堅定”,她做不到溫柔,但仍舊陪校校熬到了夜深人靜。
當然也會有炸毛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嘗試著和自己的焦慮共處,“我不擔心他的未來,我知道他長大了之后,用他的長處,依然能在社會上好好生存,我過不去的是現在,熬不去現在這一次次的作業和考試,每天都重復焦慮,我們全家都陷在這件事上了。”
但她心里其實很清楚,這一切對校校來說意味著什么。
“ 他是一個具有反抗精神的小孩,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反抗作業,反抗寫字,反抗我。這種性格,這種反抗精神,在他的成長期可能會比較痛苦,自己和周圍家人都會比較痛苦,但是沒關系,因為他一旦成人了以后,這種反抗精神,能讓他活成自己,而不是生活的奴隸。”
群曉媽媽同樣處處為孩子的未來著想——
她和丈夫非常理解支持群曉,希望孩子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在群曉被同學歧視嘲笑后,媽媽為他選擇了山西一所氛圍友好的,并且不以成績為單一標準來評判孩子的學校,之后帶著孩子在兩個城市之間來回穿梭。
在群曉因為背不出詩詞自責哭泣時,她會安慰兒子,“群曉,不管你怎么樣,爸爸媽媽都特別愛你,不是因為你努力才愛你,不是因為你比誰強才愛你,你今天能做成這個樣子,已經很棒。”
為了給孩子陪讀,她放棄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打亂了職業計劃,在兒子學校就職,每天晚上工作到十點。
對她來說,“那只是一時的,但是對于孩子來說,那是他一輩子的機會。”
若汐的爸媽更是沒少為孩子費心——
起初他們也因為孩子的“笨”發飆兇孩子,然而,在得知孩子有閱讀障礙癥后,媽媽非常心疼,帶著女兒轉校,希望給她更好的學習環境。
因為擔心女兒在學校得不到認可,她便和若汐爸爸一起,努力發掘孩子的閃光點,送孩子上培訓班學畫畫、學跳芭蕾舞......讓孩子結交更多的朋友,找到一些心理平衡。
媽媽生病后,爸爸辭職在家,給若汐當全職司機和作業輔導員。
在爸媽的鼓勵下,若汐慢慢找到了學習節奏,期末的時候,她語文考了78.5,數學考了87,英語考了80。
這對于若汐來說是突飛猛進的好成績,卻仍然夠不上一張獎狀。為了滿足女兒的心愿,在公布成績的這天晚上,媽媽為孩子頒發了自己親手繪制的“獎狀”。
媽媽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對孩子的使命,“在這種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面,對孩子的評判標準就是分數,我就怕同學老師給她打擊,因為我理解她,但是別人不了解,我們就盡量去理解她、保護她。”
在“閱讀障礙癥”這道難題面前,這三位媽媽,都給出了庇護孩子一生的高分答案。
“The Chosen One”
這部紀錄片對三個閱讀障礙兒童家庭長達三年的系統追蹤跟拍,一播出,就引起了不少社會關注,在豆瓣拿下了9.2分。
主創團隊將片名譯為“The Chosen One”,即“天之驕子”,兩位導演在接受采訪時說道——
“這些孩子都是獨特的生命,每個生命都有差異,他們只是恰好呈現為讀寫困難而已,他們都不是笨小孩。”
這也是紀錄片中的父母,在陪孩子折騰過很長一段時間后,才終于愿意平靜接受的事實。
正如若汐在紀錄片中所說的一樣,“可能世界本來就是不完美的,可能有的時候,人也可能會不完美。”
我們的孩子也會不完美。
他們可能有閱讀障礙,可能有多動癥,可能有社交恐懼,可能體弱多病......而當孩子的缺陷逐漸顯露出來,父母們要如何學會和自己的焦慮和平共處?
在孩子只有一次的成長機會中,學校、社會又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紀錄片悄悄作出了回答——
“我們不能拿已有的尺子,或者外部的尺子,來衡量這個奇特的生命,要對每一個生命充滿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