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廣州市番禺區正陽社會工作服務中心 小伍子
看完《狗十三》的當天晚上失眠了，我想，它也許勾起了我內心深處的回憶。電影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主要圍繞兩條狗和一名十三歲的女孩講述大人們如何以愛的名義,用成人世界的規則'謀殺'孩子青春的故事。咋聽電影名，頗有一種罵人的感覺，而電影海報的標題“狗13”咋看則像“狗B”，片名從聽覺和視覺上都透露著一股戲謔和慍怒。作為一名社工，在此嘗試結合家庭生態系統理論和6A教育理念以幾組關鍵詞來淺析和反思這部電影所折射出來的中國傳統家庭教育。
忽視與溺愛
首先，從影片中比較容易看到的是家人對主角李玩的忽視，而這種忽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忽視。電影以父親和老師共同逼迫李玩選擇自己不喜歡的英語興趣班開篇，一開始就預示著父親對女兒學習興趣和內心感受的忽視。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李玩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爺爺奶奶表面上對李玩疼愛有加，但實際上難于從精神上給予李玩理解和慰藉。從爺爺給孫子起名字就可以看出爺爺重男輕女的思想，因李玩是女兒，就隨便起了“李玩”這個名字，卻慎重地給李玩的弟弟起了“昭昭”這個名字；而奶奶明知李玩喝奶必吐，卻仍讓李玩喝了牛奶再去上學，這是中國家長的一種“我把我認為好的給你”卻不考慮孩子喜不喜歡和接不接受的慣常做法。李玩沉默的性格和所透露出的渴望被理解而不被理解的孤獨感與家人長期對其精神上和內心感受上的忽視是密不可分的。
其次，作為李玩對照面的弟弟，比較容易看到家人對他的溺愛。弟弟生日當天，全家人都圍繞著弟弟慶祝，現場和樂融融，而李玩卻像個局外人一樣在一旁尬笑。弟弟玩游戲拿棍子打了全家人甚至把奶奶的額頭打出血時，家人不僅沒有責怪和教育弟弟，反而安慰弟弟不是他的錯，李玩表示弟弟應該向奶奶道歉時，父親卻表示弟弟還小不懂事不能過分要求弟弟。于是，在家人的寵溺下，弟弟開始對狗狗發出挑戰，用棍子打小狗最后被小狗咬傷，小狗最終被家人當作瘋狗被送去收容所后絕食而亡。
生態系統理論將人際關系分成了四套依次層疊的環境系統，這些系統彼此之間相互影響。第四個環境系統是宏觀系統，是一種廣闊的意識形態，如社會文化、亞文化和社會環境。它規定如何對待兒童，教給兒童什么以及兒童應該努力的目標。在不同文化中這些觀念是不同的，但是這些觀念存在于微系統、中系統和外系統中，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兒童知識經驗的獲得。[摘自百度百科]
家人對李玩的忽視和對昭昭的溺愛與中國傳統的重男輕女的社會文化和觀念密不可分，而這種觀念在一代又一代的中國家長身上不斷延續著。遭受忽視的李玩無意識中也忽視著她身邊的人和物，如給狗狗喂自己認為好吃的泡面，瞞著堂姐與堂姐的男朋友約會等，而也不難預想昭昭長大后很大可能保留著這種觀念，并且在它的影響下有意或無意地延用父輩的教育方式。
責任與權威
從父親的角度來看，父親確實也不容易甚至值得被同情，作為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子，他在承擔著養家糊口的責任和巨大壓力的同時也要操心女兒的學習。在工作方面，他卑躬屈膝，努力討好領導，為了討好領導，不但沒有遵守帶女兒去天文館看展覽的約定，還讓女兒代替其向領導敬酒；在教育孩子方面，父親更看重女兒的學習和成績，在強迫女兒更改興趣班后只懂得拿錢安慰女兒；在小狗愛因斯坦走丟后，父親對女兒的安慰也多是“你要中考了，不要被狗狗影響了你的學習”諸如此類的話語。在父親的影響下，李玩的英語成績終于得到提升并且考了全級第一，但在關乎是否能保送高中的英語演講比賽中李玩卻頻頻忘詞而被迫棄權，最后還是靠興趣科目物理比賽拿了全省第一而被保送上高中。
電影讓人印象最深刻和討論最多的是父權與成人世界的偽善。“每一場成長都是兇殺案。”這是印在電影海報上的一句話。影片中，父親為了補償女兒給她買了一只小狗，李玩逐漸與小狗培養起了深厚的感情并為其取名愛因斯坦，小狗走丟后，李玩不顧一切地尋找并導致爺爺受傷。家人為了安撫李玩買回了另一條同品種的狗，李玩并不認賬，家人便合伙逼著李玩承認它就是愛因斯坦，一直被壓抑的李玩終于爆發并陷入與全家對立的關系中，這是李玩對權威最強烈的一次反抗和挑戰，但這種反抗和挑戰結束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力中。父親對李玩毫不留情地毆打和謾罵后又帶著歉意表示“爸爸打你是因為愛你”；李玩終于接納了新的愛因斯旦，而在愛因斯坦咬傷弟弟被要求送去狗肉店時，李玩這次并沒有不顧一切地挽留，而只是哀求父親送哪都行不送去狗肉店就好；在慶祝李玩被保送高中的宴會中，一叔叔專門為李玩點了紅燒狗肉并催促其嘗嘗，李玩遲疑一會后在全家人的注視下忍痛咽下了一塊狗肉。從不顧一切到哀求再到吃狗肉，李玩在家人權威和軟硬兼施的教育下，終于被迫接受了成人世界的規則，成為了家長口中“長大了，懂事了”的好孩子。
美國著名家庭教育專家麥道衛博士提出6A教育理念，基本內容包括：接納（Acceptance），有助于孩子建立安全感和歸屬感；贊賞（Appreciation），有助于孩子建立健康自我形象；關愛（Affection），有助于培養孩子美好的心靈；時間（Availability），付出時間就是愛；責任（Accountability），培養孩子成熟的自控力和判斷力；權威（Authority），愛與管教的平衡是最好的權威。6A管教理念認為“接納、欣賞、關愛、陪伴”是家庭教育的基礎，接著才是責任與權威，否則容易導致孩子出現“叛逆”等種種問題。[參考百度百科]
從影片中可以看出，父親對李玩的教育以責任和權威為主，比較缺少接納、欣賞、關愛和陪伴，這是最初父親認為李玩“不懂事不聽話”的主要原因。而運用“責任”和“權威”管教孩子主要是協助孩子作出正確決定而提供必要的界限，而不是逼迫孩子接受成人世界所認為正確的一套標準和規則。親子之間也要保持一定的界限，并要清晰和承擔起各自的責任和義務。作為父親，要承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作為孩子要承擔起自己學習的責任。中國家長可謂是最忙碌付出最多的家長，在忙于工作的同時也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輔導和管理孩子的學習，而鮮有家長明白學習是孩子的責任。家長越過邊界主動承擔起孩子的學習責任，無形之中給自己和孩子都造成了一定的壓力和影響。
成長與和解
在影片的最后，李玩偶遇了走丟的愛因斯坦后沒有與其相認而是默默掩面痛哭，這是一種成長，即使這種成長裹挾著痛苦。我們成長的過程或多或少都會伴隨著陣痛，或是被忽視或是被溺愛亦或是被暴力。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是伴隨一生的，即使某些被粗暴對待的成長經歷被刻意忘記，但卻可能沉在冰山一角化作我們的潛意識。我們需要從過往的經歷中解放出來，只有與過去的自己和生活達成和解，才能覺察到過往生活對自己的影響和避免無意識地重復父輩的教育方式，這才是真正的成長。如果你也從電影中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希望你能在回塑往事時重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