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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梧桐



秋日梧桐  

多年前,爺爺在院中央種了一棵梧桐樹。后來,梧桐樹長得高大挺拔,大大的梧桐葉,風一吹嘩啦啦響,像歡快的歌謠。秋天來臨,梧桐葉紛紛落下,似季節托風為信客,寄給大地的一封封深情的書信。我雖然出生在春天,卻愛極了秋天,在這個落葉繽紛的秋天,在這個適合靜思和登高望遠的秋天,梧桐樹的形象從心底升起,占據了我的思緒。
《詩經》云“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據說先秦時期梧桐就被栽種,還被賦予朝陽下最美好的形象。梧桐寓意吉祥,所以種了梧桐的人家很自豪,因種了梧桐而有了主心骨。
梧桐樹給我們帶來了綠蔭,見證了一家人生活中的苦辣酸甜。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因為梧桐的庇護,所以我們家雖然人口多,勞動力少也能熬過那困苦的日子。爺爺有一次喝醉了酒半夜睡在了路旁,我們也能把他找回家。父親幾次遇到危險,也能化險為夷。家里的羊是斷不可以拴在梧桐樹干上的,足見一家人對這棵梧桐樹的愛惜。梧桐樹在長高長粗,孩子們也在長高長壯。
娘生下妹妹的幾天里,家人都有意無意地談論要把妹妹送出去。當時,我少不更事,不知道家人為什么有這個想法。正在這時,慈愛的姥姥去世。妹妹剛出生十幾天,家人不敢把姥姥的事告訴娘,關于是否送妹妹的商議也戛然而止。奶奶、爺爺、父親全都噤了聲,還反復叮囑我們不能說姥姥的事。月子里的娘納悶,不知道大家為什么小心翼翼,還目光閃爍,絕口不提妹妹的事了。等出了滿月,奶奶告訴娘姥姥去世了。爹帶著娘,娘帶著我,趕著驢車去了姥姥家。娘痛哭了一場,她的心中一定充滿了遺憾,沒能見姥姥最后一面,切膚之痛自不必說。我們很擔心娘的身體,我不知道娘是怎樣挺過來的,可能是因為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們。回來后,在忙碌的空隙,娘常常望著那棵梧桐樹出神。
看似平靜的生活,有時也潛伏著危險。那天,母親從我姨家回來已是傍晚,父親不舒服住了院, 家里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家。娘回到家后,只見家里的黃狗咬斷了鎖鏈,沖著母親叫著撲過來。母親一看快速跑進屋內,黃狗緊跟著跑過來。千鈞一發之際,母親跑進屋子的一瞬間,紗窗門上的橫棍正好結結實實別在了屋門正中,把瘋了似的黃狗擋在了門外。黃狗還不停地在屋外叫囂,有時還跑到窗臺那里朝屋里叫著。母親在屋里也是著急得不行,當時沒有電話,無法向人求救,再加上是傍晚,無人聽見。
在激烈的思想斗爭后,母親決定不能干耗在這里,時間長了,也不是辦法,到了晚上更不好辦。因為這條狗已發瘋了,可能因為它太餓太渴了的緣故,也可能因為這幾天母親老說把它賣了,母親在快速想原因的同時,覺得緊要關頭還是先脫身最為重要。于是,她找到平時頂門的棍子就出來了,黃狗還是往她身上撲,她用棍子一邊擋撲來的狗,一邊往大門外走。大街上有幾個乘涼的本村婦女,見到此情此景,也不敢上前。
母親一邊繼續擊打著隨時撲上來的黃狗,一邊往前走,走到她舅舅門外,見到早已鎖門了。娘忽然想起舅姥爺在學校守門,就趕緊往學校半跑半走。那條狼狗還時不時撲上她的肩頭,母親奮力將狗打開。快到學校時,見到有人家亮著燈,可能他們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一會熄了燈。
母親想緊要關頭還得靠自己。她頭腦還是很清醒。她跑到了學校門口,正巧舅姥爺到院里來,她大聲叫舅舅。舅姥爺看到外面的情形非常危急,開始也不知道怎么辦。母親快速說:“舅,你把小門打開,我就可以進去”。于是,舅姥爺開了小門,說時遲,那時快,母親閃進去,把黃狗留在了門外。這條發瘋的狼狗在門外狂吠,不肯離開。最后,鄰居從墻頭那邊扔過繩子來,舅姥爺通過門縫把狗拴住了,母親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拆除老屋蓋新屋,是孩子們與娘反復艱難磋商才通過的。老屋承載了太多生活的印記,凝聚了娘太多的情感。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有她和爹辛勞的汗水,每一件舊家具都曾經無數次受過她的擦拭,墻上貼的每一幅畫都有她的深切期盼。所以,與老屋別離,很多生活痕跡都將隨著老屋的拆除而永久失去。
拆除老屋蓋新屋要把幾棵樹都要挖掉。屋后枝繁葉茂的大楊樹,屋前給我們帶來喜悅的桃樹,還有院子里的棗樹。想到平日里樹上的鳥兒嘰嘰啁啁,經常有喜鵲飛在枝頭,充滿了留戀和不舍。我們還特意看了看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它依然挺拔,這讓我們很安心。
討論再三,我們留下了這棵梧桐樹。雖然它可以制成古琴的砧板,可以讓古琴美妙動聽,可它現在早已成為了我們心中永遠的琴弦,撥動著我們的生活,內化成我們不屈的信念。在如今信息如瀑、各種考驗頻出的時代,需要我們修好自己心中的籬笆,種好自己心田上的梧桐,不懼風雨,挺起脊梁,向陽生長。
恍惚間,覺得娘就是那棵梧桐樹,而我們就是樹上棲身的鳥兒。孩子們遇到難事,娘第一時間趕來開導。她的話如涓涓細流,溫潤了心田,讓我們心里有了光亮。生活節奏的加快,我們也會有困惑和迷茫,一想起那棵梧桐,想起它挺拔屹立,聳入云霄,于是心中云開霧散、柳暗花明。
秋天的腳步輕輕,秋天的美質樸、溫婉、靈動,一切都是那么妥帖,一切都那么純凈。高大的梧桐樹在秋風中靜默,偉岸如初、溫暖依舊。

作者簡介:王愛榮,網名春暖花開,愛好文學,喜歡詩歌散文隨筆,東營市作家協會會員。文章曾在《東營日報》《勝利日報》《黃河口晚刊》《黃河口文學》《東營文藝》《渤海》等報刊和雜志發表,征文獲得省級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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