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5年6月1日,高帝劉邦駕崩。漢惠帝劉盈順利繼位。
呂后那顆懸了好幾年的心終于落回原處。她最迫切需要解決的要事就是戚夫人。這個女人多次鼓動劉邦,差一點廢了劉盈的太子之位。多少個夜晚,呂后都是被這個女人嚇醒。
呂后派人將戚夫人抓到面前,百般辱罵。戚夫人并不肯認(rèn)輸,不斷頂撞呂后。呂后命人撬開戚夫人的嘴,割下了她的舌頭。呂后命人將戚夫人的舌頭喂了狗,說:“這個惡毒的女人,就是用她的這條舌頭在先帝面前搬弄是非,差一點壞了我大漢江山!”
疼暈過去的戚夫人醒來后,仍然對呂后怒目而視。呂后又命人剜掉了戚夫人的雙眼。戚夫人還是不肯屈服,四肢掙扎舞動,似在抗議呂后的暴行。
呂后憤怒地命令道:“砍下她的四肢,封住她的耳朵!我要讓她變成鬼,也是個看不見、聽不到、說不出、走不動的孤魂野鬼!”
戚夫人的生命力極強(qiáng),盡管受到這般非人的折磨,她仍然還有生命的跡象。呂后說:“將她裝入瓦甕!做成人彘!”
美麗的戚夫人被呂后制成了人彘
裝著戚夫人的瓦甕被放在長樂宮的西北角,那里是宮女們出恭的所在。呂后下令,凡是侍寢過劉幫的妃子、宮女等人,全都要來參觀戚夫人的人彘。
呂后派太監(jiān)張翁監(jiān)督記錄下參觀者的表現(xiàn)。
參觀的隊伍中,看到戚夫人的慘狀,有的人當(dāng)場失態(tài),掩面痛哭;有的蹲在地上哇哇嘔吐;有的當(dāng)場發(fā)瘋。
張翁記錄下各自的表現(xiàn),一一匯報給呂后。
呂后聽完匯報,冷冷地說:“凡哭泣者,賜自盡!”
呂后又問張翁道:“你剛才說只有薄姬沒有失態(tài)?”
張翁說:“回稟太后,只有薄姬看完,面無表情,沒有流淚更沒有哭泣!”
呂后盯著張翁看了半晌,有些不相信地說:“你不會是收了薄姬的賄賂,替她隱瞞吧?”
張翁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太后,借小人一萬個膽,小人也不敢欺瞞太后呀!太后若不信,可以問問其他人!”
呂后笑道:“看把你嚇的!我知道你的忠誠!起來吧!你明天給我將薄姬叫來,我要見見她!”
薄姬排在隊伍中間,跟隨前面的人亦步亦趨,準(zhǔn)備參觀呂后制作的人彘。她的衣服是本色麻質(zhì)的。頭上沒有任何玉器或者金器。她的臉上素面朝天。
薄姬知道這一場參觀充滿了兇險。還沒出門時,薄姬就對著青銅鏡,反復(fù)告誡自己說:“薄喜,一定要忍住!為了保全你們母子的性命,你絕對不能失態(tài)!”
有了這個心理準(zhǔn)備,薄姬的臉色就很淡然。當(dāng)隊伍前端開始有人哭泣,有人嚇得喊叫,有人嘔吐時,薄姬在腦海里拼命轉(zhuǎn)移著自己的注意力。她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死命地壓抑著自己隨時會沖出身體的同情心。
薄姬經(jīng)過人彘身邊時,她迅速地瞥了一眼,立即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別處。薄姬故作鎮(zhèn)定地離開隊伍,回到自己的住處。
薄姬關(guān)好門,將兩個侍女打發(fā)出門,身邊只留下自己八歲的兒子劉恒。薄姬再也忍不住,撲在床上,頭拱在被子里大哭起來。慌得劉恒拉扯薄姬的衣服,哭著喊母親。
薄姬的情緒得到了一些釋放。她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薄姬坐起身,擦著眼淚,對兒子劉恒說:“恒兒啊,你千萬千萬不要胡說八道呀!母親平時教給你的,你一定要記住!我們娘倆不要求別的,只要平平安安就行!”
劉恒乖巧地點頭道:“母親不要哭!恒兒記住了。一不要談?wù)摮⑸系氖虑椋欢灰f呂家人的壞話;三不能穿金戴玉;四不能對下人耍脾氣;五不能隨便上街……”
劉恒一口氣說了十條不許做的事情——這些都是薄姬平時對劉恒囑咐的話。
薄姬將劉恒攬到懷中,說:“恒兒,不是母親要限制你,實在是我們沒有條件跟其他皇子相比。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母親能夠平平安安陪著你,那就是我們娘倆的福分呀!”
劉恒點頭說:“母親,您就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
第二天,薄姬跟隨張翁來見呂后。
薄姬小步快走地來到呂后面前,很自然地雙膝跪地,匍匐在地上,朗聲說:“臣妾薄喜拜見太后!”
呂后見薄姬對自己如此恭順,心中大悅。她對身邊的宮女說:“快把薄姬扶起來!”
呂后拍拍身邊的座榻,很親熱地說:“來,妹妹,坐到我身邊來!”
呂后對薄姬有所疑心,但被薄姬化解
薄姬趴伏在地上,說:“臣妾不敢僭越!”
在兩個宮女的扶持下,薄姬勉強(qiáng)站了起來。她堅決不肯坐在呂后身邊,而是在呂后的側(cè)面,垂首跪坐,不敢直視呂后。
呂后讓身邊的宮女們離開,對薄姬道:“好啦!妹妹,沒有外人了,你也不用太拘謹(jǐn)!怎么說,我們也是一家人嘛!”
薄姬道:“謝太后!”薄姬仍舊僵直地跪坐著,以示對呂后的恭順。
呂后與薄姬說了一會閑話,突然發(fā)問:“我聽說那個人彘生前曾到你的住處找過你?”
薄姬心中一驚。她大方地承認(rèn)道:“是找過我,而且不止一次!”
呂后問:“她都跟你說過謝什么呀?”呂后其實早就掌握了戚夫人與薄姬的談話內(nèi)容。她想看看薄姬是否對自己有所隱瞞,據(jù)此判斷薄姬是否對自己忠誠。
薄姬想了想,回答說:“我也記得不是太清楚了!第一次跟我聊了一些關(guān)于楚歌的事。第二次嘛,她跟我許愿說,等她的兒子趙王如意當(dāng)了皇帝,就封我的恒兒為王。”
呂后聲音冷冷地追問道:“那個人彘去了你那里,你為何隱瞞不報呀?”
薄姬不卑不亢地回答說:“自從生下恒兒,臣妾很少見到先帝。私下相見更是沒有可能。臣妾就是想?yún)R報,也沒有機(jī)會呀?臣妾想過給太后您匯報,可是,太后也是日夜辛勞,臣妾實難見面。再說,我們之間也沒有聊過違法的事情。實在是不愿意因為臣妾這點小事耽誤太后的時間和精力。”
呂后心里說:看你面相老實,說出話來居然伶牙俐齒、頭頭是道!好吧,看在你沒有對我隱瞞,就放你一把吧。
呂后笑著說:“你說得還蠻有道理!好了我們不談這件事了!恒兒是高帝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哪有不封王的道理?!我告訴你吧,盈兒對他的兄弟和侄兒封賞的詔書都擬好了,很快就會發(fā)布的!你的恒兒就要被封為代王!”
薄姬趕緊下位,再次匍匐下拜,向呂后致謝。
等薄姬歸位,呂后再問:“妹妹對我制作的人彘有何看法?”
薄姬回答說:“按照道家的說法,她那是德不配位,咎由自取!”
呂后問:“你看到人彘,為何淡定如常,不像其他人那樣哭泣呢?”
薄姬鎮(zhèn)定地回答說:“臣妾不才,天理倫常還是知道一些的。臣妾可以上哭天地,下哭君王,為何要為有罪之人哭泣呢?!”
呂后對薄姬的回答非常滿意。她不再用審問的語氣和薄姬談話了。而是換成了一種溫柔和氣的口吻。
呂后說:“我知道妹妹和我一樣,長期受到先帝的冷落。你受委屈了!現(xiàn)在好了!我們可以說了算。妹妹有什么需求,盡管開口,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薄姬微笑道:“謝謝太后對臣妾母子的關(guān)愛。我們生活過的很好,什么也不缺!太后現(xiàn)在日理萬機(jī),請?zhí)蟛挥藐P(guān)心我們!”
離開了長樂宮,薄姬坐在車上,心情漸漸平靜。車窗外的冷風(fēng)一吹,使她感覺自己的后背發(fā)涼——原來,她的后背早就濕透了!
薄姬最善于隱藏自己的想法。她總是說自己沒有非分之想
劉恒被封為代王的消息并沒有讓薄姬太高興。她總在琢磨這件事是否有什么蹊蹺。她將弟弟薄昭叫到面前商議。薄昭道:“姐姐不要疑神疑鬼的!恒兒是高帝的親生子,封王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薄姬問:“如果總是呆在長安,夜長夢多,終歸不是好事!”
薄昭說:“那就請求回到封地上去!遠(yuǎn)離這個鬼地方就是了!”
薄姬想了想,說:“長安肯定是要離開的,但我們不能主動申請!如果太主動,說不定會引起人家的疑心!”
薄昭點頭道:“姐姐說得極是!我們就悄悄做好準(zhǔn)備,等到朝廷的詔令下來,就可以即刻動身!”
薄姬說:“好吧!你就負(fù)責(zé)做好準(zhǔn)備吧!”
不久,朝廷的詔書下來,要求留在長安的諸侯王離開長安前往封地。薄姬立即響應(yīng)。但呂后卻不準(zhǔn)薄姬陪同劉恒前往代地。
薄姬只得隱忍,繼續(xù)獨自留在長安。
后來,薄昭以劉恒的名義向劉盈上奏,說自己十分思念母親,希望母親前來代地,好在母親身邊盡孝。劉恒有感于兄弟之情,親自向呂后請求。呂后見薄姬對自己并沒有什么危害,也就勉強(qiáng)答應(yīng)下來。于是,劉盈下詔讓薄姬離開了長安。
來到代地后,薄姬立即對王府里的人實行嚴(yán)格管控。沒有薄姬的批準(zhǔn),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王府。而且,嚴(yán)禁談?wù)摮⑸系娜魏问虑椤?/p>
薄姬陪著劉恒在代地韜光養(yǎng)晦十幾年,終于等到云開日出。陳平與周勃等人設(shè)定“誅呂定劉”之計,一舉鏟除了呂氏勢力,迎接劉恒回長安繼位,當(dāng)上了大漢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