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伐紂之后就進行了分封,把商紂的兒子封在殷地,把自己的兄弟管叔、蔡叔和霍叔封在殷地周圍,對武庚進行監(jiān)視,史稱“三監(jiān)”。
但是武王死后的第二年,三監(jiān)就伙同武庚,反對周公主政,發(fā)動了“三監(jiān)之亂”。周公首先經過耐心的溝通,消除了內部的疑慮,讓召公鎮(zhèn)守關中后方。然后率軍平叛,歷時三年,不僅平叛成功,還接著東進消滅諸侯50余國。
然后在周公的主持下進行大規(guī)模的分封制建設,首先在中部營建東都洛陽,將殷商亂民遷移至洛陽。然后自己封在魯地鎮(zhèn)守東南,召公封在燕地鎮(zhèn)守東北,姜子牙封在齊地鎮(zhèn)守東方,形成分封制的框架。
然后將周宗室子弟封到各地為諸侯,共55家。并且將夏商后裔與功臣共16家也做了分封。至此才實現(xiàn)了從夏商半國家半部落性質到分封制國家的華麗轉變,并且以姬姓宗室為主的分封也確保了分封制的主體地位。
這個時候的分封跟后代分封就是享受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個時候各地都是大量的本地居民,被稱為“野人”。分封的諸侯帶著少量的自己人去封國,就是被稱為“國人”的這些人。
各路諸侯是要用這少量的國人去擺平當地龐大的野人的。強如姜子牙也得花一年時間才搞定了都城營丘,后面的齊國龐大地盤是花了好幾百年才逐步征服東夷的。而周公的兒子伯禽花了三年時間才確保了都城的初步穩(wěn)定,而魯國對周邊的發(fā)展始終不是很理想。
各路諸侯的日子實際上不好過,也是開疆拓土自己打地盤的。立國之初野人肯定是反對的,自己帶國人支持自己的國人,肯定要給國人好處的。接下來一方面要努力擴大國人的數量,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贏得野人的支持的。
說白了這種分封就是周天子給你個產權,你帶著少量的國人要讓大量當地野人臣服的。而各地野人的反抗一直都是比較激烈的,一直到春秋初年,還不斷有諸侯被野人團滅的。
齊桓公的“老馬識途”的典故就是北上救燕,“存邢救衛(wèi)”中的邢國和衛(wèi)國也是齊桓公救的。宋襄公被楚國打敗,這仗也是為了阻止蠻夷楚國對中原的侵擾的。
所謂的春秋五霸最大的道義正當性“尊王攘夷”,就是周天子沒有能力幫這些遭難的諸侯,霸主以周天子的名義去干這個活。
而諸侯僅憑少量國人想統(tǒng)治多數野人也是有難度的,所以還要不斷緩和矛盾,逐步互相融合。
秦國與晉國交戰(zhàn)的時候,秦穆公被晉惠公差點捉住,這個時候300名野人沖了出來,不僅救了秦穆公,反而把占優(yōu)勢的晉惠公也捉住了。
這300野人愿意拼命的原因很簡單,當年他們偷了秦穆公的馬煮了吃了,被抓到后按法律講是該通通處死的。但是秦穆公不僅赦免了他們,還說吃名馬肉必須要喝好酒,要不然容易上火生病,把自己的好酒也賜給了這些野人, 所以贏得了這些野人的支持。
實際上偷國君的馬殺吃了,就是國人也是死刑,秦穆公為了緩和矛盾干這種事兒,能沒有內部壓力嗎?國人肯定也會有意見啊。
為啥說春秋戰(zhàn)國的戰(zhàn)亂是分封制的成功呢?
春秋五霸就說明了分封制已經落地生根了,在周天子沒有能力維護中原文明的時候,這些發(fā)展快的諸侯國也有能力去維護中原文明了。
表面看起來周王室衰微了,但是站在文明的角度看,作為核心的中原地區(qū)已經確立了華夏文明的優(yōu)勢地位。
即便是楚國、秦國和中山等非中原核心國家,實際上也在極力向中原文明靠攏。
換句話說,如果這些諸侯沒有崛起。周王室衰微了,這些野人大規(guī)模反抗,把各路諸侯都滅了也沒人管的了,那么中原勢必會陷入徹底的混亂,文化也只能是各地野人地方性的。更別談后面的統(tǒng)一了,周王室一旦被消滅,華夏文明也就不存在了。
春秋時期的戰(zhàn)爭為啥沒有戰(zhàn)國時期慘烈呢?
晉楚泌之戰(zhàn)的時候,晉國戰(zhàn)敗逃跑。結果戰(zhàn)車陷泥坑里跑不動,追擊的楚軍還過來幫晉國修車,而且兩次陷坑里兩次幫忙修車,并且跑了一百步就不再追了。晉國士兵跑了還不忘調侃:“我們敗仗打得太少,所以沒你們逃跑有經驗。
出現(xiàn)這種情況就是因為各個諸侯國之間除了有矛盾要互相爭斗外,還有鎮(zhèn)壓野人的共同利益,如果敵國的國人被你重創(chuàng)了,那么敵國的野人崛起了對你更是災難性的打擊。
因為春秋時期國人與野人的隔閡還沒有消除,軍人只能是國人,野人不是自己人,只能作為后勤力量。
所以春秋前期打仗還是文質彬彬的很講禮數,這并不是迂腐,而是實在的利益需要。
但春秋戰(zhàn)國這個局面實際上已經從底層扭轉了,一方面是因為越來越激烈的戰(zhàn)事倒逼需要有更多的人參軍;另一方面是雖然有隔閡,但是畢竟共處時間長了,互相也是有融合的。
到了戰(zhàn)國時期的改革從這個角度看,誰能率先消除國人與野人的隔閡,誰就能先強大起來。誰能最大限度地爭取野人的支持,誰就會最強。
變法的矛盾焦點其實很清晰,國人是一直支持國君的,是諸侯國能夠發(fā)展的核心力量。而野人長期是各個諸侯國的反對勢力。國君要去贏得野人的支持,國人肯定是有反對意見的,我們辛辛苦苦支持你,結果待遇跟反對你的野人一樣,必然會有強烈的反彈。
而商鞅變法是從制度上徹底消除了這個差異,所有的人不論出身只論軍功,所以大家只看功勞不再看你是國人還是野人了。
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實際上干的也是這個事,用承認胡人部分文化的手段來贏得胡人的支持,所以騎兵馬上強大起來。
因為最底層的野人都動員起來了,所以秦趙這兩個國家打起來那就成了烏眼雞,不死不休。
楚國看起來很龐大,但這既是優(yōu)勢也是弊端。就是你地盤太大,野人太多,為了融合這些野人必須要學當初的周王室那樣加強貴族的力量,讓這些貴族帶著楚人去融合各地的野人。這個融合工作還在進行中沒有完成,但是率先徹底完成的秦國已經不給楚國繼續(xù)進行的時間了。
隨著戰(zhàn)國各國改革的推進,主要國家,尤其秦國的國人野人之間的隔閡已經宏觀上被消除了,諸侯國之間矛盾成了主要矛盾,他們也沒有鎮(zhèn)壓國內野人的共同利益了。
其實還有一個點,就是面對匈奴的時候,哪怕雙方打得你死我活的秦趙之間,也會互相做戰(zhàn)略配合。這也說明秦趙之間是共同文明內部的爭斗,匈奴是外人。
這說明分封制已經成功了,將國人與野人的界限徹底打破。既然分封制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所以也理所應當的該滅亡了,這就是接下來秦漢的統(tǒng)一。
整個過程下來是這樣的:
夏商是大部落稱王稱霸,其他小部落承認夏商的地位,夏商衰落的時候后起之秀的部落取而代之,跟中東、印度和歐洲是沒有嚴格區(qū)別的。
西周的分封實際上是大規(guī)模的殖民,用周王室短暫的優(yōu)勢地位搞分封,以少量國人互相配合形式上統(tǒng)治野人,迅速埋下種子發(fā)展諸侯國。
春秋戰(zhàn)國的時候終于完成了少量國人與大量野人的融合,這種分封的殖民行為獲得了成功,完成了歷史使命,秦漢完成了徹底的統(tǒng)一。
看起來是合----分----合,春秋戰(zhàn)國的動亂表面看是分封制的失敗,實際上這恰恰是分封制的成功之處,沒有這個局部大融合,秦漢想統(tǒng)一門兒都沒有。
這整個下來就是哲學上否定之否定的一個邏輯,在曲折前進中實現(xiàn)了升華,華夏民族終于定型,成為世界上唯一綿延至今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