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河西走廊的打通是因為生活在中原的農耕民族,向往前往廣闊的西域,我覺得說得太過夢想。歷史上很多類似事件的發生,更多的可能是當時的國防需要或者經濟需求。
公元前202年,西漢王朝建立。經過高祖、惠帝、文帝景帝半個多世紀的休養生息,到漢武帝時期,國家實力大增,武帝開始積極地考慮帝國的生存空間。面對匈奴,他再也不愿通過納帑[tǎng] 互市及和親的方式委曲求全,而是飼養戰馬、擴充戰備資源,意圖通過戰爭擺脫匈奴的束縛,并一雪高祖白登山被圍之仇。
而就漢帝國時期與外部環境的交通看,東面海路不可通,西南高原為屏障,向北、向西都是強大的匈奴勢力。
匈奴是一個由眾多游牧民族逐漸演變、融合而成的部族,自先秦時代開始,一批批地從蒙古高原沖下來,劫掠富庶的農耕國家,是橫亙在東西方世界之間的可怕力量。秦始皇時期,蒙恬北擊匈奴,設九原郡(今包頭),匈奴不敵,向北遷移。
秦末楚漢相爭之際,趁著中原形式混亂之際,匈奴冒頓mò dú單于殺父自立,驅逐東胡、月氏,統一大漠,建立了龐大的匈奴王朝。東起遼東、橫跨蒙古高原,西與羌氐相接,北達貝加爾湖,南抵河套及山西、陜西北部,祁連山是被匈奴人視為他們的天然牧場,匈奴呼天為祁連,祁連山即為天山之意。他們兵鋒南指,成為漢帝國最強大的敵人。
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占天然優勢情況之下,該怎么辦?
當漢武帝從匈奴的俘虜口中得知,被匈奴單于殺死的月氏首領,連頭顱都被做成了單于的酒器,月氏人渴望報仇,卻實力不濟,只能被迫西遷時,漢武帝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能聯合月氏,東西夾擊,必定可打敗匈奴。
但是當時的漢朝人除了知道向西渡過黃河后,有一條河西走廊可通往西域外,其余一無所知,且河西走廊被匈奴控制,很可能使者還沒到西域,就被匈奴人殺死,沒有人愿意去冒這個看上去十死無生的險,直到最后,一位27歲的陜西人張騫站了出來。
張騫通西域的故事可謂人人皆知,戈壁、沙漠、炙熱、干渴,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匈奴人,他和他的使團面臨的是無處不在的性命之憂。不過,歷史總是有很多讓人說不清理由的情況出現,當他們被匈奴人抓住后,居然沒有被殺,而是被軟禁,直到九年后,張騫逃出王庭,繼續堅定地西行。這時的月氏已分成了兩部分,大部分月氏人遷居到了中亞阿姆河流域,被稱作大月氏。少數則留在敦煌南山地區,與羌人雜處,被稱作小月氏。
當然,張騫要找的是大月氏。他和他的隨從堂邑父折向西南方向,進入焉耆,順塔里木河西行,經過庫車,穿過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瑪干,到達疏勒,又翻越帕米爾高原,來到了大月氏。這樣的路程,直到今天,也難以想象。
張騫在大月氏滯留了一年多,并沒有得到明確的回復。但他的足跡遍及了天山南北,中亞、西亞各地,深入了解了西域社會。張騫意識到如果能打通河西走廊這條溝通漢帝國和西域的咽喉要道,中原與西域的貿易往來就可以暢通無阻,漢帝國的財政、視野都將得到顯著提升。帶著這樣的想法,張騫決定盡快返回長安。
返程時,為躲避匈奴人攔截,張騫他們沿著昆侖山北麓,經莎車,于闐(現和田),迂回北上,想通過羌人的地盤回到長安,但此時,羌人也已經淪為匈奴的附庸,張騫再次成為匈奴的俘虜。但沒想到的是,匈奴首領再次寬恕了這個逃跑的漢人使者。公元前126年,匈奴單于病逝,張騫再次出逃。
13年后,這個從甘泉宮出發的男人,活著回來了。當年一百多人的使團,回到長安時,只剩下他和堂邑父以及他的匈奴妻子,還有帶回來的西域地圖和種子,以及他對漢帝國的永恒的愛,也許還有雄心。
莫高窟323窟北壁壁畫,張騫出使西域圖:
張騫得到的實地消息成為隨后在西域展開軍事和外交攻勢的基礎,再如何強勢的帝王也需得到大臣們的支持,而張騫為所有人打開的世界和利益促使了漢帝國的決心,使漢帝國對匈奴的決戰,不僅僅是防御成為了現實,他們不再需要高舉復仇的旗幟,斬斷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河西走廊,也就是斬斷匈奴的右翼,成為了漢帝國的國家戰略。
這是一個如此風云激蕩的時代,恒河平原上,古印度的孔雀王朝剛剛落下帷幕。波斯地區,安息王朝正在崛起。而歐洲南部,羅馬已經誕生。
歷史又是如此的巧合,羅馬的東征和漢帝國的西征,幾乎在同一時期在遙遠的東西兩方交相呼應……
從公元前129年開始,漢武帝先后發動幾次戰役,解除了匈奴對長安的威脅。
此時的河西走廊東段被匈奴單于封給了休屠chu王,西段封給了渾邪yé王。西可控制西域諸國,南可與羌結成對抗漢的聯盟,對漢帝國西部威脅嚴重。反之,漢帝國若能奪得河西走廊,則形勢逆轉。
說到漢武帝時期的漢匈之戰,霍去病,這位如流星般劃過的將軍當然是不能錯過的精彩。
公元前123年,衛青率六路大軍兩次進攻匈奴,17歲的霍去病隨軍出征,初露崢嶸。
公元前121年早春,霍去病率騎兵快速閃擊,從烏鞘嶺入,連續掃蕩匈奴5個部落,又越過天然牧場焉支山,疾馳前進,殲滅匈奴軍近萬,休屠王、渾邪王率殘部驚慌逃走,霍去病追擊到西端的敦煌才收兵回撤,凱旋而歸。
但這次河西作戰,仍沒完成圍殲匈奴主力的目標。
這年夏,漢匈之戰再次展開。盡管公孫敖部迷失方向,未能與霍去病會師,但霍去病卻率領孤軍從匈奴背后發起攻擊,奪下焉支山。這里,直到今天仍然是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馬場——山丹馬場。漢帝國從此有了理想的軍馬養殖基地,在高原培養出的馬匹質量遠遠超過了中原馬。而被擊潰的匈奴則唱著悲涼的歌退出了祁連山。“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當然,戰爭永遠不是一個人的表演,衛青、李廣、李陵、公孫敖、趙破奴等等名將各有各的精彩,只是這位天才將領年僅23歲就病逝,實在讓人惋惜懷念。
霍去病墓石雕馬踏匈奴:
河西之戰落下帷幕,河西走廊全線打通,匈奴再難依靠西域諸國和羌族部落的人力物力資源向漢帝國進襲,相反,漢則由此獲得了相對安定的發展條件,在西面形成了屏護長安的安全地帶。
同樣在這一年,公元前121年,漢帝國首次設置武威、酒泉兩郡,河西走廊并入漢王朝版圖。
公元前119年夏,漠北大決戰,衛青、霍去病、李廣……這場決定東亞霸主地位的著名戰役自出現于《史記》、《漢書》之后就為后人所稱頌。而關于這場大戰到底是怎么打的,現在爭論太多,決戰地是在現在的烏蘭巴托嗎?狼居胥山到底在哪里?但無論如何,漢帝國勝了,從此之后,通往西方世界的大門徹底打開!
公元前119年,張騫被再次征召,率300人的使團,攜帶絲綢、瓷器、茶葉和牛羊幣帛等物,浩浩蕩蕩,出使西域。他們抵達烏孫,表達結盟意愿。又派副使赴大宛、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以及天山以南的于闐等地訪問,與漢帝國建立友好關系。張騫和他的使團使中原的物產傳到了西域,西域的名馬、銀器、毛織品也源源不斷的傳到了中原。西域各國紛紛遣使來漢,東西方開始了政治、經濟、生產各方面的交流。
公元前111年,漢帝國在河西走廊完成了四個行政區的設置。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酒泉、敦煌扼守西部關口,張掖居中,武威則臨界金城(今蘭州)。武威,武功軍威,顯示漢帝國的武功軍威到達河西。張掖,張國臂掖,以通西域。酒泉,城下有泉,泉水若酒。敦煌,敦,大也,煌,盛也,盛大輝煌之意。(另有說法為少數民族語言音譯)
同時,漢帝國還設置了玉門關和陽關,位于敦煌以西約80公里處,一南一北,分扼天山南北路咽喉,是河西走廊去往西域的必經之地,并成為了面向西域的前進基地。
公元前60年,漢帝國設置西域都護府。此時的漢帝國與羅馬帝國東西比肩,兩個帝國間是安息和貴霜兩個生機勃勃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