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命運”挑戰
——讀《墨子》
摘要:
正文:
在墨子生活的時代,有命論盛行于世,更準確的說,有命論一直是一種非常有生命力的思想,世世代代深刻地影響著人們,人們早就形成了關于有命論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易動搖。在中國傳統思想文化中,“命”往往與“天”并稱,《詩經·大雅》中說:“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尚書·西伯戡黎》中載:當殷紂王聞知西周伐黎時說:“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這兩處所說的命都是天命,是指秉受于天不為人力所改變“定數”。(陳克守,2007:117)但是,墨者不吃這一套,墨者一直以勤勞聞名于世,他們認為應該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生活而不是把一切歸咎于“命運”。
有人認為,國家的興亡治亂,百姓的貧富冷暖,以及統治者的窮奢極欲、聲色犬馬都是“命該如此”,宣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墨子非常不屑這種觀點,他認為有命論是國家社會的大害,是“國家之富,人們之眾,刑政之治”不能實現的主要原因,墨子在《非命下》中說:“命者,暴王所作,窮人所術,非仁者之言也。”“窮人”是指窮途末路、沒有出息的人,他認為,有命論是統治者推卸責任的謬論,是懶惰從事、無所作為的懶漢懦夫的借口。統治者平時重于享受,不勤于政事,暴虐百姓,國家滅亡時,他不會說:“我疲弱無能,我治政不善”,但卻說:“我命中注定要亡”;而窮民不侍奉父母,不侍奉國君,不恭敬節儉,好吃懶做,生活陷入難堪的境地,但同樣的,他不會說:“我疲弱無能,我做事不勤快”,他只會說:“我命中注定要窮”。因此,墨子認為有命論就是借口的代名詞。
墨子認為有命論是一切兇惡禍害產生的根源,不可不進行猛烈的駁斥。因此在《非命上》的一開始就駁斥有命論。王公大人都認為一切由命決定,有再強的力也是徒勞,因此墨子最先證明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命”,既然命都不存在,那又何來的“命定一切”的說法呢?墨子用三表法來證明命的虛無。墨子認為“言有三表”:“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即第一對事要追根溯源,第二要推究它的緣由,第三要用之于實踐。
首先,從對事追根溯源的角度講,“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我們該向上去探求古代圣王的事情。“古者桀之所亂,湯受而治之;紂之所亂,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為渝,在于桀紂,則天下亂;在于湯武,則天下治,豈可謂有命哉!”世道并沒有改變,人民也沒有改變,客觀條件是一致的,但是桀紂為國君時天下大亂,湯武為國君時天下大治,因此可見,治和亂并不是天命注定的,而是靠人為的努力,這是從歷史、從圣王的角度來證明命的虛無。
其次,從推究事物的緣由的角度講,“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向下考察百姓耳目的實情,看看百姓有沒有耳聞目睹“命”的存在。“我所以知命之有與亡者,以眾人耳目之情,知有與亡。有聞之,有見之,謂之有;莫之聞,莫之見,謂之亡。”這里說明墨子認為只要有人聽過、見過就有,否則就沒有。墨子接著又說“然胡不嘗考之百姓之情?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嘗見命之物,聞命之聲者乎?則未嘗有也。若以為百姓為愚不肖,耳目之情不足因而為法,然則胡不嘗考之諸侯之傳言流語乎?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嘗有聞命之聲,見命之體者乎?則未嘗有也。”從古至今,沒有百姓見命之體,聞命之聲。甚至墨子為防止人們用百姓的愚笨來反駁他的觀點,又列出了智慧高人一等的諸侯,他們也未見識過命,以此來說明在人們的經驗里,沒有關于命的存在。但是,這個論證太過薄弱和牽強,命本來就是個抽象的東西,無形無聲,就像空氣一樣,人們同樣也感受不到空氣的存在,當然,我這么說,并不是說命和空氣一樣是人生存的必需品,只是認為這里,墨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思想而過于急躁了,舉出了并不具備說服力的例子。
最后,從用于實踐的角度講,“于何用之?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把有命論應用到刑事與政務方面,看它是不是對國家和人民有利。古代圣王頒發憲令,制定賞罰的措施,總結來說,賢則賞,暴則罰,這本是根據臣民的表現來賞罰的,但是有命論者卻認為臣民得賞是因為他命中注定要得賞,并非因為他賢;臣民被罰也是因為他命中注定要被罰,并非因為他暴。在這樣的思想下,人們不會注重自己的言行和修養,也不認為不忠不義是無法令人容忍的,因為他們抱著一切由命決定的思想,他們認為努力了也不見得能得賞,墮落了也不見得被罰法。這樣看來賞罰就不能起到勸善懲惡的作用,社會就會混亂,國家也就得不到治理。這是從國家的角度來講的,如果從百姓之利的角度講,“昔上世之窮民,貪于飲食,惰于從事,是以衣食之財不足,而饑寒凍餒之憂至,不知曰‘我罷不肖,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貧’。”如果老百姓相信有命論,那么他們就會好吃懶做,導致貧窮也不會反悔,而是會認為是天命如此,所以,不管是從國家利益的角度講還是從百姓利益的角度講,有命論都會導致消極無為的思想,是禍害的根源。
墨子用三表法說明了兩點問題:天命是不存在的;有命論是有害的。
既然駁斥了有命論,反對天命對人的影響,那么就要提出影響人的因素。墨子提出了“強力”之說,認為任何事情,小到個人,大到國家,都要通過努力勞作來獲得發展。總結《非命下》,就是“強必治,不強必亂,強必寧,不強必危;強必貴,不強必賤,強必榮,不強必辱;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飽,不強必饑;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煖,不強必寒;”墨子強調了“強”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強就是指努力工作,天子要努力勞作保證國家之治和國富力強;王公大人要努力勞作侍奉君主,為君主分憂,為天下蒼生謀劃;農民要努力勞作、耕種田地生產糧食,婦女要努力勞作養蠶紡織,使人們衣食豐足,總之,無論是什么階級的人,都要努力的勞作。這里,無論什么階級都要通過努力勞作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還體現了階級平等的思想,這跟墨子的階級地位是有關的,墨子本身就是勞動者,他創立的墨家學派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勞動人們的利益,因此他會反對不勞而獲的行徑,因為不勞而獲,層層推算下來,從根本上講,剝奪的就是勞動人民的利益。墨子認識到人的本質就在于勞動,他在《非樂上》中提到:“今人與此異者也: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這里的力指的是勞作的能力,這是人賴以生存的基礎,也是人與動物本質的不同。墨子最關心的就是農業生產的問題,他鼓勵人們不斷的去勞作,但是并不是無限度的勞作,在有關“節用”的章節中,墨子講的很清楚,生產出來的東西足夠使用就可以停止了,再生產也是浪費。或許有人會拿《天志》里的思想來反駁墨子的非命思想,認為墨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天志》之中強調了天對人的影響和作用,說天會讓一個國家滅亡也會讓一個國家興盛,會讓一個人獲取政權和人民的贊譽,也會讓一個人失去政權和被人們辱罵,這不正是天注定的嗎?然而,我們不要忘了,為什么天會懲罰一個人、一個國家,或者獎賞一個人、一個國家呢?天的獎賞或懲罰根據的正是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如果這個人努力勞作,做好自己該做的,那么才會得到天的青睞,如果這個人懶惰驕縱,違反道義,那么天就會懲罰他。關于這一點,可以從墨子對古代圣王和暴王的對比中看出來。正如墨子自己所說:“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天命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由我們自己得到的。無論好壞,都是由自己的言行和是否努力勞作決定的。因此,非命思想也就可以用來解釋為何墨子會提出“尚賢”是為政之根本了。墨子認為“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他反對親疏遠近尊貴卑賤的等級之分,也反對血緣之親的無故富貴,提倡任人唯賢。那么,在這樣的任人唯賢的社會里,想要做官,就必須達到賢的標準,要達到賢的標準,那必然要注重“強力”,不斷修正自身、不斷努力,通過奮斗,不斷改變自己,提高自己的修養,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這種對所謂的“命運”的不屑,更容易激起人們的上進之心,使這個社會保持進步的步伐,而不是安于自己以為的早就決定好的命運,不去做任何努力,不指望任何改變。非命思想,是推動社會進步發展的良藥。
在現代社會中,非命思想仍然有著重要的意義。我們可以看到,在現代社會里,“命中注定”的思想并沒有消失,我們時時可以聽到關于算命、看面相的消息,甚至現在這些都以電腦等高科技作偽裝,從以前的掐指計算變為現在的電腦計算,其實看的明白點的,電腦計算不就是設計出的一個計算程序嗎?但是人們往往熱衷于此,樂此不疲,特別是現在流行的星座運勢,很多人竟以此作為自己每天的行動指南,若說今日適宜穿紅色衣服,那么他絕不穿白色衣服出門。不可否認,這是一種文化,但是我們作為接受了新教育的人,應該沉迷于此,相信所謂的運勢嗎?人世中是有很多的必然因素是人無法改變的,但是人照樣可以改變自己的行事方式或者努力去改善環境,而不是用“命中注定”作為自己不思進取、消極避世的借口。有命說就是相信一種不可抗拒的神秘必然性,這是一種宗教唯心主義學說,它的要害是否定人的主觀能動性,要人們服從命運的支配,不做改變現實的努力。墨子非命而強力,否定命運的存在,要人們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依靠自己的力量,改變現實,這是就“強力而為”的理論。從哲學路線上說,這屬于唯物主義,是提倡積極有為的人生哲學。主張自主自立、相信自身的力量,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這是強者的哲學。從階級的觀點看,勞動人民在幾千年的歷史時期內,一直處于受壓迫受剝削的地位,如果相信有命說,就會安于現狀,永遠不會改變其社會地位。只有依靠強力,向命運抗爭,才能解放自己。墨子的非命強力說,是站在勞動人民的立場上,代表勞動人民的利益的。(陳克守,2007:130)因此雖然我們的科技在發展,文化也在不停的豐富,但是我們仍然需要提倡墨子的非命思想,將墨子的非命思想灌輸給每個人,以此促進社會的發展和進步。
參考文獻:
周才珠,齊瑞端,墨子全譯,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
陳克守,桑哲,墨學與當代社會,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