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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年時代
題記:今天想起一個句子:回憶是奇美的,因為有微笑的撫慰,也有淚水的滋潤。不論記得,還是忘記,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彭榮輝
年少時候,每天上學都要經過一段鐵路。
鐵路很長,但我們經過的一段卻很短。正常步行的速度,不過二十幾分鐘的路程。但那時節,卻是我們的美好時光。
鐵軌上鋪著枕木,一根一根,黑漆巴烏,本不受人待見。但因為間距算不得長,也算不得短,走起路來便很是奇怪。怎么奇怪呢?這么說吧,十二三歲的孩子,正常一步跨出去,會很尷尬。因為不早不晚,恰好跨在前一根枕木與前前一根枕木之間。枕木間多半是雞蛋大小的石子。再者,就是大大小小的坑。于是,這么走出去便很危險。要么跨在石子上,要么跨在坑里。如此一步一步,崴腳是肯定的。是故,真的兩只腳兒踩到了枕木之上,便很自然變換節奏。步子既然大不得,也小不得,只好更換頻率。對,得快起來。于是,行走其間,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根枕木,那陣勢,便猶如一個小腳老太太在訓練競走比賽。
既然是比賽,一個人自然意思不大。意思大的是,兩個人,或是三個人四個人一走起。再多一些,也無妨。路不是一條,上了道,往前,靠近一個小站,慢慢就會多出許多條。一條道兩個人,兩條道四個人,三條道六個人,如此類推,便很是可觀。臨時選個裁判,喊一聲“走”,不論男女、長幼,便卯足了勁兒,一直向前,再向前。只能走,不能跑。這時候,個子高腿腳長的,沒用。畢竟,枕木與枕木間的距離是確定的。有用的,只是兩腳變換的頻率。于是,走著走著,便常有奇跡出現。
你問咋了?實不相瞞,我個子小小,其貌不揚,卻常常是冠軍獲得者。每天往來,至少可以玩兩次。早一次,晚一次。有時候兩次還不過癮,一路隨時接受任一挑戰者挑釁。到底是有一定長度的鐵路,不是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有意思的是,每賭必贏。
不過,另一個游戲,卻并非總是穩操勝券。干嗎呢?不是在枕木上行走,而改由直接在軌道上行走,或是奔跑。一條道兩根軌道,左邊一根,右邊一根。長雖無法計量,寬卻不足十厘米。差不多腳掌寬吧。于是,一腳踩上去,便不夠穩當。只是,正因為不夠穩當,才夠刺激。我站一邊,你站一邊,說一聲“走”,然后就儼然踩高蹺一般,兩腳交替,低一腳高一腳地往前走。其實,走著走著,就索性跑起來。似乎不好解釋,但直覺告訴自己,似乎跑起來更容易掌握平衡,才不會輕易掉下去。即便真的要掉了,因為跑的速度快于走的速度,也可勉強贏得一點距離。
都是樂此不疲的游戲。男孩子玩,女孩子也玩。男孩子和男孩子玩,男孩子也和女孩子玩。那是個男女生不太講話的年紀,但因為這樣一段短短的鐵路,卻時常生出許多好玩而有趣的故事。然后,不知怎的,突然就笑聲出來。接著,你笑,我笑,大家一起笑,好不快樂。
其實,那段路也不總是閑置。相反,時常有車經過。綠皮火車,還有完全載貨的火車。哐啷——哐啷——,哐啷——哐啷——,不管什么車,只要經過,總會這樣發出聲響。然后是汽笛聲,“到——到——”,有時長,有時短。進站時響,出站時響,經過村子的時候,同樣也響。最妙的,是火車頭從身邊經過,也不知是否列車長和小娃兒們搞惡作劇,正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拉響汽笛,只聽“到——”的一聲脆響,然后緊接就噴出一大束白氣出來。說是白氣,更確切來說,應該是“白汽”才對。因為只要有幸邂逅,必然刷的一下,渾身立刻能淋出水來。你逃不脫,從頭至腳都是,滿頭滿臉都是。
接下來,就更是內容豐富了。撿個石子就追。可是,你哪里跑得過火車。于是,追著追著,就遠了。遠了能怎樣呢?氣極敗壞,遠遠地,將手里緊緊攥著的石子扔出去。都砸著啥了呢?列車長自然砸不著。運氣好,“咣”的一聲脆響,砸個車身啥的。但砸著了又能怎樣?那時節,不論綠皮,還是黑皮,基本都是銅墻鐵壁。你砸一下,不過是給它撓個癢癢。運氣不好,“叮——”的一聲輕響,這里一叢石子堆里撿起,那里又一堆石子堆里落下,不過換個地方,如此而已。
按理,應該生氣的,對吧?可是,說說笑笑,跑跑鬧鬧,卻一直眉開眼笑。鄉下娃兒,哪里記得那么許多的仇?更何況,每天上學放學總要路過這里,這樣的陣勢見得多了,早見怪不怪啦。怪的是,有時綠皮火車過來,居然有人沿途丟東西。果皮,紙屑,煙頭,甘蔗渣渣……真可謂琳瑯滿目,無奇不有。好在,那時候還沒有環保一說。要不然,娃兒們不一一丟回去才怪。
其實,歷史上這里是一個小站,名字叫周曲家。奇怪的是,近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今番想起,諸多往事依舊歷歷在目,恍在昨天。
2018年11月29日
父親,教師,寫作者。寫過一些文字,發表過一些文章,編著過幾本圖書,出版過三本個人專著。無所謂追求,簡單生活,簡約工作,致力于做更好的自己,做盡可能多的讓世界變得更美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