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父母住院的日子(上)
陽光安靜地從窗外照射過來,高架橋上汽車的轟鳴聲不絕于耳,吊瓶管里的藥液一點一點掉下來。
父親安詳地躺著,海藍色的氧氣罩罩著他的嘴鼻,好像睡著了。
這是8月28日省二院二號樓住院部,今天是陰歷的七月十五,中元節,有說是鬼節,有說是感恩節。
(一)母親摔倒了
十三天前的8月16日,我剛從天津出來,在回石家莊的高速上,手機一條微信:“什么時候回來,晚上不要喝酒。”
這是妻子發的,很奇怪的一條微信。本來計劃今晚要安排一塊出差開會的幾位老總一起吃個飯的,辛苦一天,酒怎么也應該喝點。
第一感覺不對:“有什么事嗎?”
“回來再說吧。”這一定是有事了。
到底有什么事?我直接電話,原來是下午母親頭暈摔倒了,已經被兒媳和妹妹他們送進醫院,暫時沒什么危險。
母親今年81了,雖然平時血壓有點高,但也不至于摔倒吧?妻子說,她可能是因為發高燒摔倒的。
我心急如焚。
汽車在高速上,一路120邁。
本來今年想帶二位老人去趟承德旅游的,可母親說,哪都下雨,別跑了。
三個小時后,我徑直趕到母親住院的病房。
母親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色一臉倦怠。看到我過來,她就說,看看,怎么就摔倒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趕緊勸母親不要著急。
主治醫生告訴我,老人的腦CT問題不大,雖然有些梗塞,但沒有新的發展變化,倒是肺CT有積液,初步判斷是新冠所致。因為老人首陽,反應較強烈,醫生建議一定要給病人用奈瑪特韋,最好是進口的,但醫院卻沒了這個藥。
第二天,我直接開車到了市內胸科醫院,醫生聽說我要奈瑪特韋,讓我趕緊問問藥房有沒有。當確認有藥后,才又辦卡、充值拿到了藥。
一盒奈瑪特韋居然1790元,我甚至懷疑是聽錯了,可這確實是。這就是疫情期間大名鼎鼎的美國輝瑞,市場上炒得最高時竟然達到三萬元。現在新冠病毒已經不再被列為最高級別傳染病,加上當前人們普遍二陽、三陽,這個藥已經由前段時間的三千元降到現在的1790元。
醫生告訴我:“由于多種原因,這個藥已經不生產了,現在各醫院賣的都是庫存,隨著三陽增多,也不排除漲價的可能。”
我想大概這是這輩子我買過的最貴的藥了。
然而一想到母親省吃儉用,細了一輩子,頓頓剩飯剩菜都舍不得扔,就堅定了一定讓老人家吃上這最好的藥的決心。
母親出生農村,按照她老人家的說法,自小學習就很好,可就是因為家里窮,姥爺就選擇了只供大舅上學而讓母親輟學的決定。母親和父親的婚姻也很簡單,“你爸一輛自行車馱著俺,就算娶到家了”。
母親命苦,生下我幾個月,姥姥就病逝了。母親兄妹三個,后來,大舅考學工作分配到了北京,可因為母親的伯伯家無子,姥爺又把舅舅過繼給了母親的伯伯,姥爺就帶著下面一個小舅舅獨身生活。因為家中成份高,小舅三十多才結婚,所以母親既要為婆家操心,還要為姥爺和小舅操心。
當年,父親一直在甘肅工作,父母一直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母親在爺爺家,“其實俺們妯娌一直都是小媳婦的角色,我們媳婦們做熟了飯,得等你爺爺奶奶先動了碗筷,俺們才能吃”,母親經常感慨當年和爺爺奶奶一起過日子的辛酸。
帶著我們兄妹四人,風風雨雨,母親捱過了數十個歲月。
記得小時候,有次和母親去地里給棉花打藥,我或許因為中暑,母親便安置我在棉花地的垅溝里睡著了。及至醒來,我看到母親正在挎著噴霧器打藥,我就喊媽媽,誰知喚了幾聲,母親都不答應。
我一下急了跑向母親,母親看到我過來,寬慰地說:“你好點了?”
“媽媽,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瞬間,我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
原來因為噴霧器的轟鳴,母親根本聽不到我的呼喚。
母親一生膽小,最害怕惹是生非,喜歡過平凡的生活,卻為我們兄妹四人操碎了心。好在,我們四兄妹都平安長大,成家立業,而今四世同堂,兄妹情深,兄弟無鬩墻,姐妹齊心,父母也不無安慰。
弟弟跑出租車,放著生意不攬,一心侍奉老媽。母親大概因為用藥的緣故,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弟弟耐心伺候,端屎端尿。為了照顧我,還讓我夜里回去休息,他卻整晚整晚陪著母親,白天再回去陪父親。
大妹妹因為從沒陽過,我們都不讓她來醫院,她就給我們打來款項,讓我們醫院吃飯花費。
二妹妹細心照料,跑前跑后,也很體貼人,弟妹們如此上心,讓我這個老大省了不少心。
特別是我兒子,好像一下長大了,或許又因為是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緣故,不光爭著晚上去醫院陪護,還幫我分析奶奶的病情,聯絡醫生,而且常常在靜悄悄的夜里來到奶奶的病床前,直接頂一夜。看著懂事而長大的兒子,心,真的很欣慰。孩子對爺爺奶奶的孝,大概是做父母的非常安慰的一件事了。
正像醫生說的,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出意料,母親住院的第三天,父親也發燒了。如果說母親陽了,我還不算太擔心,畢竟母親的身體要比父親的身體好。可父親卻因冠心病、心衰、慢阻肺肺氣腫住過院的,這種有基礎病的因素讓我始終擔心。(待續)
作者:李鳳岐
◆李鳳岐:黎明,這里靜悄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