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最大多數人帶來幸福的人,經驗贊揚他們為最幸福的人。
——馬克思
他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家。他的名字已經透露出祖輩對他的厚望和禱祝,古訓有“仁厚遵家法,忠良報國恩,通經為世用,明道守儒珍。”他就叫胡儒珍,武漢四中(博學中學)首任華人校長,也是四中的第二任校長,還是四中任職時間最長的校長,長達二十五年之久(1928—1952),如果算上他在私立博學中學堂讀書六年的時間,那就是30多年的校齡了。從1928年(民國十七年)他到任校長開始,博學中學才真正實現了在中國的土地上中國人自主辦教育,“教育救國”的夢想。
4中體育場
以教育良知制定校訓
胡儒珍先生畢業于香港大學,后取得英國伯明翰舍里歐研究院教育系博士學位。在到任四中之前,他曾任湖北省外專代理校長,省立文科大學教務長,上海光華大學教授,吸納了世界先進的辦學思想,積累了相當豐富的辦學經驗。
1928年,民國漢口市政府從傳教士手里接管了漢口市的教育主權,經請示民國政府教育部同意,任命胡儒珍出任“私立漢口博學中學“校長一職。當時35歲的胡儒珍校長正當年富力強,從首任校長馬輔仁教士手里接過辦學重任以后,他意識到在中國大地上,中國的學校就應該姓“中國”,中國的學校就應該為培育“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的優秀人才,于是,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為學校制定校訓,為學校文化定基調。他批閱群書,結合創校人楊格非為學校親擬的“博學”校名,深刻領悟楊格非的現代教育理想的國際視野,提煉出了極富中華文化精粹底蘊的四個字作為校訓,即“勤樸博學”。這一校訓被一代代博學學子銘記并踐行至今。
“勤”為常,為恒,為毅,不言苦,不言厭,樂教樂學。“樸”為實,為廉,為靜,為謙,不狂妄,不浮躁,不計得失名利。“博”為廣,為多,為爭,不坐井底,不作短視,不服輸。“學”為敏,為鉆,為成,不遲鈍,不浮淺,不獨學。這個校訓對于老博學人、新四中人的德行素養的訓誡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胡儒珍校長的學生袁隆平,當今世界“雜交水稻之父”,回憶起當年從學胡校長的時候,深情難抑。他說,我的校長胡儒珍博士所制定的校訓,最為要緊的就是傳承了“博學”學校精神。2009年,袁隆平回母校參加百年校慶,就旗幟鮮明地提出了“秉承博學文化,弘揚博學精神,創建全國名校”的學校發展觀,他說:就是要“培養學生廣泛的興趣愛好和廣博的知識,練就百折不撓的精神。”。
以教育忠誠艱苦創業
1931年,教育部核準立案,去掉了“私立“兩字,博學中學以完中的規模,完成了辦理理念制定,學校課程調整、學校基礎設施建設。在占地246畝的遼闊校園里,有三個足球場,兩個籃球場,乒乓室,圖書室,游泳池,總之一切他能想到的,有利于學生多元發展的,都有。在胡校長的治理下,學校工作步入了良性循環的軌道,與大江對岸的文華中學,博文中學三足鼎立,并駕齊驅,引領其它中學校建設發展,構建了武漢市中學教育最早的格局。
1934年,博學中學足球隊挑戰英國水兵足球隊,張學良將軍親臨比賽現場,為足球比賽開球。在四中校史中的這一筆歷史記錄,是胡儒珍博學時期辦學影響的華麗縮影。
1938年,大好的教育局面被動亂的時局斷送。日寇侵華,武漢淪陷,博學中學被迫遷移到四川。博學中學被日軍占領,四角修建了四座碉堡,變成了日軍的戰地醫院。多少年后,那里的土堤下尸骨累累,據說都是當年沒有被醫治好的日軍傷病員。
胡儒珍遭遇了他辦學以來最困厄險峻時期,這一遷移,就是整整八年!不僅沒有了校園,他們還居無定所,為了躲避日軍飛機轟炸,他們餐風露宿,四處輾轉。沒有了教室,他們就因地制宜,樹蔭下,山谷里,祠堂中,廟宇里,甚至砍伐竹子割下茅草自己搭建的草棚,都成了他們的臨時教室。沒有了課桌,他們就發明了一種可以背在背上的課桌,可就地裝卸,放到地上拼裝就是桌子,拆開合攏就是木板。敵人來了,拆解合攏,背起就走;敵人走了,拼接裝好,席地聽課。
從漢口撤退出來,胡儒珍帶上了國民政府劃撥的3500銀元。先是遷移到四川江津一帶,后來因戰火延燒,日軍轟炸頻繁,又奉命遷移到重慶,才算是相對安定了下來,不再東躲西藏了,也不再有時時發生的性命之憂了。師生們的生活非常艱苦,吃的是糙米飯,點的是桐油燈,兩個星期打一次“牙祭”;穿的是由國民政府統一發放的灰色的布裝,每年一單一棉兩套,布鞋時有時無,所以穿著磨破鞋底而“腳踏實地”是常事。在經費捉襟見肘的情況下,胡校長親自帶領全校總務職員,用自己的雙手,拿起鋤頭,開墾荒地,種菜養雞。
有了一個相對安定的環境,大家都非常珍惜,師生們的學習精神更是充實,學習氣氛更是濃厚,教員工作更是努力。
胡儒珍校長帶領他的教師團隊,在民族危難之際,謹奉“教育救國”理想,把教育學生愛國救國報國放在首要位置,為反戰抗戰培育優秀人才。他在課程設置上增加了國防教育內容,將戰地軍事常識、救護常識、防御常識、消防常識、國際關系、群眾指揮法等內容進行搜集整理,自創新課程。同時聯系時局,增設了新的選修課程,諸如國民訓練、民眾教育、中國地理險要、日本侵略史、日本外交史、日本政治大綱、軍事化學、生物學與國防、軍事工程等。在課程內容上作了實用性知識結構調整,增加了戰時體驗學習,如美術課程,教學生描繪及剪貼忠勇戰士的形象圖,防空圖、防毒圖、救護圖,后方工作圖和戰事經過的連續畫等;勞作和化學課則教習戰時模型、戰壕模型、軍械模型、障礙物的制造,簡易防毒面具及口罩的制造,防毒藥水的配制,地窖的建造,繃帶的縛法,慰問品的調制,軍用水瓶的制造等。
當年的老校友回憶說:“生活很緊張又很有節奏,早晨6時響起床鈴聲,10分鐘后在操場集合做早操。”胡校長的得力助手,訓育主任胡必達老師給學生留下了深刻印象。胡必達主任“總是在起床鈴一響的時候,就馬上趕到宿舍查睡懶覺的,手里拿著一根竹片,敲打那些還在睡覺的學生的鋪蓋,逼他們起床。一天,幾個頑皮學生捉弄老師,把幾個枕頭塞在被子里,裝成一個學生在蒙頭睡懶覺。胡老師走進來,用力敲打那鋪蓋,但沒有反應,掀開一看,才知道上了當。當時,我們幾個既高興又害怕,不敢出聲,生怕老師追究而受處分,但胡老師只是朝我們笑了一下。”
在那艱苦的創業歲月里,博學精神激勵著所有人,隨時準備上前線為國效力。學生社團活動也蓬蓬勃勃開展起來,勵德會、小伙子會、抗日救國會、演說會、游藝會、英語會等組織,凝聚人心,進行抗戰宣傳,進行自我教育。
以教育自覺發展學校
抗戰勝利后,胡儒珍校長立即寫了《復校報告書》。無奈漢口博學中學的校舍先被政府征用,后被軍方占用,從史料中得知,好不容易盼到了抗戰勝利,等到了漢口校園復校的大喜日子,整整八年沒有與家人有任何聯系的全校師生,是怎樣眼巴巴地望著胡校長,希望胡校長帶他們回漢口啊。而遲遲不能帶著師生返回漢口的胡校長,震怒了。據說,當年從重慶一路拍桌罵娘到南京,多方疏通,多方敦促,最后由教育部出面,向占用校舍的軍方提出,借用校舍三個月,開辦大學選修班,迂回委屈,總算讓軍方從校園撤出去了。睿智的胡校長又趁勢向教育部提出,大學選修班結業后,要將300多件教具留下作為交換條件。
1946年8月,博學中學終于由重慶遷回了漢口原校址復校。
校風、教風與學風的三風建設,是胡校長復校成功后千頭萬緒工作中,抓的一個教育文化建設的重點。所有學生都在學校住讀,所有教師職員也都住校,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食堂進餐。傳說進餐時的紀律嚴明,令人咋舌。幾百學生在食堂排隊領餐,就餐桌進餐,餐后收拾餐桌,送餐具到回收點,走出食堂,整個過程無一點聲響,好像食堂根本沒有人一樣。每周有一次禮拜活動,師生自愿參加。禮拜現場,也是一樣,除了贊美詩與鋼琴如同天籟一般回蕩以外,聽不到任何一點雜音。全校在大操場上舉行全體集會,從入場到退場,如無人一般。老校友們回顧說,那時候,主席臺上只要出現了胡校長以及任何一個學校領導的身影,所有師生的頭都昂了起來,自始至終看著主席臺。博學的這個校風一直保持到文化大革命前,作為市重點中學的武漢四中,作為一所男校,鐵一樣的紀律,鐵一般的勤苦,美譽遠播。
有了抗戰時期的艱難困苦的再創業經歷,胡校長復校以后,第二個最大的動靜,就是將一個偏僻的足球場開辟出來,連同周邊的空地,一共70畝地,每塊地劃分到班級,作為學生從事勞作練習的基地。可以種植各種農作物,也可以作為農業技術試驗的試驗田,實踐體驗教育。1949年以前的幾年里,由于忙于內戰,國民政府無暇顧及教育,學校雖然有英國教會的資助,但依然經費拮據。聽說還有員工因為薪資太低,怒而辭職離校。所以70畝地中,還有一部分由后勤組織工人耕種管理,讓學校食堂天天有新鮮時蔬供應給師生,自給自足。
第三個最大的動靜,就是不改學校國際化多元辦學的初衷,從為民族崛起讀書,到為國際和平事業做貢獻,引導和鼓勵學生繼續研習英語和其他外國語,為學習先進科學技術,為開展國際交流,儲備人才。杰出校友袁隆平先生回憶起來:1947年,“我在漢口讀高一時,就有三名老師講解傳授英語”,袁老回想,當初老博學對學生在學習上的嚴明要求,實在令學生受益匪淺。“一如既往地重視英語教學,是胡儒珍校長的堅持。在博學中學幾乎全是英文的環境中學英語,我當時達到了看英文電影百分之八九十都聽得懂的程度。我現在之所以能在頻繁的國際學術活動中運用英語進行交流,諸如學術討論會、合作研究、技術指導和宣讀論文等等,主要是母校給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1852年,繼軍管會接收了其他私立學校以后,新成立的武漢市教育局接收了所有的教會學校。胡儒珍校長結束了他的校長生涯,永遠離開了四中,以“留洋博士”學歷到武漢水利電力學院做了一名普通教授,擔任了“九三學社”湖北分社副主席。元亨利貞,天地一機立校訓;仁義禮智,儒珍青史留英名。如今,走上有一層樓高的階梯,在新矗立起來的四中行政大樓大廳里,一進去就可以看到與墻壁等高的胡儒珍校長的巨幅壁畫。四中人永遠銘記胡校長親立的校訓,永遠緬懷胡校長的豐功偉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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