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則歷久彌新的故事。
庖丁受召在一次傳統(tǒng)宗教祭典上盡其職責,這次儀式是為了給一鼎新鑄成的銅鐘加持圣禮,需要廚工在公開場合獻祭一頭公牛,同時諸侯王和眾人會在場圍觀。
還冒著熱氣的大鐘一經(jīng)鑄成便被搬運過來,然后要淋上獻祭動物的鮮血降溫,這是一個需要精確把握時間并完美無誤執(zhí)行的過程。
庖丁完全勝任這一工作,輕松優(yōu)雅地將巨大的動物分解了:“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span>
庖丁的動作之優(yōu)美、刀法之高超,使得這么市井的任務宛若一場藝術(shù)表演一般。
之后,魏惠王向他問起這門驚人的技藝,庖丁解釋說:“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
他進一步解釋了,他是怎樣游刃有余、躊躇滿志的:“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
庖丁并不是砍斷牛身上經(jīng)絡相連、肌肉聚結(jié)的地方,而是將鋒利的刀刃刺入有空隙的骨節(jié),于是在運轉(zhuǎn)刀刃時就寬綽而有余地了。
他也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有時庖丁輕松的表演會被麻煩打斷。這種時候,他就會集中一些注意力來應對他面前的形勢:“雖然,每至于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span>
魏惠王清楚地意識到了庖丁之言絕不限于解牛,其后大有深意。他大贊道:“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
這個故事出自道家著作《莊子》一書,主要探討了“無為”的價值觀,或者說是不故意人為。字面上,“無為”即“不嘗試”或者“不作為”,但它絕不是指遲鈍的不行動。
事實上它指的是,當人進入一種積極、有效的佳境時所體會到的自由、自得、自若的精神狀態(tài)。
對于進入無為境界的人來說,恰到好處的行為會自然而然地發(fā)生,就如同身體在聽到誘人音律時會自然而然地舞動。
這種和諧狀態(tài)是具有復雜和整體性的,需要身、情、心的合而為一。
庖丁的刀“刀刃若新發(fā)于硎”,是因為它“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同樣,無為之人亦只悠游于生活中的開闊所在,避免那些會害人精神、傷人身體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