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客人找我聊天，說最近發現跟老朋友越來越聊不到一塊兒，有些認識十幾二十年的人，如今在一起不僅別扭而且陌生。
她大學時的閨蜜，因為生活遭遇變故，變得拮據又神經質。經常半夜打電話給她哭訴生活的不幸、男人的不淑。她出于好心，每個星期抽空約她出來吃個飯，散散心，開導一下。慢慢地，她發現自己有點扛不住。閨蜜從來不出一分錢，還開始指定地方。在小紅書上看哪家下午茶很美，要一起試試；在大眾點評發現一家神店，也要試試。有些店的消費超出她的預算，但看著閨蜜那么興奮，她也不好拒絕。事后，閨蜜喜歡發朋友圈，還把“羨慕你有土豪朋友”的留言截圖給她看。她只能苦笑，想著女兒想要買個盲盒，她覺得太貴，沒舍得，還惹女兒哭了一場。
兩人的話題也越聊越乏味。閨蜜圍繞的永遠是家長里短，而她，還想聊點新奇的東西，比如文學、藝術、電影。
有一天，她跟閨蜜吃完晚飯回家，丈夫跟她開玩笑：抖音上說跟閨蜜約完會，臉都發光，年輕十歲，為啥你每次見完你閨蜜，黑臉黑面，老了十歲。她心里一咯噔，覺得自己這大半年拖著閨蜜往前走，閨蜜卻重復著同樣的話題，抱怨著同樣的事情，見識沒長半分，倒是臉，眼見著變圓潤了。而她，錢包癟了、精力也散了，甚至發生了一些不好的改變——以前公婆的有些習慣，她視而不見，最近忽然對他們的行為敏感起來。迷迷糊糊睡著，她做了個夢，夢見小學老師把班里學習最差的同學安排在她的同桌，結果兩人考試一起得了鴨蛋。她被嚇醒后，想了半天，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幫助閨蜜。然而，心里有另一個聲音說：“她是你閨蜜啊。大學四年，就數她對你最好。那時候你從小城市來到大武漢，土氣、膽怯，很多女生嫌棄你，她第一個來跟你搭訕，還帶你去江漢路買衣服……”她哭了，決定跟閨蜜好好談一次。
那種狀態我大概能理解，就是你對象洗完澡從來不拖地，你告訴他拖地的好處和必要，他說“我知道，你不愛我了”；他買了華而不實又沒那么喜歡的東西，幾天就閑置了，你告訴他這個東西打折的時候買更劃算，而且說不定到打折的時候就不想買了，因為他本身就沒那么喜歡，他說“寶貝，你不愛我了嗎”……但凡特別消耗他人精氣神兒的人，都是屬棉花的，你想扶，沒抓手，你想使勁兒，找不到支點。他們楚楚可憐，卻把你弄得遍體鱗傷。其實，一團棉花的殺傷力并不比一把刀弱，能把你的嘴堵死、心塞死。她問我怎么辦。
我的答案是，朋友或者閨蜜，不管過去曾經擁有多少美好時光，一旦這些時光不再，就變成我們最沒有必要將就的人。你不敢得罪老板，為了工資；你不敢得罪同事，因為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將就著你的老公，為了孩子；你將就著父母，畢竟血濃于水。已經過得這么累了，那些明顯不在一個階段、一個層次、一種思維層面的朋友，如果再不遠離，你的人生，還有什么是自己能選擇的？只有買件衣服、換個發型嗎？那多無趣啊……她聽我說完，想了半天，傷感地說：“我曾經以為，我們可以一生一世……”因為我們害怕孤獨，只好將就，最后把有些不值得的人，過成了一生一世；有些不值得的事，當成了終生職業。我們總以為，一生一世是人生最好的狀態，卻忘了人生最好的狀態，永遠屬于勇者。有勇氣告別、有勇氣說不、有勇氣選擇，這些，都是生命點滴的美麗。至于那個閨蜜，她需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勇敢、找到劈開幽暗森林的那把劍。嬰兒學走路要靠自己，成人學成長也要靠自己，旁人能給的有限，給不了當然不必過分自責。文章配圖：來自電視劇《凪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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