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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腦微出血(cerebral microbleed,CMB)的認識是影像技術發展牽引疾病研究的典型代表。隨著磁共振T2*梯度回波序列(T2 star gradient-recalled echo,T2*GRE)和磁敏感加權(susceptibility-weighted imaging,SWI)序列的廣泛應用,1.5T、3.0T場強的磁共振儀的逐漸普及,CMB成為影像和神經內、外科醫師經常遇到一種影像發現,對其關注度也迅速升溫,相關研究報道呈爆炸式增長。對CMB的影像特征、病理基礎、危險因素和發生機制已經獲得比較一致的研究結果,但對CMB臨床意義的認識還有待深入,特別是需要更高級別的
研究結果為治療決策提供依據。
GRE T2*和SWI影像上的圓點狀低信號被視為CMB的影像標志。病理和影像的對比研究證實,這種低信號改變多數為陳舊出血和含鐵血黃素沉積所致,伴隨的血管病變多數為小動脈的脂質玻璃樣變和淀粉樣血管病。個別情況下,低信號由血管壁的假性鈣化、微動脈瘤和扭曲的夾層血管所致。SWI序列診斷CMB的可靠性高于GRE T2*序列,高場強磁共振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MRI)(7.0T、3.0T)優于低場強MRI(1.5T)。
CMB可見于無腦血管病和癡呆病史的“健康老年人群”,高齡和高血壓是“健康人
群”中最明確的CMB危險因素。有卒中史的患者中,CMB的患病率進一步升高,腦出血(intracerebral hemorrhage,ICH)患者中CMB的患病率又高于缺血性卒中(ischemic stroke,IS)患者。腔隙性梗死患者又依次高于大動脈粥樣性梗死和心源性梗死患者。輕度認知功能障礙、阿爾茨海默病、路易體癡呆和額、顳葉癡呆患者中CMB的患病率也高于認知功能正常人群,與疾病伴發的淀粉樣血管病可能是其病理基礎。在以伴皮質下梗死和白質腦病的常染色體顯性遺傳性腦動脈病(cerebral autosomal dominant arteriopathy with subcortical infarcts and leukoencephalopathy,CADASIL)為代表的遺傳性小血管病、moyamoya病和感染性心內膜炎中,CMB也是常見的影像表現。
根據CMB的部位,可以分為3種類型:位于皮層灰質內或緊鄰皮層下的“皮層”CMB、位于深部白質或灰質核團的“深部”CMB以及同時累及深部或皮層的“混合型”CMB。以脂質玻璃樣變為病理特征的“高血壓性小血管病”是深部CMB的基礎,而淀粉樣血管病導致的CMB主要位于皮層部位。不難理解,腔隙性梗死和腦白質病變等其他腦小管病的影像和臨床表現經常與CMB同時存在,并密切相關。
CMB已被證明是認知功能損害的獨立危險因素,且CMB對認知功能的損害與CMB的部位和數量有關。執行功能障礙患者的額葉和基底節CMB數量高于無執行功能障礙者。額、顳葉CMB可能與語義記憶、視空間記憶以及心理活動速度的損害有關,基底節區CMB可能與注意力和計算力損害有關,而丘腦CMB可能導致認知功能總體評分降低和定向力障礙。當CMB數量超過5個時,除記憶以外的其他認知域損害的程度更為嚴重。卒中患者中,CMB也是抑郁的促發因素。
除與認知功能損害有關外,CMB還預示更高的卒中風險。在健康人群中,存在CMB者未來ICH和IS風險同時升高。一項匯總分析顯示,在IS和短暫性腦缺血發作(transient ischemic attack,TIA)患者中,伴CMB的患者其卒中復發風險高于無CMB的患者[比值比(odds,ratio, OR)2.25;95%可信區間(confidence interval,CI)1.70-2.98];伴CMB患者的ICH風險(OR 8.52,95%CI 4.23-17.18)高于IS(OR 1.55,95%CI 1.12-2.13)。在不同人種的IS/TIA患者中,CMB可能具有不同的預后意義。亞裔人群中,伴CMB者主要表現為ICH風險升高(OR 10.43,95%CI 4.59-23.72),而IS風險升高不顯著(OR 1.30,95%CI 0.88-1.93)。西方(主要來自歐洲)白種人中,伴CMB者IS風險顯著升高(OR 2.23,95%CI 1.29-3.85),而ICH風險僅有輕微升高的趨勢(OR 3.87,95%CI 0.91-16.4)。在ICH患者中,CMB增加ICH復發風險,CMB數量與ICH復發風險呈正相關,且ICH復發的位置與CMB的位置有一致性。
CMB患者在面臨ICH風險升高的同時,又經常存在抗栓治療指征。CMB是否增加抗栓治療相關性ICH的風險自然成為關注的焦點。一項包括1460例ICH和3817例IS/TIA的匯總分析顯示,使用華法林或抗血小板藥物的ICH患者中,CMB的患病率高于未用抗栓治療的ICH患者(抗凝:OR 2.7,95%CI 1.6-4.4;抗血小板:OR 1.7;95%CI 1.3-2.3),提示CMB增加抗凝和抗血小板相關ICH風險。對768例接受抗栓治療卒中和TIA(ICH 90例,IS 555例,TIA 123例)患者的隨訪數據顯示,CMB使未來ICH風險增加(OR 12.1,95%CI 3.4-42.5)。香港地區的一項前瞻性研究顯示,對接受單一抗栓治療(其中主要是抗血小板)的908例急性IS患者隨訪26個月,有CMB的患者中ICH發生率為4.4%,無CMB者為0.6%,并且ICH風險隨CMB數量的增加而升高。
兩篇薈萃分析顯示,有CMB的急性IS患者在接受溶栓治療以后,癥狀性ICH有增加的趨勢,并與CMB的數量有關,但由于原始研究的局限性還不能得出肯定的結論。
CMB已被證明是華法林相關性ICH的危險因素。先前服用華法林增加腦葉ICH患者死亡風險,當存在腦葉多發CMB時這一趨勢更加明顯。
在CMB增加抗血小板、抗凝和溶栓相關的ICH風險的背景下,如何制訂治療決策是亟待破解的難題。腦葉多發CMB多由淀粉樣血管病所致,抗凝治療會增高ICH風險,因此,普遍認為對腦葉多發CMB患者不予抗凝治療。此外,在其他有抗凝、抗血小板或溶栓治療指征的患者中,還沒有證據表明CMB帶來的ICH風險增加會抵消或超過治療獲益。但由于現有研究證據的局限性,CMB仍是臨床醫生進行治療決策時面臨的一大困惑。破解這一難題應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尋找合適的人群,二是尋找合適的藥物。尋找合適的人群即對CMB患者進一步分層,以發現仍舊能夠從抗血小板、抗凝和溶栓治療中獲益的人群,或反之為出血風險超過獲益的人群。根據目前的研究結果,分層可參考的依據主要是CMB的數量和出血的部位。阿司匹林和華法林在IS二級預防中使卒中絕對風險下降為0.69%-2.49%和6%,當微出血的數量超過5個時,ICH絕對風險可達7.6%,超過治療獲益。因此5個CMB或許可作為未來研究中一個供參考的界值。尋找合適的藥物是比較不同的抗血小板藥物、新型口服抗凝藥與華法林導致CMB患者ICH風險升高的程度是否一致,以其發現適用于CMB患者的抗栓治療藥物。
除了作為腦小血管病的影像標志,CMB還直接參與認知功能損害的病理機制,因此,延緩和阻止CMB的數量增加是CMB治療中的一個重要方面,針對微血管內皮、血腦屏障和神經炎癥等環節的藥物可能具有潛在的預防CMB的價值。
中國卒中雜志 2015年10月第10卷第10期
作者:田成林(解放軍總醫院神經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