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孩子實在是太普通了！可他媽非要讓他上“清華北大” ...
兩年前，本文作者的兒子考上了武漢大學，本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孩子媽媽卻為此悶悶不樂。原來，這位文科出身的媽媽，幾年來，每天爭分奪秒，硬逼著自己學習高中艱澀的物理化知識，就為了能更好地輔導學理科的兒子，并實現(xiàn)“讓孩子考清北”的夢想。媽媽付出的雙倍努力，有時甚至讓人恍惚：這個家，究竟誰才是考生？到最后，兒子無緣清北，媽媽倒是成了“超級媽媽”......作者：長風大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多篇文章入選中小學語文課本、中小學生輔助讀本，以及中高考試題；本文來源：公眾號“時光盛宴”（ID：SGDSY888）........................................兒子高三的班主任一直很好奇，一個文科媽媽如何親自輔導一個理科娃？他建議妻子寫出來，給后來者參謀參謀。我向妻子傳達了舒老師的意思，她嘆一聲，說：“還寫什么呢，回想起來，眼角眉稍都是淚！”兒子考上武漢大學，其實全家人已經滿足了，特別是我爸媽，簡直眉飛色舞。惟獨妻子，有種深深的失落感。因為從進高中開始，她就把目標定在了北大清華。小學在火星小學，成績中等偏上，那時我們總覺得對一個智商高的孩子來說，小學這點知識實在不算什么，初中稍微努力一下就會趕上去。而如果智商欠缺，小學成績抓得再好，到了中學，一樣會稀哩嘩啦往下掉。那時我們把重點放在了鋼琴上。讓我們著急的是，小謝子對什么都沒有濃厚的興趣，學什么都是被動的，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就是說，你安排他學，他不會拒絕，也不會認真，一直游離在事物表面，不去深入核心。你不讓他學，他會立馬打住，連一絲留戀都不會有。而一個孩子是否天賦異稟，從小其實是能看出來的。除了高智商外，還有就是對某項事物有著強烈的興趣，再是在做某件事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不屈不撓、持之以恒。這三項（高智商、強興趣、毅力），小謝子都不具備。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他不是牛娃。鋼琴是他自己選的。但他一直不在狀態(tài)。妻子想以鋼琴為工具，對他進行藝術熏陶的同時，還要鍛煉他的心性，培養(yǎng)他的意志力、注意力和精細度。從六歲學到十二歲，馬馬虎虎過了八級，在整個練琴的過程中，幾乎每周都要哭上二三次，把他奶奶給心疼得。小學畢業(yè)時，我們知道，相對于小謝平庸的成績來說，我們更失敗的地方在于沒能借助鋼琴，將他的主動性和自控力給培養(yǎng)出來。這對家長來說，中學就要準備吃大苦、打硬仗。一入學，長郡雙語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小謝子的學號為40號。這意味什么呢？意味小謝子的入學考試在班上58個同學中，成績排名40。就是這么殘酷，這個學號，要烙在身上整整三年。從結果來看，考上重點高中的基本是學號排前20名的，我家兒子中途咸魚翻身才擠進一個機會。對兒子來說，能進重點高中，已經超過他的預期了，他完全心滿意足了。在他身上，我們很少看到牛娃必備的榮譽感。有一個讓我們頗感絕望的笑話，就是每次考試，不管好壞，他都不會關注旁邊的分數(shù)。如果我們問他，他就會不耐煩地說：“別人多少分，管我什么事？這又不是考試范圍！”是的，半點虛榮心都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謝子啊！初中三年，我們接到班主任的投訴不計其數(shù)。到了初三，連他的班長都向我打了幾次電話。為了督促他學習，我們懇求班主任，派一個學習成績好的女娃跟他同桌。結果，這個女班長常向我打電話說，“叔叔，你們家XX，今天又貪玩了。”就是這樣一個皮賴小子，妻子仍對他寄予厚望，目標：北清。妻子有一句話經常掛在嘴邊，她說：制定了目標，就沒有達不成的。關鍵在執(zhí)行。我很少看到有人比我妻子的執(zhí)行力更強。對她來說，小謝子怎么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怎么樣。她認為，只要她自己做到位了，小謝子要繼續(xù)中考神話，也不是件很難的事情。她有這個信心。就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一個文科媽媽開始了她和兒子的高中生涯。我們是初二開始陪讀的。陪讀的效果，顯然被妻子放大化了，知道中考成績的當天，我們就去長郡附近租了高價房。房東老太太的種種刁難、年年漲價，這里就不贅述了，這里只談學習。
我們夫妻倆，高中學文科，大學又都讀中文系。但小謝子的基因里卻沒有文藝細胞，他對漢語的魅力完全體會不到，從小學開始，我們就知道他是一個理科生。高一不分文理，小謝子在平行班，成績大約排在7、8名左右。全校排名約在300至400名之間。最好到了200名，最差到了600名。他們年級一共有1200多名學生。整個高一，數(shù)理化英，我們都請了一對一家教。按妻子的話說，專業(yè)的事還得請專業(yè)的人來干。她的知識余額，實在不足以支撐她從初中輔導到高中。我認同她的話。無非是出錢而已，雖然一周要掏1000多元，但也咬牙認了。可一年下來，小謝子的成績，莫說北清，就連湖南大學都要靠運氣。別看長郡每年考北清的很多，但大多是競賽生，非競賽生總分不排進前50名，進北清的難度很大。小謝子在一周一次的家教中，成績看不到任何起色。既然家教不行，妻子不得不改變策略，只能舍得一身剮了，還得像初中一樣，自己來教。舒老師很奇怪，一個文科生媽媽，時隔26年，怎么還撿得起物理化英？那是因為從初中入學開始，她就沒有放下過課本。她耗在課本里的精力，也許比小謝子還要多。數(shù)理化，她是從初中就開始重學了。而英語這幾十年，她一直沒放下。高一雖然丟掉了課本，但家教老師來輔導，她怕小謝子聽不懂，都是陪著一起聽課。往往是上完課，小謝子什么問題都沒有，她卻有一肚子問題，向老師問過不休。以致老師都要恍惚：這個家，究竟誰才是考生？自從決定自己教后，我們也不讓小謝子上晚自習了。即便晚上有課，也不去。要展開自己的“北清布局”，妻子需要除課堂之外的全部時間。妻子上班的地方到出租房，大約40分鐘的路程，要先搭摩托5分鐘，再地鐵25分鐘，然后步行10分鐘。當然，也經常打的。就為了中午給小謝子輔導20到30分鐘的功課，并監(jiān)督他午睡。看他睡著了，妻子又返回單位，下午繼續(xù)上班。晚上又急急趕回......竇蛾的冤情曾感天動地，妻子這份可怕的執(zhí)行力，是否感天動地，我不知道。但我每次想起，都會淚目，喉嚨發(fā)澀。懵懂的小謝子，對不起他媽媽這份比鋼鐵還硬的執(zhí)著啊！在一張很大的飯桌前，小謝子坐一頭，娃媽坐另一頭。她一只眼監(jiān)督小謝子學習，另一眼自己學習。不監(jiān)督不行啊，小謝子太愛開小差了。一不留神，就東搞西搞，或發(fā)呆發(fā)癡發(fā)笑。娃媽的學習與小謝子的學習并不相同。小謝子重在演算，媽媽重在對答案，并弄懂弄通錯題，然后抽時間給小謝子講解，再把錯題整理歸類，打印出來，隔幾天或一周，讓小謝子重做。如此反復訓練。他倆一個像運籌帷幄的軍師，一個像決戰(zhàn)疆場的戰(zhàn)士。我們都知道，這其實并不好。小謝子也需要靠這些習題鍛煉自己歸納總結的能力，以及對錯誤的判斷力和吸收速度。但是沒有辦法啊，我們沒有時間讓他自己折騰這些了。就算是拔苗助長、飲鳩止渴，這兩年，我們也認了。遇到妻子自己不懂的題目，就在手機上查解題神器，如果還不懂，就讓小謝子第二天上學去問老師，回家后再告訴她。為什么還要告訴她？一方面是檢驗小謝子是否問了老師，是否真懂了。另一方面，她自己不能留下任何一個知識死角，因為她比小謝子更需要觸類旁通，才能在講題時侃侃而談。她還把全國幾乎能買到的數(shù)理化資料，全部買回來了。買回來也不是給小謝子做的，而是給她自己歸納、對比、總結用的，她要把最具代表性的題型和題目挑出來，再讓小謝子做。所以，高考結束后我們送廢品站的幾百斤習題集，大多都是嶄新的。但小謝子的時間，卻得到了最大優(yōu)化。曾經，出于對小謝子的關心，班主任劉老師經常向我們反映小謝子在學校的種種“劣跡”，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沒法說了，因為小謝子的成績已遙遙領先，有時拉開班上第2名幾十分。全校排名也幾乎全在200名之內，時不時就殺進了前100名。沒在長郡平行班讀過書的人是不知道的，一個平行班的學生要殺進年級前100名，有多難。小謝子同桌的媽媽，對自己的兒子說，“你看XX的成績多好，你要向他學習呀！”同桌既委屈又憤怒，沖著他媽嚷：“我跟他學什么呀？！他老被老師批評，上課不是講小話，就是睡大覺！可人家就是聰明呀！就是成績好啊！我跟他學什么啊？！”他哪里知道，小謝子每晚的時間被嚴格規(guī)劃到了以分秒計算。小謝子的理解能力是還不錯，說他聰明也對，但絕對沒有他同學想象中的那么聰明。自覺的孩子拼自己，不自覺的孩子只能拼爹媽。到最后，高中的知識點，要說解題速度，孩子媽自是不能跟小謝子比，但說到融會貫通，十個小謝子，都不如他老媽。數(shù)理化那些東西，我是看不懂的。但我坐在一旁，每次聽妻子給小謝子講題，發(fā)現(xiàn)她毫無滯礙，且旁征博引，舉一反三。那時我心里就有一個聲音反復在嘮叨：我老婆是個天才啊！是個天才啊！小謝子后來上了武漢大學。但我百分百肯定，若是讓我妻子去考試，只要多給她一倍的時間，她絕對能考一個比武大更好的大學。每每想起這個，我就對小謝子恨意難消，他真的辜負了她呢！娃媽的執(zhí)行力沒有問題，可她太自信了，因為高考不是一個人的戰(zhàn)斗啊，決策者再好，拼刺刀的，還得是戰(zhàn)士啊。戰(zhàn)士必須具有鋼鐵之心，才能神擋殺神，佛擋斬佛。可在小謝子的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把北清當作自己堅定的目標，他認為那是學霸們的事。盡管他的成績，已躋身于學霸之列，可他依然不把自己當回事，不把青春當回事，不把未來當回事。如果小謝子的狀態(tài)一直在線，高三甚至有可能殺進重點A班。重點A班兩個班，共110人。小謝子在高二暑假來臨之前，偷偷拿他老媽的錢買了一部手機。妻子雖然對時間的精打細算，讓人瞪目結舌，但對金錢，卻完全是個馬大哈。這部手機，整整伴隨了小謝子三個月。結果高三入學考試，小謝子的成績突然下滑到了300多名。與重點A班失之交臂，只能進重點B班。后來直到高三班主任繳了他的手機，我們才如夢初醒。對重點班的班主任舒老師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一個孩子這么貪玩，居然也能殺進重點班？對于我們寄予在小謝子身上的殷切期望，舒老師也是醉了，他顧左右而言他，是怕打擊我們的積極性啊。在舒老師心里，其實早就判了小謝子北清“死刑”，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他幾乎年年帶畢業(yè)班，北清生是個什么樣子，他見多了啊。如果北清生在高三的時候，還可以放肆玩手機，沒有一點自制力，那這樣的北清，也太不值錢了。可繳了手機的小謝子，馬上就顛覆了舒老師的認知。在最近一次月考，小謝子冷不丁就從上一次的200多名，跳到了年級前30名。取得了重點B班第一名的好成績。也許正是這次月考讓他記憶深刻，所以舒老師才希望妻子把她的家教經驗寫出來。但這次月考，再次成為小謝子的轉折點。他的心態(tài)又一次放松，且又買了一部手機，與班上一個成績最差的同學迅速打成了一片，兩人交換打游戲吃雞的經驗，不亦樂乎。等到高考結束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他還開了微博，有時微博的發(fā)出時間，居然是凌晨兩三點（那時他不應該在睡覺嗎）。有時微博的發(fā)出時間，居然是上午九十點（那時他不應該在上課嗎）。然后，這個傻小子，因為考過一次第一，居然還被班上一個浪漫的小姑娘瞄上去，天天給他寫紙條，讓他幫解數(shù)理化題目。倆人一起展望未來，高考完后，要如何看星星，看月亮。再然后，他還稀里胡涂加入了一個網(wǎng)群，里面全部二次元的人物，磕藥的有，男扮女裝的有，看日本耽美小說的有。他完全被吸引過去了。再然后，他突然對自己螃蟹般的字跡厭惡了，他喜歡上了一種叫童體的字，每天上課，一心練字。等到我下次再去開家長會時，誤以為自己坐錯了位子。他的課桌上看不到什么演算稿，全是練字的紙張，上面的字，清清秀秀，干干凈凈。讓我恍惚覺得，這是在一個書法班。這些事，都發(fā)生在妻子絞盡腦汁，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時候。可無論她怎么努力，小謝子的成績再也殺不進100名了，一直在250到120間徘徊。等我們發(fā)現(xiàn)真相時，離高考只剩一個月了。我們誰也不怪，不罵他，不打他，如果打罵有用，他也不會是今天的樣子。我們直接把小謝子帶回家，白天也不去學校了。整整一個月都關在家里自己輔導，上午兩套試卷，下午兩套試卷，由我父母監(jiān)督。中午和晚上，妻子回來對答案、講題。我們都知道，沒有北清了。但高考還在，最后仍然要拼一把啊。妻子嘆一聲說：順風順水的北清生家長，不一定是真正的教育家。失敗的孩子，才是孕育教育家的搖籃啊。幸福的家庭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有一個省心的孩子；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因為那些不省心的孩子，各有各的皮賴。我附和道：高考成功的家庭，是家長先射箭，孩子后畫圈。所以看起來箭箭都中靶心。這就是他們的經驗。而高考失敗的家庭，是孩子先畫圈，家長后射箭，非得要有神箭手的本領，才能射中熊孩子畫下的魔圈啊。稍有不慎，就箭出圈外了。妻子聽了，先是笑。然后捂嘴哭了。大哭。我向前抱住了她。我懂她的不甘心。但我們越俎代庖已太久太久，是該到放手的時候了，以后，成龍成蟲，就看他自己的緣法了。如果可以重來，那我們必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可惜青春不再，盛年不再，我們沒再養(yǎng)育一個孩子的氣力了。只能寫下來，讓后來者引以為戒。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錯在了哪個環(huán)節(jié)？只能怪前世德修太薄，這一世，上帝派一個“壞小子”來懲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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