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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線·小說」王長英|活鬼軼事

作家

干線

活鬼軼事

你聽說過活鬼嗎?活著的鬼應該是沒有的。倘若鬼也活著,那這個世界也未免太恐怖擁擠了。這里說的活鬼是形容鬼心眼、鬼點子多的人,比如我們村的鄭崠小。
活鬼崠小活了八十七歲,幾個月前去世,變沒變成鬼不得而知,大凡不可能吧。不過,他生前的陳年軼事,便因在安葬他那天的一件事扯出了線頭。
   
小引
   
活鬼鄭崠小高壽離世,兒子孫子一大群,自然按喜喪來操辦。那天請了土王八、洋王八、唱戲的、哭喪的、多個道場。靈棚搭得豪華之至:仙鶴、巾嶓、真假花圈、挽聯、一串串豬頭面魚祭供.....各式妝點應有盡有,甚為排場。活鬼的像片圍繞在鮮花翠柏(塑料的)叢中,伴著鼓號、錄音、鞭炮聲,得意而狡狤地與前來吊唁的人們對視。
村里辦喪事一般中午飯是開鍋拉面。人們拿碗排隊,或坐或站吃了就算。而活鬼家卻擺著桌子,上了八道菜;主食是油條、拉面;還有軟云煙,夠意思。這樣排場的喪事,得益于活鬼的孩子們有出息。活鬼娶過兩個老婆,頭一個老婆沒過一年便離了,沒有生下孩子;第二個老婆帶著趙姓一兒、一女嫁過來;幾年后又為活鬼生下一兒一女。四個孩子同母異父。帶來的兒子在縣里當了局長,女兒當了婦聯干部,均已經退休在家。親生的兒子、女兒也都有工作。一般的推理會因為安葬花銷上鬧出磨擦,可恰恰相反,活鬼的孩子們互諒互讓。趙姓哥姐對鄭姓弟妹說,爹在那吃不飽的年代里撫養我倆、供我們念書,太不容易了,比撫養你們受的罪多。安排他老人家的花銷本該我們全出。可哥姐不能剝奪弟妹的孝心。我倆出四分之三。所有遺產,俺倆全部不要。
哥、姐這樣,弟妹還能說什么?人們便交口稱贊趙姓兒女的風格以及兩姓兒女間的和睦。看到這里你也許會問,活鬼是如何教育出這么懂事的兒女的?且慢,這是另一個話題了,我們要看的是喪事當天發生的趣事。
當靈前主喪者將復雜的“節目”進行完后,人們便開始吃飯。三點過后,幾聲爆竹響過,各種器樂齊鳴,蓋棺起喪出殯。
活鬼的棺材抬出來,加蓋棺罩,在主街道上進行完幾道“程序”后便用車推著棺材朝墳地而去。我們那兒是山區,路很窄,不通車,就得用人力抬。前面四個人,后面四個人。前后吆喝保持平衡。在這一行隊伍中,一個本家的人叫鄭三小,五十多歲,正上著半截坡突然說,不對,不對!
其他人問道:哪兒不對了?
三小說,不對就是不對,先放放!
有人開玩笑說,活鬼叫你哩?
抬棺材的共八人,四根抬桿要吃勻力氣,一放,重量便會偏壓到一邊,誰也不能離開。可鄭三小哪里顧得這些,把抬桿一扔,朝一旁的土坡滑下去,說,我肚不對.....
這可誤不得,人們只好硬撐著上了坡。不一會,鄭三小回來了。
人們開玩笑:三小,帶著擦屁股紙來?
三小擰著眉回道:用塊土坷垃也比拉到褲里強!邊說邊架起抬桿朝前走。上了坡才走了一小段路,另一個人也說,不對,不對,先放放,我也不行了!
大伙說,你咋不行了?
那人說,跟三小一樣!話沒說完,扔下抬桿,跳下土坡……
當天抬棺材的八個人中有四個人拉了肚。
當時人們也不意識拉肚原由,當抬棺材的從墳上返回家后才知道,當天吃過飯的人有好多拉了肚,在附近的茅房排著隊,有的人等不及,忙不擇路跑到鄰近的地里去拉……
人們這才意識到是那天的飯出了問題,懷疑的焦點集中到了煮油條的油上。因為沒吃油條者沒拉稀。
活鬼的兒女們慌了神,他們問母親用的是什么油,母親也慌慌地說,你爹生前安排的,是他放著在油壺里裝著的油呀。
一看才知道,那油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一致的推測是當天煮油條的油“捂”了,捂就是因放的時間長而變質。村上的人們并不知道什么黃霉曲素之類,知道吃了捂了的油就要拉稀!
兒女們生怕出了事,立馬上坐上大鍋熬喝綠豆湯給人們解毒。
好在那天下午拉肚者再沒發現其它癥狀;當天夜里也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拉肚。不過沒有出現重病癥狀。
活鬼一家人才松了口氣。不過名聲在村里已不翼而飛。
有順口溜為證:
崠小一輩鬼心多
死了還要鬧一鬧。
偷下麻籽賴別人,
熬下捂油放旮旯
吃了油條都跑茅!
男女老幼齊賽跑,
生怕屁眼不牢靠……
我一聽,就知道編順口溜的人是知道活鬼底細,這人起碼五十多歲,要不怎么由跑茅拉稀一下子扯出活鬼生前偷麻籽事來呢?
撒麻籽

那是發生在學大寨的年頭。活鬼當時四十多歲。麻籽就是小麻籽,種它是為了熬油。當里村里“以糧為綱,全面砍光”,為增加糧食畝產量,地里不讓種小雜糧,小麻也只能種到地邊。村民一年到頭每人只能分到幾兩油,口糧也是不扣水份。孩子多的人家吃不飽的,又不敢對外講,要不就要給你扣上反大寨的帽子。活鬼老婆帶來的兩個孩子當時已經是十四五歲,正是吃飯長身體時期,他親生的孩子也是八、九歲,你說說一家六口人,四個孩子口糧咋能夠吃?不夠吃咋辦?有的人便暗暗地去要飯,不過還不能讓村干部知道,要逮住會扣你口糧,甚至挨批斗。沒辦法只好忍。可我們的活鬼是忍不住的,即便他能忍,可他不能讓孩子們忍。于是他便開始暗暗地偷。偷的風險更大,萬一逮住,那你這輩子算完了。況且偷也只有在秋天莊稼成熟后才能偷到手,村里有護秋隊看守莊稼,專逮偷秋的人。不過,這對于我們的活鬼來說并無大礙,因為他偷糧食已經不是一兩次。一到秋天,別人家早晨吃的是攪糠面的粥,而他家吃的是新玉米面粥。村里沒分糧,哪來的新玉米?他偷下的玉茭磨面時還不被人發現?活鬼才不去村里磨坊磨呢,他家里有石磨,磨子放在暗窯里,當人都睡著后,他才磨。誰下這個功去逮?不過,偷的次數多了總有馬失前蹄之時,偷麻籽就算一回。
活鬼在學大寨之前是沒有當過一天正兒八經的莊稼人。文革前他為村里趕過大車,跑陽泉拉東西,手里拿著一把鞭子,用皮條擰成上粗下細的樣子,鞭桿一人多高,竹子做。回到家后帶著一種英雄般的威武,最讓人羨慕的是他能夠從外面拿回好吃的給自己的四個孩子們吃。學大寨開始后,村里停止搞副業他便回了村。可他沒到田里干活。而是做起了石匠的營生。村里成了學大寨先進典型后,要向大寨村一樣,在溝里?洞墊地,在村里要蓋下面窯洞上面瓦房的新農村,需要大量的石匠,他就成了職業石匠,從春到冬在村里工地上用鋼鏨裁石頭。
而撒麻籽的事就發生在那一時段里。
秋風一陣陣地變涼,谷子收割完畢,玉茭葉子變黃,在地邊的麻稞也成熟。活鬼與他的孩子們飯碗里的油水實在是太少了,沒有現成的油,只好偷小麻。小麻變成油得有好幾道工序。不像現在有榨油機。從麻稞上搓下麻籽先得炒熟,再碾爛,放到?里煮。關鍵是當時村民都沒有自留地,哪來的麻籽?一經發現那肯定是偷的。除非你偷著炒,可那也怕別人聞著味。不過,這是一般人的想法。活鬼既然想偷,還愁吃不到肚里?
他早早起來就到了地里,時間自然是后半夜。當他扛著麻稞走回家后,妻子也發愣了。活鬼在干這些事時,從不事先告訴老婆。老婆顧慮大,不會同意,總是生米做成熟飯才讓她知道。老婆說,這麻籽不像玉茭,你往家里弄時肩膀揉搓會撒到地上,這會像蜜蜂引路一樣,讓護秋的尋上門來!這一說提醒了活鬼,他的腦門上滲出汗。現在到路上清理痕跡顯然不可能,麻籽那么小,天又黑,沒燈如何撿?用手電豈不是給護秋的樹靶子?不過,活鬼還是活鬼,他很快想出了一個辦法。從莊稼地到自家有好幾條岔路,他攥了一團小麻籽,在主干道拐向別人家的路上撒了麻籽,一直撒到焦二丑家。活鬼選擇焦家也是動了腦子的。這家人孩子比活鬼家還要多,七個男孩子,每年因沒有糧食早早就開始向集體借,第二年還了 ,還是不夠吃,大隊不再借。于是二丑老婆在青黃不接時背著大隊干部到別村去討過飯!有這樣的背景,護秋隊自然會想到是她偷了麻。
果然如活鬼老婆預見的那樣。那天早上下工后,護秋隊的人果然發現了麻籽。說是護秋隊,其實是兩個人,一個是副隊長秋文,一個是臭旦。活鬼家挨著村里的果園。看果園的臭旦晚上就睡在附近搭建的庵棚,相當與果園的崗樓,臭旦還兼任護秋隊員。
是秋文最先發現了道上的麻籽,他與臭旦兩人一起跟著地上的麻籽找到了焦二丑家。二丑已經出工了,不在家。秋文指指地上的麻籽對二丑老婆說,你快把麻籽交出來吧!二丑老婆打了個憶怔驚訝地看著自家街門前地上的麻籽,嘴里吸了一口涼氣:呀呀呀,大清早遇上鬼了!你們進屋搜吧!要是搜出來,俺寧愿挨槍籽!哪個狗雜種想栽臟陷害人!俺家是不夠吃,孩們多,可俺從沒有做過這種事!
兩人一聽,沒有進屋,而是蹲著在地上細瞅。麻籽也只撒到街門外,院子干干凈凈。
兩人便返回大路仔細地瞅著地面繼續尋找。
活鬼大概也沒有料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撒過麻籽后,興奮地拿了鏨子到村子石窯前的工地一如往常裁石頭去了。精明的老婆開始掃院子,掃得很仔細。其實院子在昨天已經掃過。恰恰是在這時,臭旦與副隊長瞅著地面跟到了活鬼家的門前。活鬼家沒有街門,是個土坎子,坎子朝下有六七個臺階。下了臺階就是院子。活鬼妻子以為自己起得早,不經意一抬頭看到了秋文與臭旦在地上瞅。臭旦還很客氣地問,大嫂,昨天我見你剛剛掃了院,今日個咋又要掃呢?
這一問問到點子上,活鬼老婆腦子反映可快呢,說孩子們在院里玩,折騰下個片片,不掃誰給咱掃呀,你倆一打早是在做甚?
秋文低著頭繼續瞅著地面,他看到了順著臺階也有不少麻籽,活鬼的老婆還沒來得及掃呢!
秋文指著臺階說,地上哪來這么多的麻籽?
活鬼老婆說,怕是孩子玩吧?
臭旦提醒道,俺倆從路上跟過來的。
秋文問,崠小不在?
她早就出去裁石頭了。
噢?秋文擰了眉頭臉色沉下來: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是咋回事……
下來的較量就不再細說了,活鬼老婆不也硬抗。最后的交涉是到家里找。秋文想了想說用不著了,他瞅著院子里一個放農具的小屋,開門一看,大堆雜物苫著兩大捆麻稞。
臟物發現,還有什么話說呢!
秋文要臭旦扛,可臭旦是一只胳膊。他為村里切草被機器切了一只,人稱“半胳膊”。書記照顧他,讓他在秋天看果園、護秋,掙全工分。
臭旦說,要不我去叫崠小扛!
秋文說,不用了,我扛!
就在朝外扛的時候,秋文、臭旦都沒想到,麻稞無意間蹭翻小缸子上的蓋,一看里面竟然是半缸蘋果!
這不是偷的嗎?除了果園村民家里哪會有蘋果?
活鬼老婆在屋里徑自罵道:這個挨刀鬼,活敗興呀,這、這可咋呀,繼而哭著跑出來央求道:求你倆不要聲張,給俺留個面子……臭旦指著缸子,這果又是咋回事?
活鬼老婆一看,哭聲嘎然而止。
臭旦命令似地說,拿口袋去!
活鬼老婆只好照辦。秋文與臭旦兩人就這樣扛著麻稞與小半袋蘋果,朝大隊辦公室走去!
路過焦二丑家門口時,焦二丑老婆追上來,驚訝興奮地問臭旦,從誰家扛出來的?
臭旦用眼睛朝崠小家眨一下眼。
二丑老婆像點著了炮焾子,一下跳起老高,沖了崠小的屋子大罵:咋能這樣害爆人呀,俺平時叔叔嬸嬸地叫著你,咋下得了手栽贓.....她還想大罵,卻發現活鬼老婆,急匆匆走來,拐上另一條道。
活鬼老婆與活鬼不一樣,與二丑老婆關系處得好,她家里有縫紉機,幫二丑老婆做針線活。兩家孩子們也常在一起玩耍。
二丑老婆等著往下看好戲。因為村里發生這樣的事,往往要在辦公室挨批斗,弄不好還要上街游行呢!
不過,她那天既沒聽到大喇叭叫活鬼,也沒有看到活鬼挨斗游街。
四十多年過去了,與活鬼那一茬的人差不多都已去世,沒想到安葬活鬼便又讓這故事“死灰復燃”,可見口口相傳也挺厲害的。
   
印度果
   
其實,印度果的故事就是由臭旦發現的那半缸子蘋果帶出來的。
秋天是活鬼行偷的活躍期,不僅偷糧,而且偷果,也是為了孩子們的那張嘴。
那天,一看到缸里的果,臭旦的憤怒就被點燃了,因為他可不是一次逮住過活鬼偷果。去年的那一次就讓他刻骨銘心。
那個年代,個人家是不準種果樹的。即便有果樹也要收歸集體。果園里的果成熟了,臭旦看果園的任務加重了。大隊果園里的果大都是國光果,另一種是印度果。上頭送來的秧苗。印度果很好吃,書記特意安排臭旦要看護好,因為省里或者高規格的學大寨參觀團要用它接待,書記時不時地過問。摘果的人很狡猾,不是大片摘,而是挑著摘,一般人看不出來,地下也沒有腳印。果園的四周都有帶刺的圪針籬笆圍墻,防止人來摘果。臭旦特別加心,在晚上人們睡下后,還要從庵棚起來到果園查看。
那天,臭旦想再過幾天便要收獲,擔子卸下就輕松多了。
記得那天下起了雨,是秋天的連陰雨,時大時小,果園地上濕漉漉的。臭旦想,這下不會有人冒雨偷果了,因為地上會留下腳印。
那天他吃了晚飯后,在家躺了好一會見雨變小,才打著油布雨傘,揣了手電,背了一些干玉茭棒朝庵棚走去,那里土炕兩天沒生,發潮了。
那個時期,尤其是到了秋天瓜果成熟后,不光是肚子餓了的人偷摘上幾個回家給孩子們吃,就是走路路過也會隨手探著身摘幾個。臭旦也逮過幾回,不是孩子就是婦女,說說也就放過了,他專注的是在晚上偷果的人!因為這不是隨手摘,而是專門偷,性質不一樣。尤其是那幾根印度果樹更是看護重點。活鬼也被逮過兩一回,說以后不再偷了,并指著摘下的果說,還不是為了孩子們?你家孩子難道不想吃?已經摘下了,不要浪費了!你、我拿回家吧。臭旦說你少來這套!快跟我到辦公室。活鬼說“半胳膊”,你不要把我逼急了,你要真帶我到辦公室,我就告訴書記你以前逮住過誰誰誰!為什么不帶他們到辦公室,能放了他們為什么不能放我?摘果還分白天黑夜?走呀,咱看書記咋說?
這活鬼偷了還振振有詞!臭旦還真給嚇住了。看果的營生是書記為照顧自己而安排的,要是他知道自己這樣,還不把我給換了?活鬼這狗日的還真會咬人!他口氣松了:咱說好,你得答應,以后不再偷摘。
活鬼點點頭說,這才像話哩!說著把果拾掇到衣袋里。
那天,臭旦故意繞了道,在果園的邊上巡查。由此轉回到庵棚里,省得夜里再出來,能睡個囫圇覺。
走著半截,聽到了果園里有響聲。停下腳時,那響聲沒了。他想這是刮風,就繼續朝前走,當走到那片印度果樹的圪針圍墻前時,聲音又響了,不是風聲!他的心立刻提起來,打亮手電朝樹上照,卻只能看到濃密的果樹葉。臭旦撳滅手電,放慢腳步,邊走邊側耳聽著樹上的動靜。不一會,又有了響動!誰這么大膽?偷的還是印度果,眼看快要收獲,書記怪罪下來,不撤換了他才怪呢!他想叫人來逮,又怕這人趁機溜掉,就用手電照著樹厲聲說:我知道你是誰了,快下來,你不下來,我就去叫人了啊!
果然,樹上有了聲音,樹枝開始搖晃。臭旦用手電照著說:你跑不了,快下來吧!
濃密的枝葉間。臭旦只看到兩只腳,不!是兩團東西踩在離地面一米高的橫著的樹枝上,上身被樹枝擋著,一動也不動。就這么對峙著。臭旦真想上樹把他抓下來,可自己一只胳膊,要是那人著急傷了自己咋辦?眼下又隔著一道溝還有圪針圍墻,等他到了樹下,那人早跑了。他又威脅道:你不下來,我就在這里死等,看誰能熬得過誰?
臭旦在果樹一邊的地塄上蹲著。樹上靜靜的,只有秋蟲在鳴叫。
后來,樹上有了響動,接著咚地一聲,有什么東西從樹上掉下來。臭旦用手電一照,像是半個面袋,有果從里面滾出來,樹枝劇烈地上下晃動起來,像是要被壓折。接著另一根樹枝跟著抖動。啊!臭旦這才意識到那人怕被手電照著,跳到了另一根果樹上!
不進去抓,他會跑掉。
臭旦想,得把袋子拿到手,那是罪證!他跳過小溝,用一只胳膊撥開帶刺的籬笆,手被劃得生疼。關鍵是在這當兒黑影又躥到靠近果園邊的另一棵樹上,接著是嗵的一聲,跳入溝里,兔子般地躥入莊稼地,臭旦只看到半個背影。
臭旦的心怦怦地跳著,用手電在地上查看腳印,瞅了老半天,地上只有一垞垞的布印子,呀!這人是有準備的,用布包了兩腳!他提著那小半口袋蘋果回到了庵棚。考慮著在今天夜里是否向書記報告。當他拿起面袋看時,上面的“張臭旦”三個字一下跳入眼簾!啊,我的口袋咋到了這人手里?是老婆讓人來偷的?還是偷果的人借了他家的口袋?平時常除了分糧,一般是用不著它呀,難道是去年分糧就把口袋借出去沒還……這人會是誰呢?想想身邊的人,沒有呀!他有兄弟兩個,弟弟還在念書,叔伯哥也不在村里,鄰居更不可能。自己看果園從沒有給家里帶過一個果子!老婆倒是對他說過,你一個看果園的,哪怕給咱家娃帶一個風吹下來的果嘗嘗也好呀!他沒有,他是個老實人,凡是撿到的果,都要送回大隊。他想只有這樣,書記才用他看果掙全工分!他得給人家長臉。那天夜里想得腦仁疼也沒想出個結果來。好容易等到第二天早上,把印度果放到籃子里送回辦公室,他告訴會計是風吹下來的。然后揣著面袋回家。
進門后頭一句話就問老婆,你、你把咱家口袋拿出來!   
妻子很納悶,天色還早,男人很少這么早回來,張口就提口袋的事,難道?不可能!她說你這人一清早回來就問這,到底是想咋哩?
少費話!快拿出來!
她說,口袋在哪,你自己去找!
臭旦把懷里的口袋遞到老婆跟前:你還嘴硬!到底咋回事?
女人不再說話了。
他用一只胳膊推了老婆一把,說!
妻子說,咱娃們想吃果,大前天活鬼裁石頭來家倒水喝,要了咱家的口袋,說要給咱娃摘些印度果,我沒敢告你說,在瓦罐里放著……
沒容老婆說完,臭旦問:昨晚他來送果的?
老婆點點頭。
啊!這活鬼拿了兩只口袋,故意把他的那只扔下,逃出果園還繞到了他家!
他問,除了送果還對你咋來?
那、那你還想讓他咋?
他、他沒有對你……
妻子一聽拉著臉:有沒有你想咋?再說啦,你能用,他也是用,又少不了甚,為了誰的孩?你天天用,咱孩子能吃上果!
啊,原來你、你、你不要臉?
妻子一聽,撲上去:你你,你還罵我?你上街去吶喊去!你打死俺算了,省得跟你上過!臭旦回頭在地上尋找家什。妻子把頭子伸過去:你給我個快心!我正沒法活哩!
正在這時,小兒子在里屋喊,媽——俺要尿!
妻子說,半胳膊,你等著啊,一會連我捎帶你的兩孩子都處治了算你有本事!
臭旦對活鬼恨得牙根都疼了!  
如今,臭旦提著半袋子果,跟著前面扛麻稞的秋文,想起去年的事,心里憋著一肚子火。好呀,今天可得好好收拾狗日的,讓他游大街!
書記不在辦公室,會計去找。兩人等了好長時間。
書記終于來了。秋文便主動匯報麻籽的事,臭旦指指口袋說,也是在活鬼家搜出的印度果!
書記聽了卻并不驚訝,表情嚴肅。在地上來回走著。繼而問,路上都有誰看到了?秋文與臭旦說,我倆走得急,沒注意。臭旦補充說,焦二丑老婆……接著便把活鬼撒麻籽企圖誣陷焦二丑的事說了。
書記對秋文說,你先回家吃飯,還要出工。秋文心領神會,剛走了幾步,書記叫住他:這事不要告人說!
秋文點點頭走了。
臭旦主動對書記說,可要好好處理活鬼。開了大喇叭叫他來,狠狠地斗他一回!
書記右手五指插在頭發里梳著,猛然扭轉頭說,不用喇叭,你去把他叫來!
臭旦感到意外,可是看到書記目光后,便把半截話咽下。
活鬼在村里裁石頭,并不遠。活鬼莫名其妙地跟著臭旦來到辦公室。當看到麻稞與地上放著的蘋果,立馬給書記下跪,痛哭流涕地像樣板戲里的欒平一樣打著自己的臉,說自己是為了能讓牛小的孩子吃上有油水的東西才這樣的,孩子飯量大,吃不飽.....我不是人!以后再不敢這樣了等等的悔罪的話說了一大籮筐。書記扠著腰說,閉嘴!朝一邊的臭旦說,你上去教訓教訓他!
機會來了!臭旦的弊在肚里的冤枉氣一下子出來,上去用拳頭一陣好擂。活鬼躲閃求饒,又是在書記的眼色下才住了手!
書記說,看在你當過兵,這些年撫養牛小兩孩子盡心的份上,我把這事按下來。以后你再要去偷,我就把你送到牢里!
哎哎哎,是是是!
書記大喝一聲:快去裁石頭去!
活鬼灰溜溜地走了。
揍了活鬼,臭旦好解氣!
書記讓臭旦把果帶回家讓娃們吃了吧!
臭旦說,我不敢,怕人看見。
書記笑笑:是我讓你帶的,袋子里裝著沒人知道!
臭旦猶豫后還是提著袋子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正在裁石頭的活鬼。活鬼就是活鬼,他的眼一下子就盯住了臭旦的布袋,前后看看沒有人,詭秘地對活鬼說,布袋還給我時不能空著啊!眼里還閃著狡狤的笑意!
臭旦朝他唾了一口!
回到家里,臭旦把布袋里的果倒在瓦罐里,表情有些自豪。妻子興奮地說,老天爺,日頭從西邊上來了啊,還真是印度果!說著便上來挑出一個來吃,卻只咬了個牙印,就又放了回去。
沒想到老婆笑嘻嘻便把他掀翻到炕上:你這會弄不弄,趁孩們不在……
    
還口袋
    
辦公室教訓了活鬼后,臭旦老想著活鬼要他不能空著還口袋的話,心就又湧起了不平來。老們就不還,看你咋跟我張嘴要?他每天護秋總要路過活鬼的家,還口袋,很容易。一想到活鬼,臭旦就不由想起那天書記對活鬼的態度。一是不讓大喇叭叫活鬼,二是還問扛麻稞路上都遇到什么人,三是不讓秋文把事傳出去。書記為何這么護著活鬼?活鬼老婆的頭一個男人叫牛小,年齡要比活鬼大兩、三歲,與臭旦的叔叔海云、活鬼一塊當兵去打淮海戰役,后來三個人都回了村。活鬼回來的最早,當兵不到半年。臭旦叔叔海云在戰場上一只眼睛被打瞎,是特等殘廢軍人,沒有對象,回了村里沒幾年就死了。牛小回來的最遲,在部隊當了連長,與妻子生下了兩個孩子后得病去世,老婆后來才嫁給了活鬼。臭旦想,單單活鬼撫養了牛小的孩子書記就袒護他?這也太……臭旦不再往下想了,書記是一村之主,這是人家的權力么。按理說,活鬼比他大快十幾歲,要叫叔的,咋就把自己老婆也給……聽父親說過,活鬼在年輕時就不是個好鬼,與村里好幾個女人相跟,快三十了還找不下對象,頭一個對象是個大個子,咽不下活鬼相跟人的氣,才離了。不過一物擒一物,活鬼可怕現在的老婆呢!一是老婆是全村的有名的漂亮媳婦,雖然四十多歲,可風韻猶存,村里的色鬼們沒人敢動手。她帶著孩子嫁過來,從沒有為此而受過活鬼的氣。不過活鬼就是活鬼,還是背著老婆相跟女人,只不過不讓老婆知道。
活鬼的口袋在家里放著,臭旦時不時就想起來。寒露一過,收秋大忙開始,臭旦護秋任務也將結束,這一天,臭旦趁收拾庵棚時把口袋帶上。心想還給狗日的算了,眼不見為凈。
那是一個陰天,除了收秋,大部分勞力都已經到了會戰工地,婦女們都到場上褪玉米,防止下雨發霉。村子里靜靜的。臭旦吃過飯把那條口袋疊好揣在懷里,想在路過活鬼裁石頭的地方扔給他,可是在街邊的石頭旁沒有看到活鬼,他問另一個石匠,那人說活鬼早就到了會戰工地了。
活鬼朝自己的菴棚走,在那里抽了一袋煙,看著這個庵棚陪伴自己已經三、四年時間,心里便涌起了一種特別的情感來,甚至有些凄涼。不是因為胳膊切掉,哪能……他把煩惱扔開,起身朝活鬼家走。
活鬼一擺溜三眼窯洞。前面已經說過,院子比地面低,要下幾個臺階,臭旦想喊嫂子,可一時張不開嘴,一是沒叫慣,二是因為有了那場事,有些別扭。他以為家里沒人。孩子們上學,活鬼老婆也怕是到了場上。人不在,把口袋擱到窗臺上也行。又覺得不妥,就故意咳嗽一聲:有人嗎?
沒有聲音。臭旦便順著東邊的窯洞往過看:東窯、中間窯洞都沒上鎖,從窗戶朝里望,空空的,他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語說,咋不鎖門呢?
再看西邊窯洞也沒上鎖,窗戶玻璃卻被瓦罐擋著,推一推,門在里面插著!嗬,活鬼沒去工地?大白天與老婆在家快活哩!他故意用一只胳膊敲敲門說,口袋放這里了....我走了啊!
臭旦笑著,活鬼辦這事就是勁大,聽村里的人說,他年輕時,相跟著不止一個人!有時到外面趕車住了店,還要返回村來辦那事,當天夜里就又返回馬車店!那天夜里竟然.....想到這里,臭旦突然意識到那個石匠不是說活鬼到了會戰工地了嗎?再說學大寨抓得這么緊,哪有一個空閑勞力?除非你是生了病才能休息。
他抽了一?煙,沿著護秋的路往回返,在路過活鬼的窯頂時,聽到了下面開門的聲音。他伸出頭朝下看,沒想到從窯洞里出來的竟然是書記!臭旦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趕緊從窯頂縮回身,自己的心反倒怦怦地跳起來。他收住了腳步,等書記走開后才繼續朝前走,扭頭又發現活鬼老婆提著個小凳子朝場上走去……臭旦心里涌起了一絲快意,你個活鬼,算計我呢,沒想到有人算計你老婆!活該!
不過,后來臭旦才知道,那天的事活鬼也知道!又聽二丑老婆說,那天他與秋文扛著麻稞到大隊辦公室,活鬼老婆后頭就到了書記家。難怪他與秋文那天早晨在辦公室等了好長時間書記才來。有人說書記與活鬼老婆早就有這檔子事,只是臭旦沒有親眼遇見過。還有的人說,這是活鬼的安排,活鬼容忍老婆做這事是有目的的,眾說紛紜,誰知道呢!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年的秋天,活鬼家牛小的兒子在縣城讀書畢業,回村當了民辦教師。
    
排啞炮
    
盡管有書記的庇護,活鬼偷麻籽的事還是在村里迅速傳開了。不過,活鬼為了消除劣名聲,主動要求到石窩開石頭。開石頭可是累活,揮榔頭、打眼放炮,幾十斤重的炮錘一揮就是上百下,年輕人也吃不消呢,可是活鬼的勁可真大,起得早,回家遲,真讓身邊的年輕人感動。
工程大,石頭需要量增大。尤其是到了冬天,在田里干活的人都到了工地,石窩里的石頭就供不應求了。
這事可讓書記為難了。怎么辦?石頭要一塊塊地采,打炮眼也要一下一下來,石窩也只有兩個,咋辦?
一個老石匠想出一個辦法——在石窩放大炮。裝得炸藥多些,一炮就能崩出不少石頭來,還愁供不應求?
辦法想出來了,便立刻實行。那幾天活鬼所在的石窩開始鑿石洞,連夜往里裝炸藥,扯出雷管導線,再用粘紅土一層層地搗實,這活最累,彎著腰,用力氣。活鬼帶頭干,負責裝藥搗粘土。書記親臨現場,氣氛相當緊張,因為這可是從來沒有干過的事呀。那天加了夜班,把導線扯出來,拉到了上百米遠的一個背對炮口的土洞里。夜里村里的喇叭告訴村民不須外出,派民兵截住通往鄰村的路;會戰的人不再加班。那天天不湊巧,下了雪,夜里十點,在那個土窯里的炮手們,按下開關后,卻沒有聽到炮聲。也就是說,大炮成了啞炮!這可把人們急壞了。怎么辦?一定是線路有了故障!這可是在夜里,又下著雪。只好推到第二天。石匠們研究分析采用兩套方案:一是尋找斷了的線路,二是要在挨近原先電雷管的地方再埋上炸藥,用火雷管引爆已埋好的炸藥!
活鬼在放炮那天不在現場,填好洞子后就休息了。年輕人替換了他。夜里沒聽到炮聲后,他便主動要求查看線路。被雪壓著的線路已查過,被粘土埋好的線路難查,再摳出粘土查,費時且危險性增大!活鬼主動尋找了半天,沒發現問題。
同樣是在夜里,一切預定方案執行:先用電雷管,仍然沒響;便采用火雷管引爆。點燃導火索后,人們迅速躲在土洞里等著那轟隆巨響。可不知什么原因,大概有半個鐘頭還聽不到聲音。人們急壞了,又不敢去查,萬一到了跟前導火索還燃著,那不白送命?!
這時,活鬼提出他去查!并且不讓人跟著,自己帶著打火機、手電,跟著導火索朝前走,走了大概不到二十米遠果然發現了未燃著的導火索。他掏出打火機點燃后,飛速跑回土洞里。等了十幾分鐘炮還是沒響。這下活鬼急了,他一下子沖出土洞,跟著導火索尋找斷頭,果然在剛才不遠的地方又斷了!這一回他從斷頭那兒點燃,扭頭大聲喊道,別出來!我點著了——
很快,震天動地的響聲終于傳來,鋪天蓋地的石頭下雨一般地飛開、落下。人們的心也繃緊了!因為活鬼并沒有跑回到土洞里!大家從洞里沖出來,尋找活鬼,人們喊著活鬼的名字,可是根本聽不到任何回音,因為活鬼所走過的路,全被石頭蓋滿,有的竟有柜子那么大!
完了!活鬼一定被石頭砸成了片片!人們打著手電找了半天不見影子,當人們寄希望在石頭下尋找活鬼尸體時,突然聽到在地邊水渠里似乎有人呻吟,人們巡了聲音去找。
原來活鬼在點導火索時,就知道地堾跟前一道石頭券的水渠。盡管口小,卻能藏得下一個人,上面且有厚厚的土,經得住石頭砸。活鬼為省時間,點燃導火索后就鉆在里頭。沒想到炮聲響過,崩來一塊幾百斤重的石頭正好擋住了出口,把他封死在里頭。
聽到聲音后,人們找來了工具,撬開石頭,才把活鬼拽出來。
活鬼彎著腰,嘴里倒吸著冷氣,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捂著襠間。人問,傷著哪兒了?
活鬼說,圪針劃著正經地方了!
另一個人說,不累相跟女人的事吧?
一下子把大伙逗樂了。
活鬼忍著疼別嘴笑了:你、你們都說點甚?
活鬼立了大功,造地工程如期完工,給村里、縣里爭了光。書記在全縣、全國都出了名,聽說要提拔了。活鬼為此入了黨,上了縣報,成了人物。不過,書記怕活鬼說漏了嘴,記者采訪時不讓他多講。
活鬼后來由工地調回到村里裁石頭。第二年,活鬼的兒子(牛小孩子)民辦教師也轉了正,閨女在公社當了話務員。再后來,活鬼被書記安排與臭旦一起看果園,活輕,掙得也是全勞力的工分,一直到學大寨結束土地承包新換了村書記閆三頭。
大家知道,活鬼高壽,在接下來的三十年時間里,他親生的兩個孩子如何成家立業?活鬼所在的村子變化天翻地覆,活鬼不可能安分守己地活下去,要那樣,活鬼便不是活鬼了。
他到底又會演繹出什么故事?且等我們慢慢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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