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的意識中大概認為這三者是佛家修煉眾的地位高低。
人世間的修者,即和尚。到了羅漢,就有了金身和法術,就好像少林寺十八銅人一樣,而且各自帶了屬性。比如“降龍羅漢”、“伏虎羅漢”、“睡夢羅漢”等等。再高一級別,就是“菩薩”,菩薩貌似中層領導,但是觀世音菩薩干事情也是經常親力親為,并不見得去差遣羅漢——由此可以看出,這其中并沒有領導關系。
而菩薩、羅漢都聽命于佛。其實從佛教義理來說,“滿天神佛”是不對的,“滿天神仙”是正確的,因為道教是多神論。
對于佛教來說,和西方基督教一樣,屬于一神論。
也就是說,在佛教的領域中,只有一尊佛。
現世來說就是如來佛,即釋迦牟尼佛,喬達摩悉達多。
其實“如來”也只是佛的一種稱號,我們可以稱釋迦牟尼為“如來佛”,并不代表“如來佛”就是釋迦牟尼一人。大乘佛教認為人人皆可成佛,在大乘佛教那里,“佛”只是一種果位,通過修行就可以獲得。
于小乘佛教中,“佛”是一個領導職位,是佛教的開創者和最高領導。這種具有實際領導權的官職,并不是誰都能得到的。
在釋迦牟尼的中央婆娑世界(也就是我們現在處的世界之中),真正的佛只有三位——過去之佛,燃燈古佛;現在之佛,釋迦牟尼佛;未來之佛,彌勒佛。
據《菩薩處胎經》的記載,釋迦牟尼佛說:“彌勒當知:汝復受記,五十六億七千萬歲于此樹下成無上等正覺。”
也就是說在釋迦牟尼佛說了這番話以后五十六億七千萬年,現世佛教將滅,而彌勒佛會接過重建佛教的大旗,成為下一世的“佛”。
這對于那些追求成佛的大乘佛教教眾來說,無疑是殘酷的。不管你怎么修煉,你也沒有辦法成佛,即使到了五十六億年之后,佛的接班人都早已指定。
所以大乘佛教對這一教義進行了延展,反正翻譯、傳達、糅雜中國文化中改動的地方多了去了,老百姓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原始教義,這才出現了諸多佛祖。
所以,佛實際上是佛教的創立者,于思想上是覺悟者。
那么,佛、菩薩、羅漢是不是在思想覺悟上的高低來區別他們呢?
并不是。
區別他們的不是“悟”,而是“行”。
佛學從根本上講就是一套知識體系,因為與宇宙、生命、人生有關,所以其實是哲學思維。它在知識和哲學這個層面上,和我們所熟知的任何門類的知識體系,并無區別。
佛、菩薩、羅漢在對佛教義理的領悟,在對自身精神思維的開悟都是一樣的,區別在于他們開悟之后的行為。
就好像我們領悟了一門知識,或者說有了自己的創建之后,采取哪種行為方式決定了我們能得到哪個稱呼。
比如屠呦呦發現了青蒿素,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這個從學術方面來說是一種肯定,更關鍵的是她的發現挽救了成百上千的生命。這種開創出自己學科方面的理論建樹者,并著書立說、普惠萬民就是“佛”的方式。
而醫學界人士掌握了屠呦呦的抗瘧治療方法,不斷改進配方,進入醫院,實地治療病眾,這種行為,就是從理論走向實踐。而這些醫務人員、教師、一線工作人員在抗瘧戰場中,渡萬眾于苦難,這就是“菩薩”行徑。
如果一個人掌握了這種方法,只是用于自身,并不在乎他人如何,也沒有將自己領會的知識傳達出去,這種行事方式,就是“羅漢”。
羅漢是自給自足者,是學而為己者。
菩薩是學習領悟,同時還渡他人者。
佛是自我領悟,開創先行,普惠萬民者。
張綏的《宗教古今談》里談到佛、菩薩和羅漢的區別時說“佛已達到‘自覺’、‘覺他(使眾生覺悟)’和‘覺行圓滿’的修行最高境界。菩薩則只達到‘自覺’、‘覺他’兩個境界,尚未‘覺行圓滿’”就是這個意思。
所謂“覺行圓滿”,就是不但悟到的知識能渡己,還能渡人。“覺他”就是“渡人”,“覺己”就是“自渡”。
再打個比方,馬克思就是“佛”,打天下的共產黨人就是“菩薩”,而當年熟讀理論、明白世事卻不出山的那些人就是“羅漢”。
在不同的領域,都有各種各樣的開創者、繼承者,以及自娛自樂者。也就是說每一個知識領域,都存在“佛、菩薩、羅漢”。
對佛教來說,“大覺悟”是通曉世間所有知識,這是不可能辦到的。所以無論是佛,還是菩薩,哪怕是羅漢,都是和尚到開悟之間不可跨越的階段。
就好像說哪個道行高深的“老和尚”,頂多也只會稱之為高僧大德,并不會用“佛、菩薩、羅漢”來尊稱。
而這些稱呼,主要存在于神話和信眾的祈禱中。
無論佛,還是菩薩,或者是“羅漢”,都是獲得了“大覺悟”的人。以講法普度眾生的是佛,以實際參與協助普度眾生的是菩薩,對此兩者都不參與的是羅漢。
老百姓對菩薩的情感,要甚于佛祖,因為佛祖屬于光說不練,而菩薩是真辦事兒。這就是為什么觀音菩薩的信眾多,因為他親力親為。
說得世俗些,就是典型的“縣官不如現管”。佛的道行深,但是他不管我,而菩薩卻會來幫助我渡過災難,我當然拜菩薩了。
至于羅漢,老百姓基本無感。因為羅漢是不管事兒的,只顧自己心里明白透亮,所以羅漢又叫“自了漢”。
因為老百姓感興趣的并不是佛教義理知識,而是誰可以保佑我發財致富,或者幫助我從當下的心靈困境中掙脫出來。佛離得太遠,羅漢不搭理人,只有菩薩在定義上是愿意幫、也能幫助信眾的覺悟者。
至于靈不靈,拜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