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崔氏東山草堂》讀記
(小河西)
本詩作于至德元載(756)九月(前篇《九日藍田崔氏莊》同時稍后)。崔氏東山草堂或即崔興宗宅。東山即藍田山或玉山,因在藍田縣東,故稱?!?/span>本詩自注中的“東山北寺”應指藍田山北寺。《游山北寺》(唐-喻鳧):“藍峰露秋院,灞水入春廚?!蓖蹙S在被拘洛陽前,被安祿山的偽西京留守張通儒拘禁此處。】
崔氏東山草堂(杜甫)
愛汝玉山草堂靜,高秋爽氣相鮮新。有時自發鐘磬響,落日更見漁樵人。
盤剝白鴉谷口栗,飯煮青泥坊底芹。何為西莊王給事,柴門空閉鎖松筠。
自注:王維時被張通儒禁在東山北寺。有所嘆息,故云。
【注釋】鮮新:新鮮?!队蜗伞罚〞x-郭璞):“翡翠戲蘭苕,容色更相鮮?!薄冻昱崾Σ苎哺黧A……》(唐-韓愈):“是時山水秋,光景何鮮新?!?/span>
高秋爽氣:言秋“高”,應自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泬寥兮天高而氣清?!毖詺狻八保蜃晕簳x?!肚飸选罚|晉-王珣):“天悠云際,風遼氣爽?!毖郧铩八?,或自南北朝?!逗褪芙洹罚媳背?釋惠令):“泬寥秋氣爽,搖落寒林疏。”
鐘磐:鐘和磬;佛教法器。《獻歲燕宮臣》(隋-楊廣):“酒闌鐘磬息,欣觀禮樂成?!薄额}破山寺后禪院》(唐-常建):“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span>
漁樵:《輞川》(唐-王維):“谷口疏鐘動,漁樵稍欲稀”。
盤剝:剝到盤里。白鴉谷:地名。《陜西通志》卷9藍田縣:“鴉谷在縣東南,即白鴉谷也。杜甫詩盤剝白鴉谷口栗即此?!?/span>
青泥坊:青泥城。《元和郡縣圖志》卷1:“縣理城,即峣柳城也,俗亦謂之青泥城。桓溫伐苻健,使將軍薛珍擊青泥城,破之,即其處也?!薄稌x書-安帝紀》:“赫連勃勃大敗王師于青泥北?!?/span>
西莊:王維的輞川別業?!杜f唐書-王維傳》:“天寶末為給事中。祿山陷兩都,玄宗出幸,維扈從不及,為賊所得。維服藥取痢,偽稱喑病。祿山素憐之,遣人迎置洛陽,拘于普施寺,迫以偽署?!盟沃畣査{田別墅,在輞口。”《雍錄》卷7:“輞川在藍田縣西南二十里,王維別墅在焉,本宋之問別圃也。”【王維有七律《輞川別業》:“不到東山向一年,歸來才及種春田。”】
松筠:松樹和竹子;喻節操堅貞?!抖Y記-禮器》:“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薄斗詈湍虾M醯钕略伹锖蕖罚R-王融):“日月共為照,松筠俱以貞?!?/span>
【大意】最喜歡玉山草堂幽靜,秋高氣爽空氣清新。到特定時間鐘磬自動響起;夕陽西下可見到收工歸家的漁夫樵人。白鴉谷口有新鮮的剝到盤里的栗,青泥城又有新鮮的煮成飯的芹。為啥家住西莊的給事中王維,至今空閉柴門空鎖松筠?
【詩意串述】此詩首聯寫崔氏東山草堂在高秋氣爽的季節的幽靜和新鮮。次聯寫景。細描“草堂靜”。佛寺的鐘罄之聲,落日下漁樵收工的歌聲。用的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寫法。三聯寫事。白鴉谷口有新鮮的“盤剝栗”,青泥坊里有新鮮的“飯煮芹”??傊恰跋圊r新”。前三聯寫景敘事。東山草堂又“幽靜”又“新鮮”。末聯突然宕開,說距此處不遠的西莊的王維的輞川別墅,如此幽靜之景,如此新鮮之處,為啥柴門緊閉呢?詩有自注,王維已被賊軍拘禁。杜甫看到這幽靜鮮新的東山草堂心生羨慕。然而亂軍占領長安,大唐朝廷與賊軍偽朝廷“高并”。堂堂大唐的給事中竟然被拘押了,真是令人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