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那仁朝格圖,蒙古族,1970年5月出生于內蒙古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昆都鎮,2003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獲歷史學博士學位。研究領域:清史、民族史、法制史、民族法學。
原文如下,文后列出的摘錄出處很重要,省得費力去找,有時間可看看原著
辛未,大軍至都爾鼻(durbi)地方。“喀喇沁、土默特部落諸貝勒,各率所部來會”[37]。這個都爾鼻地方的名稱來自于喬吉先生他們所說的蒙古貞旗境內察罕浩特遺址以北七十余里地的都爾鼻山,后成為清朝養息牧牧場。1627年,皇太極在都爾鼻山受降察哈爾的敖漢、奈曼部,后來在那里建了城郭。
在蒙古人建造都城和定都的歷史上,哈喇和林(今蒙古國境內,大蒙古國窩闊臺合罕至蒙哥汗時期的都城)、元上都(今內蒙古正藍旗境內,忽必烈皇帝時期夏季都城)、元大都(今北京土城一帶,大元帝國首都)、巴兒斯浩特(元代應昌府,今內蒙古克什克騰旗達賚湖畔,元順帝妥歡帖木兒退居漠北時期都城)、察罕浩特(今內蒙古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境內,蒙古汗國末代大汗林丹汗都城)五座城市,在蒙古的政治歷史上產生過巨大的影響。本文結合蒙漢文歷史文獻記載和實地考察,對林丹汗都城察罕浩特的地理位置進行了考察。
17世紀時期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Lindan Khan)都城察罕浩特(?aγan hot,漢意為白城)是瓦齊爾圖察罕浩特(Wachirt ?a γan hot,漢意金剛白城)的簡稱,蒙古語“浩特”既有城、城郭、城池等意。17-19世紀蒙古文歷史文獻中都有關于它的記載。據明代鄂爾多斯萬戶(部)薩岡 扯臣 皇臺吉所著《蒙古源流》的記載,林丹汗誕生于壬辰年(1592年),于甲辰年(1604年)十三歲時即位,“以‘忽禿圖合罕’之稱揚名各方”,并從藏傳佛教格魯派“邁達哩法王、桌尼 綽爾只等人接受了精深密乘之灌頂等等,扶寵佛法”,治理國家。在“丁巳年(1617年)二十六歲時拜見薩思迦 答察 沙爾巴 虎督度,再次接受了精深密乘的灌頂,修建了宏偉的殿宇和金剛白城”,將其作為當時整個蒙古汗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
據文獻記載,林丹汗在“城中興建了【供奉】釋迦牟尼像的眾多廟宇,一個夏季當中即迅速建成,【寺】內的眾佛像【也】全部完工。”[1]薩岡 扯臣 皇臺吉(Saγang se?en qong taiji)和林丹汗是同一個時代的人,而且在鄂爾多斯地方曾見過面,所以《蒙古源流》的記載較可信。清代扎魯特人達日瑪 國師(Dahrma guushi)所著的《金輪千幅》一書較詳細的記載了當時察哈爾兀魯思(國)的行政建置、建造察罕浩特城的地點以及城內建筑分布狀況:在“阿巴嘎 哈喇山(Abaga hara agüla)陽建造了察罕浩特”城和“金頂白寺”,并將“八鄂托克(Otüg)察哈爾圖們(萬戶)分左右翼三萬戶,右翼三萬戶讓卻如斯 塔布囊來管理,左翼三萬戶讓虎日呼納克 塔布囊來管理”。不僅如此,本書的作者還十分形象地描述了林丹汗于1632年在愛新國(后金國)主清太宗皇太極率兵征伐察哈爾國時林丹汗從察罕浩特奔走時的狀況。[2]據今內蒙古巴林右旗境內的京京白塔(遼代慶州故城遺址內)蒙藏文碑銘文記載,1626年林丹汗妹妹蘇瓦拉斯瓦第遵照林丹汗的意愿,重新修繕了京京白塔,并對曾祖父圖們札薩克圖汗的遺體進行了火化,建成了法身崇拜的對象—“大神變塔”,又為了實現其母后的愿望,建造了“天降塔”。[3]據《清太宗實錄》記載,林丹汗1617年會見了西藏薩思迦喇嘛,修建察罕浩特的同時,將忽必烈皇帝時期用千兩黃金鑄成的固日 瑪哈噶喇佛從西藏的薩迦地方遷移至察罕浩特中供奉。[4]
從以上的各種記載可以看出,建造察罕浩特的時間是1617年一夏之內、地點是在阿巴嘎 哈喇山陽,城內有宮殿和佛寺、佛塔,并且林丹汗是1632年從察罕浩特出走的。因察罕浩特的建造時間短暫,可以斷定其規模并不大。
[21] 曹永年:阿魯科爾沁旗白城為林丹汗都城遺址說質疑,《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二輯),1997年。
眾所周知,1627年,蒙古右翼的十二土默特、鄂爾多斯、喀喇沁等已經在林丹汗的控制之下。所以《金鬘》中提到的翻譯大藏經的地點“第二召仁布切之廟”并不在察罕浩特,而是在呼和浩特某寺廟或土默特某封建主宮帳內。看來,這部大藏經在呼和浩特地方譯成后才請到了察罕浩特地方的,1632年林丹汗從察罕浩特逃奔時落入了克什克騰旗封建主之手。另值得注意的是,17-19世紀成書的大部分蒙文文獻中都不提薩思迦喇嘛從薩迦地方請到察罕浩特的固日 瑪哈噶喇佛像之事。雖然清代喀喇沁人羅密的《蒙古博爾吉濟特氏祖譜》中提到了這件事,但記載有誤。[6]
這些不同的記載反應了當時蒙古左右翼封建主之間的矛盾和藏傳佛教紅黃兩派之間的斗爭在蒙古政治上的深刻影響。
二、學術界對林丹汗金剛白城地
理位置方面的不同觀點
北方游牧民族亙古以來有察罕(漢意白色)、哈喇(漢意黑色)、呼和(漢意青色)、烏蘭(漢意紅色)或波羅(漢意紫色)等顏色來命名城郭的習慣。譬如,今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下文簡稱阿旗)境內除了蒙古民間傳說中的林丹汗察罕浩特之外,還有位于旗府所在地查布嘎(天山)鎮以東南方向的僅一個白城子鄉就有兩個以察罕浩特(白城子)命名的地方;另外,林丹汗察罕浩特往東北方向30華里處還有一座故城遺址,當地人稱之為舊察罕浩特。蒙古文史書記載,林丹汗的察罕浩特位于阿巴嘎 哈喇山陽。但現在內蒙古境內就有好幾處阿巴嘎山。今阿旗境內的昂噶勒 朝克圖山(今罕蘇木蘇木和扎魯特旗接壤處)被稱之為大阿巴嘎山;傳說中的林丹汗都城察罕浩特北邊的山被稱之為小阿巴嘎山。不僅如此,位于呼和浩特東南方向的芒寒山在明清兩代也被稱之為阿巴嘎山,在這里有明末傳播藏傳佛教黃教的名僧第一世內齊托因呼圖克圖修習過的喇嘛洞寺。另據悉,遼寧省蒙古貞旗(今遼寧阜新蒙古族自治縣)境內還有一座阿巴嘎山。所以,弄清楚林丹汗察罕浩特所在的地理位置,光靠城郭名稱或山名是不可能的。
“我汗與布顏臺吉、博碩克圖汗、鄂爾多斯濟農同雍謝布及阿蘇忒、阿霸垓、喀爾喀諸部合兵,至土默特部落格根汗趙城地方,殺察哈爾所駐兵四萬人,我汗與布顏臺吉率兵十萬回時,復值察哈爾兵三千人,赴張家口請賞,未得而歸,又盡殺之”。[31]
近年來,學術界對林丹汗察罕浩特的確切地理位置進行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考證。1987年,內蒙古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喬吉研究員首次提出了今遼寧省蒙古貞旗境內的察罕浩特遺址大概是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的觀點[11]。1994年內蒙古民族師范學院吳芝寬、昌戴二人專寫論文支持喬吉先生之說,并肯定了今蒙古貞旗境內的察罕浩特遺址就是“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12]。據《大清一統志》所載記錄,蒙古貞旗境內的察罕浩特建造年代不詳。眾所周知,努爾哈赤1616年統一女真各部建立了后金(愛新)國。次年,蒙古林丹汗建造了察罕浩特城。今蒙古貞旗境內察罕浩特往東離努爾哈赤首都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縣)不遠,并且后金國軍隊入關時正好從旁邊經過。在當時的滿蒙激烈斗爭中,林丹汗不可能把首都建在后金國進兵路線上。再說,要是蒙古貞旗境內的察罕浩特遺址是1617年林丹汗建造的察罕浩特遺址的話,清代的官方史學家們不可能那么快就忘記它的修建年代。如果蒙古貞旗察罕浩特是林丹汗以前的察哈爾封建主們的都城的話,那我們光猜測不行,一定要論證,找出可靠的依據。另一方面,巴林右旗京京白塔所在的故城遺址自古以來沒有被稱作察罕浩特。對此,1893年曾經到過此處的俄國學者阿 瑪 波茲德涅耶夫的考察報告及《巴林右旗志》[13]、《赤峰市地名志》[14]的記載和當地人的說法等佐證。清代史學家及譚其驤先生把京京白塔故城遺址看作察罕浩特遺址是一種明顯的錯誤。1893年阿 瑪 波茲德涅耶夫對京京白塔蒙藏文碑文作了詳細的拓片后說,碑文所提到過的兩座塔“已毫無蹤跡”[15]。所以我們可以看出,碑文提到的兩座塔也是建造在林丹汗察罕浩特城內。
明清時期漢文史籍沒有察罕浩特方面的記載,而民國初編纂的《清史稿》把林丹汗都城記作“汗帳在大同、宣府邊外”[16]。余元盦先生著《內蒙古歷史概要》一書認為,“察哈爾汗主帳設在在廣寧直北之地,去明邊一千余里。” [17]廣寧在蒙古貞旗境內的察罕浩特遺址西南只有一百余里。余先生雖不知林丹汗有無都城,但按他的看法察罕浩特應該在今阿旗境內。
三、對阿魯科爾沁旗察罕浩特故城遺址現狀考察
1998年8月,內蒙古師范大學蒙古史研究所金峰教授和筆者廣泛搜集整理、研究相關史料的基礎上前往阿魯科爾沁旗罕蘇木蘇木,對這座故城遺址和民間進行了考察和調研,認為,今阿魯科爾沁旗罕蘇木蘇木境內的察罕浩特故城遺址就是蒙古汗國最后都城——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23]。
1981年8月20日,錫林郭勒盟東烏珠穆沁旗文化局都嘎爾從本旗烏拉蓋蘇木趙德寶老人聽說林丹汗曾在今阿旗罕蘇木蘇木境內的阿巴嘎山旁的“亞新察罕浩特遺址”(今稱舊察罕浩特的遺址)建造過都城的消息后來到了阿旗,同阿旗語委的工作人員一行來到罕蘇木蘇木,考察了蒙古民間傳說中的瓦其爾圖察罕浩特遺址,并首次報道了今阿旗罕蘇木蘇木西十五里處阿巴嘎 哈喇山陽舊城址就是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的結論。其主要依據是:當地人都說餉傳這個故城遺址就是當年林丹汗居住過的察罕浩特,而且所在地的山名、城名都與史書記載相吻合;從地理位置上來說,舊城址所在地與學界考證的林丹汗住地基本一致;另外城址內有不少建筑物的殘跡,有大量的琉璃瓦殘塊等,與史書所記林丹汗寵佛修廟的記載可以符合。[18]其后,赤峰地區文史工作者達木林蘇隆、阿 胡圖靈嘎、敖 包音烏力吉等人也紛紛寫論文,力圖證明都嘎爾報道的舊城址就是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19]考古工作者張松柏《阿魯科爾沁旗白城明代遺跡調查報告》一文通過實地考察后也認為今阿魯科爾沁旗罕蘇木蘇木境內的白城遺址即林丹汗時期修建的都城[20]。內蒙古師范大學歷史學曹永年在《阿魯科爾沁旗白城為林丹汗都城遺址說質疑》一文中認為,今阿魯科爾沁旗白城地區從明嘉靖中期以后已是內喀爾喀的牧地,而駐牧廣寧邊外小庫侖地方的林丹汗不可能到他部的牧地去建城[21]。對此中國社會科學研民族研究所烏蘭研究員認為“對林丹汗駐牧地的考證,目前尚有分歧,因此林丹汗白城的考定,還有待于對史料的進一步研究和考古方面新證明的出現”[22]。
1998年8月23日,筆者一行應阿旗有關方面的邀請,來到了阿旗旗府所在地查布嘎(天山)鎮,受到當地政府及文化教育部門的熱情接待。24日早晨7點40分我們十余人從查布嘎鎮出發,往北約行使了四十余里到了新民鄉后過了敖木淪河,又大約走了四十余里地,到了哈喇哈達嘎查,看見了從這兒以西二十余里的噶爾瑪哈達(哈達即巖、崗、嶺、丘等意)。又走了六十余里地到了哈土塔拉(塔拉即平原、平地之意),看見了從這兒以東三十余里的昂噶勒朝克圖山,又走了二十余里地,10點40分鐘到達了罕蘇木蘇木所在地巴音和碩地方(1999年前的蘇木所在地,因1998年水災中,整個巴音和碩幾乎全被洪水沖走,我們正是這個時候過去的,1999年蘇木機關搬遷至以南30里處的呼布地方)。我們在蘇木中學稍微休息以后,直奔我們考察的目的地——離這兒往西十余里地的察罕浩特故城遺址。
今阿旗旗地在契丹遼朝時屬京畿地區,遼都城臨潢府離這里很近,僅100多里地。女真金朝時屬大定府北部邊境地區,元朝時屬遼王封地,明朝初歸屬于蒙古兀良哈部,后成了察哈爾部屬地。《大清一統志》在察罕浩特遺址上標了努合圖哈達(努合圖哈達即有坑的巖);《阿旗固倫貝勒巴扎爾噶如第旗圖》標出故城遺址符號,后面記為阿巴嘎山;張穆《蒙古游牧記》標出小阿巴嘎山等等。察罕浩特遺址位于阿巴嘎哈喇山山陽的平原上。察罕浩特遺址南面從西往東流的一條河叫巴音和碩河,它在罕蘇木以東不遠處流入哈其爾河。而后往東南方向流向三百余里到阿旗和扎魯特旗邊界后與從西北方向流過來的烏日土赤納河(長狼河)和敖木淪河匯合,然后流入扎魯特旗境內的達布素圖淖爾(鹽湖)。當地人把巴音和碩河又稱作烏蘭木淪河(紅江)或莫勒黑圖河(有青蛙的河)。因為這條河從莫勒黑圖泉發源。烏日土赤納河現在被稱作烏力吉木淪河(吉祥之河之意),奧木淪河曾被稱作凹特兒赤納河(短狼河)。敖木淪河源頭在離察罕浩特遺址往南三十里處,從這兒蜿蜒一百多里經阿旗旗府所在地查布嘎鎮東面流過。
察罕浩特遺址位于巴音和碩河北岸的平原上。平地上有兩座拔地而起的小山丘,形狀似公牛(蒙語稱作布哈),當地人分別稱作東布哈哈達和西布哈哈達。察罕浩特遺址由內外雙層城墻組成,外城東城墻跟東布哈哈達,西城墻跟西布哈哈達相連接。南北走向地東西城墻長度約500米,東西走向地北城墻長度約980米,南面因與東西兩座布哈哈達連接,中間沒有城墻,向巴音和碩河畔敞開。因年代久遠,外城墻遺址已經不太明顯了,但隱約能看的見曾有過城墻的痕跡。
察罕浩特宮城(內城)為正方形,四周大約有250米左右,有南門和東門。經觀察,剛建察罕浩特的時候好象只有南門,南門朝東有甕城,東門有后來鑿出來的痕跡。墻體內側用土坯壘筑,外側用青磚來加固。外側的青磚據說清代康熙皇帝時期拆掉后搬過去用于建造罕廟寺的建筑上。內側的土坯墻仍相當牢固,最高處約有三米多。這同遼金城墻遺址截然不同。宮城北部有座高處,好象是宮殿的遺址,似是察罕浩特主體建筑物。從宮殿到南門有條南北走向的街道,街道東西兩側均有七座朝南的建筑遺址。中心建筑物西側右手七座房屋遺址后面,有三個凸出來的地方,最前面的呈八面形狀,顯然是塔基,另外兩個不知是什么建筑物的廢墟。宮城西南角有座面積不大的房屋遺址痕跡,其后面有口死井。東南角有座相當高的土堆,當地人說是祭星壇。城內隨處可見蓮花葉狀雕刻的柱子根基和紅黃綠色瓦礫、青磚、瓷器碎片。據考古專家稱,其中有遼代紋磚、元代青花瓷器、明代青磚,并且這座城被焚后變成廢墟的。從察罕浩特遺址出土的文物,可以看出這座城利用了遼金元的舊城郭遺址。據史料記載,契丹遼朝在國都臨潢府附近建立了24個城堡,察罕浩特很可能是在其中某一城池的遺址上建造的。
站在宮殿中心位置遙望這座故城遺址的南北兩端,背面阿巴嘎哈喇山主峰、故城遺址的中心街道、城南門以及兩個布哈哈達正中間與往南二十余里處之外的有座舌頭形狀的山峰均在一條線上。遠處的那座山峰東麓有口泉叫作國師泉,西麓有個洞叫作國師洞,清代在此曾建過寺廟,今仍有模糊的建筑痕跡和瓦礫碎片隨處可見。當地牧民把故城后面的阿巴嘎山稱作“金鳳飛翔之千峰阿巴嘎 哈喇山”。阿巴嘎 哈喇山西面的山嶺叫作呼和 布哈嶺(呼和即青,呼和 布哈即青色的公牛),其東面流過的河叫作哈其爾河,河東邊的山叫作額爾德尼山,當地蒙古人把它稱作“青龍騰飛之額爾德尼山”,當地人把額爾德尼山亦稱作哈瑪爾嶺。額爾德尼山南麓哈其爾河北岸,清朝在1674年建了罕廟寺。阿巴嘎 哈喇山以北二百里處是著名的噶海 額勒蘇(噶海,蒙古語,豬的意思;額勒蘇即沙漠),即漢籍所說的野豬口。從野豬口有直達罕蘇木的大道。也是通往漠南漠北的重要通道和軍事要道。16世紀初蒙古達延汗征右翼三萬戶、17世紀末準噶爾噶爾丹汗遠征清朝時都曾經過噶海額勒蘇沙漠。又如,1945年蘇蒙聯軍攻打日本關東軍時也是經過噶海額勒蘇沙漠到達了罕蘇木的。額爾德尼山腳下有座故城遺址,叫博羅浩特(意為紫金城)或舊察罕浩特,金邊墻(金界壕)亦從這里經過。過去阿巴嘎 哈喇山和額爾德尼山麓、巴音和碩河流域的小察罕浩特遺址到罕廟寺的方圓二三十里地區都被茂密的森林所覆蓋著,當地人稱之為“祖先林”,現在蕩然無存,據說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日本占領軍,因戰時需要,大規模砍伐而導致毀林。罕廟寺在清代是本旗的旗廟,所以過去每年在這里舉行一次大規模的祭祀活動。
宮城西城墻到外城西城墻為止有不少房屋遺址痕跡,在此處我們看見了一個搗米的石碓。東布哈哈達離地兩米多高處有一個人工鑿出來的隧道,通過那個隧道可以上巖石的東側,巖石的東側和上面共有六個柱基痕跡。據說,這兒曾經有過存水的方形石槽,七十年代炸掉后搬運到巴音和碩,建造了駐軍營房。巖石上面有個可二十幾個人圍坐的方形大盤石,上面刻了一副棋盤,還有一個柱基痕跡。盤石下面有一條直接通往宮城的隧道,據當地牧民講,七十年代有個人曾從這兒下去走了500米左右到了宮城西南角的那口死井附近,但現在無法斷定此事是真是假了。《大清一統志》所記載的努合圖哈達也許是根據這個大盤石上的隧道口的。我們可以推測,宮城西側是居民區,東側是軍營,因為近些年從宮城東邊找到了很多箭頭等兵器。西布哈哈達上面也曾有過很多建筑廢墟,也是被炸掉后當建筑石料用掉了。
故城遺址后面的阿巴嘎 哈喇山到東南面的大阿巴嘎 哈喇山間大約有四十多里遠。大阿巴嘎 哈喇山是在阿旗和扎魯特旗的邊界處。從扎魯特旗格日朝魯蘇木沿金邊墻至大阿巴嘎 哈喇山后面有條古道。這條古道從罕蘇木往西南方向可抵達噶爾瑪哈達、濕巴爾臺(有泥濘的地方之意)、花馬嶺或翻越布日合素臺汗山可到達巴林右旗境內的哈喇木淪河流域的京京白塔附近。另外,自察罕浩特遺址往西走山路也可以抵達京京白塔附近。
可以看出,林丹汗為控制蒙古左右翼和東部科爾沁等地,把都城修建在當時蒙古地區東西南北交通要塞上。因為從這兒往北經噶海 額勒蘇沙漠可抵達漠北的克魯倫河流域、呼倫貝爾、七鄂托克喀爾喀等地方;往南渡西拉木淪河可抵達明朝長城要塞山海關、喜鋒口、古北口、張家口等處。往東沿金邊墻可至嫩江流域的嫩科爾沁地。往西也沿金邊墻可抵呼和浩特十二土默特地區。
四、有關林丹汗及金剛白城的阿魯科爾沁旗民間傳說
阿旗民間至今廣為流傳著有關林丹汗及林丹汗都城察罕浩特的各種傳說。《林丹汗遷都遭厄運》一傳說中說,林丹汗第一次建都時曾經在阿巴嘎 哈喇山北麓亞新山附近的吉祥之地——今舊察罕浩特遺址上修建了國都。為了建造更大的新都城,林丹汗從內陸請了個算命先生選擇建新都的吉祥之地。算命先生怕蒙古人強盛起來后對明朝不利,于是就給他選擇了一個很不吉利的地方——阿巴嘎 哈喇山陽的一處“兩頭公牛的角上,毒蛇舌頭尖上”的地方修建都城的建議。林丹汗不顧眾反,采納了心懷叵測的算命先生的意見,在阿巴嘎 哈喇山陽修建了新都城。算命先生還給林丹汗出壞注意,建議他遷都時把內宮、傳國玉璽、祖先的供奉之物等不能走平民百姓走的道,而要走呼和布哈嶺,在呼和布哈嶺上留下大汗的足跡,這樣才能萬事大吉,國泰民安。林丹汗聽信其言,把輜重人馬等從呼和布哈嶺上經過,遷到了新都城。相傳就這樣壓斷了金鳳凰的右翼,其結果給林丹汗政權帶來了厄運。
另一則傳說故事說,林丹汗建完新都城后,叫他的國師呼圖克圖喇嘛觀測了新都城。喇嘛觀看許久后說:“在兩頭公牛角狀地方建造都城的大汗您能坐位多久,毒蛇舌頭狀山上修行的喇嘛我能坐床多久”后便離開了林丹汗。這里所說的“兩頭公牛角狀”地方指的是察罕浩特南面的兩座布哈哈達,“毒蛇之舌狀”地方指的是察罕浩特遺址以南遠處的那座青峰。林丹汗聽喇嘛話后,心懷疑忌,為了辟邪,在宮城東城墻鑿了一扇朝東的門,原來的南門口也增修了一個朝東的甕城。
《滿洲徹辰汗與蒙古林丹汗交戰》一傳說中,后金國主皇太極為了觀察蒙古內情,騎頭黑驢穿過祖先林溯巴音和碩河到源頭飲驢時,泉里涌出了無數的青蛙(蒙古語莫勒黑即青蛙)。從此,把這口泉稱為莫勒黑圖泉,把這條河稱為莫勒黑圖河。皇太極了解了蒙古政權內部情況后,率兵征伐林丹汗。林丹汗自察罕浩特西遁。在一座山崗附近后金兵正要追趕時,蒙古察哈爾萬戶的噶日瑪將軍[24]在這里截擊了追兵,后來為紀念這次戰役,當地人將這座山崗命名為噶日瑪哈達,今當為阿旗巴彥花水庫南堤。傳說中大元忽必烈皇帝時期用千兩黃金鑄造的瑪哈噶喇金佛不愿離開故鄉,過噶日瑪哈達后就陷入泥潭中不能走動了,所以現在這個地方叫做濕巴爾臺(有泥濘的地方之意)。據《清太宗實錄》和《清史稿》記載,林丹汗侍從羅哩和沙日巴呼圖克圖二人林丹汗子額哲洪果爾從青海回來前就到了盛京把這尊金佛獻給了皇太極。這充分說明了林丹汗去青海的時候,金佛確實留在了故土,就有了這個傳說。后金一名騎花馬的將軍為了奪頭功,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追過來了,結果到了一座山崗后,筋疲力盡的花馬突然暴死,這個山崗今被稱作阿拉克莫林達壩(漢意花馬嶺)。
以上提到的種種傳說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事實,但蒙古族的傳統文化、歷史痕跡大多數情況下是通過民間傳說的方式間接的反映出來的。阿旗蒙古族人民中至今流傳的這些傳說不一定是人們隨意編造出來的,其中很可能有歷史的真實痕跡,并給我們的研究提供了有益的線索。
弄清明末清初察哈爾萬戶的領地,尤其是弄清1617年前后察哈爾萬戶駐牧地和后金天聰汗幾次征察哈爾的進軍路線是解決林丹汗察罕浩特地理位置的關鍵問題。
察哈爾(察罕兒)是指蒙古大汗身邊(“察哈達”、“扎哈達”)執行守衛任務的一部分軍民的通稱。察哈爾有著悠久的歷史。1206年成吉思汗統一蒙古諸部建立大蒙古帝國時,把他身邊服役的軍民按照其分工和輪流值宿時間的不同編成了四怯薛。窩闊臺合罕時期把一部分怯薛賜給了成吉思汗幼子拖雷的夫人唆魯禾帖尼別吉當作她的份子,以別于大汗直屬的萬戶和怯薛軍,稱謂中心(高勒)明安察哈爾。當時唆魯禾帖尼別吉封地在阿爾泰山乞兒吉思故地,與四千衛拉特相鄰。她去世后其子阿里不哥繼承了其領地和屬民。阿里不哥同忽必烈爭奪汗位時主要依靠了這些人和斡亦剌剔部的勢力。阿里不哥失敗后中心明安察哈爾留居于衛拉特,而后一直在其后裔的管轄之下。后來他們成了八千輝特部之也克明安、扎哈明安二部。
五、從1617年前后察哈爾兀魯思領地看林丹汗金剛白城地理位置
1368年元朝從中原退居漠北,尤其是1388年捕魚兒海子戰役之后蒙古可汗直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爾后經過百余年的內憂外患,到了滿都魯汗時期,首先從漠南兀良哈、喀爾喀和早期四衛拉特聯盟分出來的衛拉特的有些部落納入了可汗的直接管轄之下,后來又從早期四衛拉特聯盟送來伯顏猛克孛羅忽吉囊的一部分中心明安的軍民也變作可汗的屬民,從此好象可汗直接管轄的軍民被稱作察哈爾。
滿都魯汗在位之初,他的政治中心在今河套一帶。滿都魯汗在烏蘭淖爾戰役中被明軍打敗后,從河套退了出來,到漠南東部地區和克魯倫河一帶駐牧。1480年達延汗繼汗位后,在漠北經常跟早期四衛拉特聯盟殘部打仗,最后把他們趕出了阿爾泰一帶。經過16世紀初的十來年的征戰,達延汗把漠南右翼三萬戶納入了自己的管轄。1521年博迪阿拉克汗繼汗位,把察哈爾汗帳從漠北遷徙到漠南今錫林郭勒盟錫林浩特以南蘇尼特右旗以東鑲白旗北部和克什克騰旗以西的可可的里素地方,漢籍稱大沙窩地方。這個地方在明朝宣府正北。1547年,在達賚遜庫登汗時期,察哈爾萬戶從這里往東遷移到大興安嶺東面,控制了嫩江流域駐牧的嫩科爾沁部和廣寧外駐牧的內喀爾喀五部的同時,勢力擴展到女真的有些部落和達呼爾部[25]。16世紀初隨著女真勢力的強大,察哈爾主力從東遼河流域退了出來。因為,1591年九部聯軍攻打努爾哈赤時,嫩科爾沁參加了戰役而察哈爾部未參加。再說,漢文史籍載,察哈爾卜延徹辰汗經常騷擾明邊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在考定蒙古汗國最后都城林丹汗察罕浩特的確切地理位置方面,自清代始學界進行了探索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我們在綜合研究歷史、地理、民間傳說、故城遺址以及前人研究的基礎上親赴阿旗考察后,得出今赤峰市阿旗罕蘇木蘇木境內阿巴嘎哈喇山麓的故城遺址就是林丹汗察罕浩特遺址的結論。
戊子,大軍至格壘壁路(gerei biru)地方。這三天后金軍隊沒走多遠,大概是大肆擄掠林丹汗夏營地。從格壘壁路出發行軍一天,
甲辰至扎喇布喇克(jara bulag)地方,然后至布龍圖布喇克(bulongtu bulag)地方,勞薩至喀喇莽奈地方,遇察哈爾哨兵四人,追之益圖地方,斬一人。
[27] 《清太祖實錄》卷七,第96頁。
以上記載表明,1627年林丹汗從遼東退兵后征伐了蒙古右翼三萬戶的喀喇沁、十二土默特、鄂爾多斯。當時喀喇沁萬戶的政治中心在興安嶺以西的布魯努特喀喇沁的布顏臺吉駐地,即今察哈爾正藍旗和正白旗境內的朵顏嶺一帶。[32]上面提到的土默特格根汗趙城,無疑是有眾多寺廟的呼和浩特城。據相關的漢文史籍,參加1628年趙城戰役的雙方共損失了二十多萬人。趁此機會,皇太極渡西拉木淪河,偷襲今阿旗敖木淪河流域,俘獲了察哈爾之多羅特部萬余人,對此有學者提出了質疑。據當時記載,“多羅特部落青巴圖魯、塞棱并其部眾,俱在敖木輪地方”。[33]我們考察的察罕浩特遺址離敖木淪河源頭僅三十余里。奧木淪戰役后,后金軍隊雖占領了西拉木淪河南部今赤峰市西南的西日噶河、席博圖等地,在敖漢故城駐扎[34],但未能占領林丹汗察罕浩特。嫩科爾沁部長奧巴以足疾為由未到達會兵之地,與其弟布達齊率部抵達察哈爾邊界,虛張聲勢而還,被皇太極譴責并被罰之事證明這一點。[35]1631年林丹汗“親率眾兵入阿祿塔賴楚虎爾駐牧邊境,至西拉木輪河北岸,大掠塞冷阿巴海一營而去”。[36]以上記載可以證明,林丹汗1632年從察罕浩特出走前察哈爾萬戶的根據地還在漠南的西拉木淪河以北,興安嶺以東,霍林河以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