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by 郭中亮)
在我皖西北的家鄉(xiāng),午飯吃“面條子”是長久以來的習(xí)慣,而這面條,在過去,多是家庭主婦一雙雙巧手和面搟出來的。
說起手搟面的用料,可謂“大道至簡”——就是面粉和水,但是,要搟出漂亮的手搟面,還是需要些功力和經(jīng)驗的哦。
首先是和面。你千萬不要以為把面粉舀進(jìn)面盆,倒上半碗水,“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就能和出面了,不是的,沒這么簡單,如果這樣“簡單粗暴”,和出的面里,會有一個一個的小面疙瘩,“結(jié)疙瘩容易解疙瘩難”,這樣和出來的面,是搟不出好面條的。
應(yīng)該咋辦呢?有經(jīng)驗的大姐二嫂三嬸子或四大娘會告訴你,面倒進(jìn)盆里后,要一只手勻面,一只手端碗水,“細(xì)水長流”慢慢加,這樣才不結(jié)疙瘩。面拌成絮狀后,就可以開始在面盆里揉了,如果覺得有點干,可以用手沾點水稍稍濕潤一下,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地揉,直到揉成一個圓滑滋潤的面團(tuán),手輕輕一拍,啪啪響,這面就行了。
聽我媽說,和面講究“三光”:面光、手光、盆光。所謂“面光”,就是和好的面團(tuán)光光溜溜,;所謂“手光”,就是面和好后,手上幾乎不沾面;所謂“盆光”,就是和罷了面,面盆也干干爽爽。我覺得家母所言,當(dāng)入和面教科書。
接著,就要開始搟面了。
搟面離不開搟面杖,家鄉(xiāng)稱為“搟杖子”,搟杖子多用上好的硬木制成,有粗有細(xì),粗的長約二尺,常用來搟面條、做饅頭,細(xì)的尺把長,多用來搟餃子皮。
和好的面團(tuán)放到案板上,拿面瓢舀點面放在邊上。先用搟杖子將面團(tuán)搟成扁平狀,撒上薄薄的一層干面粉防粘連,隨后卷起來,用手推按,繼續(xù)搟。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最后,邊搟邊調(diào)整面團(tuán)的方向,便搟出了一張占了半個案板的薄面皮。
這時候,搟面的主婦常常會舒一口氣,在這大面皮上再撒一點點干面粉,那動作好似天女散花,隨即從一邊拎起面皮,如碼放布料一般,將這面皮一折一疊,理成寬不到一搾,厚有幾層的長條,然后右手拎起菜刀,“噠噠噠”地把這長條切成開——切得密一些便是細(xì)面,切得寬些便是寬面——隨后雙手依次抄起,一捧捧面條便抖散在了案板上。
在我的家鄉(xiāng),小麥面俗稱“好面”,用這種面粉搟的面條,叫“好面條”,秋收后,則會搟“豆面條”或“雜面條”,那是黃豆面攙著小麥面搟出來的,有特殊的香味。
面條快煮好的時候,會扔些時令蔬菜——如烏白菜、菠菜、小蔥、蒜苗、玉蜀菜、番茄或“掃帚苗子”——到鍋里去。你說為啥不吃肉絲面?因為,那時候的農(nóng)村,吃肉還幾乎是一種奢侈。
新鮮的青菜,碧綠好看又可口,新?lián){的面條,潤滑瓷實又筋道,再配點辣椒或兩蒜瓣,能吃的人,能一連吃好幾碗,“誰誰一頓Kái(就是吃的意思,未找到對應(yīng)的字)八碗面條”往往成為村中傳奇。暑天的時候,鄉(xiāng)親們會從芝麻棵上采下新鮮的芝麻葉,在鍋里蒸煮后,在太陽下曬干儲藏起來。青黃不接的時候沒啥菜,下面條時,就抓一把干芝麻葉撒到鍋里作為點綴。——說來這都是舊事了,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沒人這么做了吧。
但我似乎沒有吃過這個,問老媽,她笑道:“那東西有點苦味,我不喜歡吃——六O年吃夠了。”
依稀記得少年時候,有一次不知怎的餓得頭暈,媽趕緊讓我先躺下,因為“人是一盤磨,躺那就不餓”,然后她忙著在灶屋里搟面,不久,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就擺在了我的面前,面上飄著小蔥和麻油,那美味,至今難忘,
高中同學(xué)郭君,乃法律界之翹楚,如今定居南國。前某日,郭君在朋友圈曬出自己做的手搟面,技法嫻熟專業(yè),我羨佩之余,思緒不由飛回家鄉(xiāng),于是寫此小文,大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