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空靈 千古麗句
——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審美談
文/張發安 編輯/磐石
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李白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此詩是歷來傳頌的名篇，也是語文教材的重要課目。這首詩是詩人李白在黃鶴樓送別好友孟浩然之時，借山川景象抒發送友情懷，充分展示祖國河山的無比壯麗。吟誦李白這首詩，激情澎湃，眼界大開。清《唐詩三百首》主編孫洙稱其“煙花三月下揚州”為“千古麗句”。有人問這“千古麗句”，究竟“麗”在哪里?對此，我們理應作出回答。
筆者檢閱了一些詩詞鑒賞詞典，看了一些賞析文章，大多是從字詞句篇作了些解析，而從審美角度去分析的不多。僅就“煙花三月下揚州”句來講，就有多種說法，大體歸納起來，不外兩種：
一種說法：“準確地描繪出了揚州的魅力”。“三月”本就是春光明媚、百花爭艷的時節，此處又用“煙花”加以修飾，讓揚州更顯得煙霧迷蒙、繁花似錦。這對揚州來說，的確是“千古名句”。
第二種說法：在“三月”上加“煙花”二字，把送別環境中那種詩的氣氛涂抹得尤為濃郁。煙花，指煙霧迷蒙，繁花似錦。給讀者的感覺絕不是一片地、一朵花，而是看不盡、看不透的大片陽春煙景。三月是煙花之時，而開元時代繁華的長江下游，又正是煙花之地。“煙花三月”，不僅再現了那暮春時節、繁華之地的迷人景色，而且也透露了時代氣氛。
筆者曾在網上讀到山水悟道先生的李白《送孟浩然之廣陵》詩的賞析文章，該文說：“煙花”是一個詞組，所以可以斷定是描寫揚州像煙花般絢爛多姿。因為李白是一直向往揚州的，帶著這種向往，李白用他一貫的寫作風格用夸張，浪漫，想象盡情渲染。全詩亮點也就在這句“煙花三月下揚州”，這句千古名句，可以確定是寫揚州而不是寫眼前景色。因為“煙花”在這里是形容詞又是比喻詞，形容揚州的繁華。全詩亮點也就在這句“煙花三月下揚州”，這句千古名句，可以確定是寫揚州而不是寫眼前景色。
筆者認為，上述說法，值得商榷。對一首詩鑒賞，應從整體上去審視，不應只抓出一兩個詞兒來任意想象。字不能離詞，詞不能離句，句不能離篇，這是起碼的鑒賞常識。難道說，這“煙花”只能是“煙花揚州”？“三月”，只能是“三月揚州”？這樣說來，句中那個“下”字該怎么講？難道僅此“煙花三月下揚州”一句就是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的意境美？把句中的“下”字拋棄，哪里還有美可言？是的，李白、孟浩然都向往揚州，愛揚州。難道老天爺也只愛揚州？只給揚州以“煙花”？三月也只是揚州的“三月”？江南不“煙花”了，也不“三月”了？如果我們把這首詩的審美重點只盯在“煙花三月”上，而不就整首詩所提供的審美信息作系統的審視，只看到第二句，那可以說這詩毫無美可賞的了。這正如我們說紅花很美，倘若沒有綠葉映襯，恐怕就不怎么美了。至于孫洙所稱的“煙花三月下揚州”為“千古麗句”，恐怕是借句而言的。
筆者基本認同后一種說法：詩的起句“故人西辭黃鶴樓”緊扣題旨，點明送行的地點和詩人與被送者的關系。“黃鶴樓”是天下名勝，是騷人墨客聚會之處，而今兩位詩人在此道別，自然帶有濃厚的詩意和浪漫的色彩。請看開頭兩句“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上句說的西辭，下句說的東去，這里所呈現的張力（流動感）與王之渙“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的一西一東向兩端發射的“空間張力”有異曲同工之妙。首句的“辭”字，承句的“下”字，兩相連屬，其流動感十分明顯，這也正是詩人暢快心情的表現。詩的后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一縱一橫的空間張力的無限展現，猶如巨椽潑墨揮灑出的水天一色，橫無際涯的廣闊畫面。全詩上下兩聯都顯示的動態美，具有博大厚重的量感和雄渾廣闊的空間。四句詩，一氣呵成，氣勢非凡，極具神韻。
再從審美形態上講，此詩所呈現的是一種“壯美”。“孤帆”，既是指浩瀚長江上的一只帆船，也蘊含有詩人自個的豐富激越的情感。“遠影”，乃是孟浩然的化身，也是詩人關注的對象。“孤帆”與“遠影”交相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與景交融在一起，景中含情，余味無窮。如果說王之渙《登鸛雀樓》詩在于激發人向前、向上的情緒，那末，這首詩給予我們的則是志在遠方和前景無量的審美感受。清人沈德潛在《唐詩別裁》中品評李太白七絕的藝術特色時說：“七言絕句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為貴。只眼前景，口頭語而有弦外音，使人神遠，太白有焉。”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的審美價值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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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發安 （秋葉紅也）男 1938年生，四川省巴中市人?！吨腥A詩詞論壇》縱議員，重慶市作協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