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貞觀十一年,公元637年,農歷四月二十五,魏征給唐太宗李世民上疏說:“人主善始者多,善終者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蓋以殷憂則竭誠以盡天下,安逸則驕恣而輕物;盡下則胡、越同心,輕物則六親離德,雖震之以威怒,亦皆貌從而心不服故也。人主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將興繕則思知止,處高危則思謙降,臨滿盈則思挹損,遇逸樂則思樽節,在宴安則思后患,防壅蔽則思延納,疾讒邪則思正己,行爵賞則思因喜而僭,施刑罰則思因怒而濫,兼是十思,而選賢任能,固可以無為而治,又何必勞神苦體以代百司之任哉!”以上是《資治通鑒》中所記魏征上疏內容。
“十思”就是十條值得深思的情況。“疏”即“奏疏”,是古代臣子向皇上議事進言的一種文體。這里的大意是:君主有好的開始的很多,能有好的結局的卻太少。這難道是得天下容易而守天下難嗎?大概是憂患之時,君主一定拿出誠心來對待臣民,到了安樂之時,就驕蠻任性而輕慢眾人;誠意以待,那么胡越就同一條心;輕慢待人,那么六親沒有恩德,雖然用威壓發怒來脅迫,他們也都是表面順從而內心不服。因此,一是君主真能看見想要的東西時,就要想到知足不貪;二是打算大興土木時,就要想到知止;三是顧忌自己居高位有危險時,就要想到謙虛謹慎;四是遇到驕傲自滿時,就要想到克制收斂;五是喜歡游樂時,就要想到厲行節約;六是在安樂的時候,就要想到日后的災患;七是防止耳目被蒙蔽,就要想到采納臣民的意見;八是討厭身邊有說壞話做邪事的人,就要想到端正自己的品德不被蒙蔽;九是封爵、賞賜時,就要想到不因一時高興而過分;十是實施刑罰時,就要想到不因一時生氣而濫刑。綜合以上這十思,而選用有才能的人,一定可以無為而治,又何必勞苦自己的精神、體力,去替代百官的職務而去管理呢?
魏征敢于直言進諫,輔佐唐太宗開創“貞觀之治” 。看來他經常上疏進諫,因為我們都知道他最著名的《諫太宗十思疏》:“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雖在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
……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忠言逆耳,那么魏征為什么敢于直言呢,因為他知道唐太宗李世民要吸取隋煬帝覆亡的教訓,要保持節儉、謹慎的作風,要問計于民,取信于民,做開明的君主,以求長治久安。這是他上疏的前提和底氣。
李世民也真采納魏征的建議,三天兩頭地上疏他似乎一點不嫌煩,其實這也是做給世人看。你看我多有胸懷,多有格局,臣子讓我公正、謙虛、仁愛、節儉,讓我以誠待人、居安思危、賞罰分明、謹慎克制、知足常樂、適可而止……我都采納了,也都做到了,百姓和夷狄能不服氣么?
魏征五十三歲病死時,李世民傷心欲絕,說“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鏡矣”,說魏征死了,我丟了一面正衣冠修身心的鏡子啊。他親自為魏征撰寫墓碑碑文,魏征可謂備極哀榮。可惜,李世民還是沒能“善終”,很快聽信讒言毀了魏征的墓碑,導致他身邊再沒有敢于上疏直諫的臣子了。
今天有些手中握有權力的人,常常會在吹捧贊揚的蜜糖之中迷失自我,不愿意聽信忠言勸諫,久而久之就會失去判斷嗅覺,不聞香臭,不辨黑白,即使穿上皇帝的新裝丟人現眼也不自知,所以說身邊有個魏征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