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還是凌晨3:30，我不禁笑了，因為昨天也是這個時間醒來的，大大大前天更奇葩，午夜12點醒一次，2:30醒一次，4點醒一次，5點20又醒了。老了，不扛事了，有點事兒就睡不好覺。人社局是干人事兒的，本來工作就多，這兩天還連連中獎，總代表市里迎接個省檢查啥的，唉。
躺在床上不愿起，發(fā)圈吧考慮可能會影響別人休息，昨天半夜已經(jīng)抽了一回瘋了，不能再抽，就開始信馬由韁胡思亂想。
想了很多，首先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長滿虱子的小嘎巴棉襖。那時候買不起秋衣秋褲，大冬天就光身穿棉褲棉襖，一冬下來，油光锃亮。也邪門，那時候大人小孩兒誰都長虱子，特別是我們小孩兒。襖縫里哪哪兒都是蟣子，小小的，白白的，晶瑩剔透，一撮兒一撮兒的，虱子更別說，滿身出溜，感覺哪兒一癢，伸手一摸就摸出一個來，隨手就用指甲碾死在墻上，嘎巴兒一聲，倍兒過癮。一到晚上，母親就會把我們姐兒仨脫下的棉褲棉襖往炕頭前的火上烤，虱子們就嘩嘩地往火上掉，噼啪聲響成一片。你現(xiàn)在還能找著虱子嗎？嘿，沒有！這就叫“窮長虱子富長瘡”，咱們?nèi)兆雍眠^了不是。
那時候，真是感覺窮日子沒個兒頭兒，我小的時候差點兒沒被餓死，母親說，要不是下邊兒兩個一對雙雙兒妹妹早產(chǎn)夭折我吃上了接奶，早沒我了，我命大，三條命。那時候，我們姐弟仨就盼著自己鬧病，因為誰鬧病母親就給誰買瓶兒罐頭，橘子的啊，桃子的啊，山里紅啊，自己挑。沒鬧病的兩個人可以分一口，然后眼巴巴看著鬧病的抱著瓶子大快朵頤，眼里那才叫真的羨慕嫉妒恨呢。不鬧病的我們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會狠狠地瞪那個鬧病的一眼，然后選擇離開，離開時順帶翻著白眼兒說一句，你就裝吧。我們姐兒仨就是這么裝大的。
迷迷糊糊日子就好過了，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父親開始帶著幾個弟兄天津北京的打工，固城先吃上方便面的是我們，面條跟燙了頭似的，好玩兒，固城鎮(zhèn)上第一條牛仔褲也是我先穿的。那時我剛上初二，放學時一街筒子的人都看我，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我褲子都冒煙了。但我心里還是不足，我忒羨慕前院小仙，因為小仙的父親不打她。
從小很怕父親的，脾氣太大，吃飯時得加萬般小心，以免盤子莫名其妙飛過來，或者筷子砸到頭上。本來瘋成一鍋粥，一旦聽到大門響，我們姐弟仨兒趕緊擠到窗前看，如果是父親回來了，就立即做鳥獸散，寫作業(yè)的寫作業(yè)，掃地的掃地，擦桌子的擦桌子。
記憶中父親從沒有抱過我，也未曾有過片刻溫言暖語。前院的小仙父親卻截然相反，每當我們放學回來，只要看見我們，他都會立即滿臉笑容，蹲下身子把小仙攬在懷里，連聲問閨女回來了？使得慌不？今天都學了點啥？……羨慕得我回回眼里冒火。后來聽說她嫁了個蓋房的挺趁錢，夫妻特別恩愛，還生了兒子，特聰明。唉，看人家這一輩子多幸福！人跟人能比么？！
后來上初中，為考上中專，離家二里地都住校，中午頓頓清水熬白菜幫子就干吧饅頭，把漂在飯盆兒里的蟲子撈出去就吃，一點兒都不惡心。晚上熄燈后點著蠟燭再看一個小時的書，眼睛就是那時候近視的。啊！---想起那兩年來，就感覺時間太難熬了太漫長了太苦自己了，可是現(xiàn)在回頭看過去不過是一轉眼。
上次回家吃飯，母親又念叨起接比臨右來，絮絮叨叨。我問小仙怎么著呢我得有二十年不見她了。母親一怔，說，早沒了，沒了三年了。啊？！我驚了一跳，連聲問，怎么回事，怎么死的，怎么就死了呢。死三年了，糖尿病并發(fā)癥，她男的死得更早，汶川地震那年死的，汶川那兒地動，咱們固城這兒地也動，正在墻上拆門樓呢，一動整個頂板掉下來人也掉下來給擠死了，就一眨巴眼兒......
那頓飯我沒吃好，開車回來一路也心不在焉，感覺生命太無常了，眼里不覺間早含了兩包淚，后來干脆靠邊兒停車哭了會兒。
......
我活了48年了，這48年感覺竟然是一瞬。太多的人走進過我的生命，喜歡的，討厭的，喜歡我的，討厭我的。在固城生活了18年，在農(nóng)專學習了4年，在徐水一晃兒就是26年，余生，我可能也就在徐水晃了。這大半生，流過太多淚，為別人，更多的是為自己。我想，也有人為我流過淚吧，比如我的父母和愛過我的人。細想這48年來，自己的確是認真愛了，認真愛了一草一木一貓一狗，更認真愛了每一個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的人，哪怕是唾他（她）一口唾沫，或者跟他（她）打一架。
我不知道自己將來何時何地，將以何種方式離開這個我并不喜歡的世界，但我想，主動放棄是不可能的，除非老天來拿。
我會好好珍惜我現(xiàn)在生命中的親人們，包括正在手機上閱讀這篇文字的你。
我愛你，從來沒改變過。
2018.7.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