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進院的路口左邊有棵棗樹，也是我家唯一的一棵棗樹。也唯有這棵棗樹是見證我家老屋歷史的最有資格的樹。看上去，她是一棵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樹，可在我的心里都是滿滿的記憶。
打我記事起，村子里家家戶戶院子周圍的各種樹或是埋下種子生長，或是移栽一個很小的樹苗而長，因此說，每家每戶院子周圍的樹就如同自家一年一年出生、慢慢長大的孩子，自然成長，不急不忙。我家的這棵棗樹就是這樣。不知是什么情結，也不知什么緣故，小時候的我特別喜歡看到在自家院墻周圍的地里有“破土”的現象，這說明有植物發了芽頂破了土皮，我還經常迫不及待地、輕輕揭開被小牙頂起的土皮，想提前看著她成長。這種情結的我，或移栽小樹苗，或把杏樹、桃樹核埋在地下等待發芽。不管哪一種，做了，我就會天天去看有沒有變化，尤其遇到天下雨，就會在其周圍壘上一圈土，多放水進去澆灌，恨不得把以前缺的水全補上。這棵棗樹，是我很小的時候親手移栽的一個不足五公分高的樹苗經過四十幾年長到現在這個樣子。之所以要種在這個角落，是因為從公路進我家路口是一小段緩緩的下坡，一到下雨，只要路面積水，最先享受雨水滋潤的就是她。幾十年過去了，她比我家院子的年齡小不了幾歲！棗樹似乎長起來很慢，天氣旱了長的更慢。農村落后，那會兒沒有嫁接技術，不管是果樹、桃樹、或棗樹，感覺從小長大，再到結果，最少也得有十年以上。總之，我家的棗樹長大后結的棗子非常多，爸媽還住在老家的那些年，棗子成熟后，一部分曬干棗，一部分放在壇子里腌酒棗，不僅保存時間長，而且保鮮。反正在我有記憶時起就沒有吃過她結的新鮮棗，我上初中時離開了家，再往后，只有回家過年時才能吃到爸爸用酒腌的棗子，也是爸爸存著留給子女們的。后來回家的周期越來越長，各地的棗子見多了，也許吃多了，就再也不稀罕棗子，更不想著嘗一顆自家的棗。
這棵棗樹從來沒有修剪過，現在已經是枝繁葉茂，一側樹冠已經伸出了我家的圍墻，多少也影響鄰居家的出行，另一側樹冠占據了我家入口路面的整個上空，自由地生長。多少年的生長，不舍得修剪……
棗樹，據說能避邪。后來我懂事了認為，我家的這棵棗樹長在路口正是“才盡其用”！棗子在老家的各類果子中最為稀罕、少見，尤其她還能藥用。看著這棵棗樹，想像棗子成熟季節滿樹掛著“紅瑪瑙”似的棗子，這是多么美好的畫面！可我又莫名地想起有個成語叫“歪瓜裂棗”，“歪瓜”我的確見過，瓜的形狀不好看，甚至也影響到瓜甜。可“裂棗”呢？想想棗子成熟的過程：純綠色青果、綠多紅少到紅多綠少的“紅瑪瑙”、全部變暗紅色，不僅果形飽滿，而且顏色變換神奇，怎么會說“裂棗”呢？想來想去，明白了一點，棗子曬干以后棗皮不就全部裂開了嗎！抑或是棗樹全身長滿了“盔甲”，皮很粗糙，上面裂了道道縫，橫七豎八的裂槽，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直，有的彎，好像已經枯干多年了，形象差了些吧。大概只有這兩種解釋了。不過，“歪瓜裂棗”這樣的比喻對棗樹來說無所謂好與壞。不管咋說，我家的這棵棗樹在這個角落已經飽經風霜、悄然無聲地走過了四十幾年。不由我而放養了她，但她不會因主人在與不在而懈怠自己的責任，她始終按照自己的節奏生長，并等候著主人。她也守護著屬于自己的家，我們共同的家！
2015年的九月底，從西安到會寧縣看爸媽。我想回趟老家看看老屋，爸媽更是想著能回去看看自己辛苦大半輩子建起來的屬于自己的家。說走就走，我開車拉著爸媽往老家走，三個多小時后，從大路拐進我家的路口，首先看到的是偌大的棗樹每一個枝頭沉甸甸的彎了下去，掛滿了大大小小、紅紅綠綠的棗子，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家棗樹棗子成熟的景象。熟透了的落了一地，但就是沒有人撿，樹上的也沒有人摘。后來我問媽媽才知道，大概是兩個原因：一則村里的人少了很多。我小時候全村有二十幾戶人家近二百人，各類果樹稀罕的很，誰家有果樹，掛果后，主人晚上睡覺都不踏實，總要起來兩三次出門查看有沒有人偷，人多樹少果稀罕。現在村里遷移的只剩下五戶人家了，家家都有棗樹，不再稀罕。二則棗樹多了。不知何時起，村里的棗樹到處都是，棵棵結果，人少果多，供大于需，而且五戶人家全是老人，消食不了多少。
這棵棗樹，我小時候在家時，逢雨必灌，逢雪必潤。至少和其它的樹相比有特殊的待遇。說實話，不是我一開始就對她那么有感情，也許是順勢而已：雨水易進，路雪易扔。原來沒有離開家的時候，沒有感覺到這棵棗樹的神奇和珍貴，后來上學、工作，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回去一次這棵棗樹就高大一些，而且也是我回家最先看到的物飾，所以，親切感越來越強，給我的記憶也越來越深。后來不知不覺我就把她和老屋聯系在了一起！現在，想到老家，就想起了這棵棗樹，她已經不再是一棵普通的樹，而是看家護院的神樹，見證我家老屋歷史的鐵樹，更是我成長記憶的影子！
老屋門口的棗樹，滿滿的記憶，深遠的記憶……
彥章隨筆……2016年9月
王彥章，1966年3月生。甘肅會寧縣新莊鄉楊岔村人，中共黨員，高級政工師。先后本科畢業于甘肅省委黨校《經濟管理》專業和西安交通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在長慶油田測井工程處先后擔任過黨委秘書、組織干事、辦公室副主任、主任、中國石油集團測井有限公司長慶分公司基地服務部經理、隴東項目部黨總支書記兼副經理，現任中國石油集團測井有限公司長慶分公司紀委副書記兼紀委辦公室主任。業余愛好：喜歡書法、音樂和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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