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歲，出道60年，出演200多部影片，票房超過300億，已躋身奧斯卡終身成就獎成員，說到“功夫”便想到他，說到“大哥”僅指代他——這樣的人生，絕無僅有。
在武俠式微的年代，流量裹挾著關注，特效與超級英雄漫卷。銀幕內外，英雄遲暮，引人唏噓。
但成龍是誰？他從來都不是照固有觀念走暢通之路的男人。他曾開辟功夫的新天新地，亦放歌縱酒逍遙人生。他抱有一顆愛國的拳拳赤子心，亦以“大哥”氣場照拂無數友人、后輩、陌生人。
時光流逝，熱血不改。幾年未見，2023年春末夏初，攜《龍馬精神》再歸來時，成龍的周身，依然籠罩著那股撼天動地的氣場——他說，“要打到不能打的那一天！”
這樣的男人，任爾東南西北風，初心未改，無懼，亦無悔。
李連杰曾說：成龍是超人。
在記憶中，成龍出現(xiàn)的畫面，總伴隨著精湛的武打招式、靈活的輾轉騰挪、趣味的搞怪鬼臉、突破人體極限的自我挑戰(zhàn)，挑起觀眾“是不是人啊”的無盡驚嘆。
《時尚芭莎》鏡頭下的成龍，卻溫柔地與駿馬私語，和劉浩存、郭麒麟言笑晏晏，在初夏，留下洋溢著明媚氣息的數個瞬間。
成龍是怎樣的人？出道60年，留下200多部影片，300多億票房，一直打拼，拳拳到肉，精進自追，永不止息。人們總稱呼他為“大哥”，這樣的代稱，蘊含著尊重、敬佩、親和與凝聚力，只有他當得起。
成龍是超人嗎？出道時，他就是演得最像尸體的尸體，后來當過一直被打的武替，被火燒、水淹，遍體鱗傷。當苦盡甘來，一朝成名，天下知時，旁人覺得這下該躺平了罷，成龍卻沒有。
拍《紅番區(qū)》，開拍前腳傷還打著石膏，沒戴護具，成龍就從30米高的大樓上縱身一躍，“早上腳受傷，下午繼續(xù)拍”；《A計劃》中，他從高高的鐘樓上跳下，也沒有任何威亞和墊子的保護，手斷了，不忘拍攝；《警察故事》里他的“不要命”達到極致，一路火花帶電刺刺作響，握著全是帶電的彩燈鋼管從好幾層樓上跳下……在很多很多的影視劇幕后花絮中，我們都看到了他，一次一次地歷險，一次一次地面對萬難，沖上去，再沖上去，就像《龍馬精神》中熊欣欣的話：龍虎武師，NEVER SAY NO。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最驚險的一次，是拍攝《龍兄虎弟》時，成龍受傷嚴重，撞碎了顱骨。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經歷，做了開顱手術，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連劉德華都在《天下無賊》中調侃：我又不是成龍，有一百條命。
此時問成龍，你像個超人，你不害怕的嗎？成龍回我們以微笑：“每一次做危險動作，會害怕，我們就是普通人，只不過我敢做，我也知道觀眾想看，就自己挑戰(zhàn)自己。”
電影《龍兄虎弟》劇照
先靜靜地看著成龍在拍攝時的狀態(tài)。不說話時，他的動作和若有所思，都帶著沉浸感。他早就習得了如何屏蔽周遭干擾：在以前的年代里，紛雜的干擾比現(xiàn)在更多。他也會在瞬息之間忽地給予反應——說到高興處，他能驚人地彈跳起來；背對著我們時，武者風范從背影都能透露；走路時，兩袖輕拂，隱隱帶風；做一兩個招式，行云流水，便引來眾人喝彩，他微笑著揮一下手，嗨，還沒怎樣呢。
成龍是凡人嗎？身為巨星、“大哥”，其實，在成名時，成龍的風格，就在無限接近普通人。雖然身手卓絕，但你看他，被別人打，被道具碰，他會做出如普通人一樣的反應：縮手、呼痛、做鬼臉。他帶給普通人無窮笑點：原來功夫也可以如此喜感。
成龍和他在《龍馬精神》中飾演的老羅有著精神上的共鳴：都從群演做到“龍虎武師”，經歷年代的輝煌與變遷。后來，成龍做到了動作指導，再成為影帝、國際巨星，走到了輝煌時代的最頂峰，但他完全懂得老羅和其他武行的心，他說，龍虎武師這個名字，“代表一種榮譽，也代表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自傳中，成龍寫道：“我拍戲的時候，沒想過我為什么要跳這個樓，為什么要跳那個橋，即使知道跳下去會斷手斷腳，也還是會義無反顧。”
拍《龍馬精神》之初，成龍本來要做膝蓋手術，他推遲了手術，打了9針封閉，進入劇組。秉持 “來真的”態(tài)度，讓本可以維持半年效果的封閉，在20天后就消耗完畢。問他，現(xiàn)在了，為什么還在真摔？“不真摔，觀眾看什么？”他的回答，言簡意賅，擲地有聲。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成龍的背后，是無數像他那樣的龍虎武師、武行。拼盡全力的老羅用一整部戲了悟熱愛與放下，戲中其他演員，配合動作的武行們、并未露臉的馬術特技師、大場面中蜂擁閃過看不清臉的群眾演員們，無數個他和他們，無數個普通人，也組成了輝煌拼命的過往，以及熱血依舊的現(xiàn)在。
成龍，是每一個普通卻不放棄的人。
雖然《龍馬精神》在無限致敬龍虎武師們的過往，但觀看成龍本人的歷程，創(chuàng)新，也是他最大的成功之處。
當年，當為李小龍拍出傳世之作的導演羅維找到成龍時，想將成龍捧為李小龍第二，而成龍的創(chuàng)新是：成為自己，獨樹一幟。
成龍開創(chuàng)了和李小龍絕不雷同的功夫喜劇時代。雖然也是硬橋硬馬拳拳到肉，但成龍的身姿，更擅長輾轉騰挪。他在每一個空間里，靈活地跳躍、閃避和出擊。他會做鬼臉，會呼痛，會用諧星般的方式出招。刀槍劍戟的十八般兵器難不倒他，但隨手拎起一件普通家具，也立即如變魔術般，成為他的武器——他變成了“家具狂魔”。
還有，以前的影視劇中，和對手們過招，對方還要一一排隊，成龍覺得假，便開創(chuàng)了“配合式圍毆”，開拍前和對手演員們套好招數，開機時迅速圍攏出招，眼花繚亂中精彩紛呈。為了好看，成龍還發(fā)明了快速摔倒器，用威亞固定住演員的腳后跟，被踢到時，工作人員配合將其迅速拽倒，便有了極具沖擊力的視覺效果。至于那些沖破玻璃、鏡子，從高樓跳下，從車上跳下……更不勝枚舉。
就是這樣的創(chuàng)新令觀眾耳目一新，從而狂熱追捧。動作電影，迎來了成龍時代。
這些年，銀幕之外，成龍也是個大忙人。除了拍攝、采訪、商業(yè)、公益和其他一大堆事情，他的心思，也落在影片的剪輯、設計和導演上。他是巨星，又不僅僅是巨星。仿佛一天24小時都在忙，是接觸成龍后的初印象。拍攝采訪間隙，有電話在找他，人們也攜帶事務、文件，等他肯首、簽名和接洽。就算沒什么事，他也閑不下來，劇中的群演前來請教，忍不住傾囊相授；采訪完畢有人想要合影，他毫不猶豫地揮手，來來來。
“要不是因為《龍馬精神》宣傳時總被提醒，我都忘了自己69歲。”他爽朗利落的笑聲，響在安靜的拍攝場中，極富感染力。
他是個念舊的人嗎？這樣的心思，必定有的。不然，就算《龍馬精神》一開始就將主角定位成龍，他會不會接下，也是個懸念。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成龍沒有微信，不看短視頻，在刻板印象中，是這個年紀有的狀態(tài)。年輕一輩總覺得成龍應該是和“現(xiàn)在”脫節(jié)的，但其實，成龍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不用微信，不看短視頻，是怕上癮。年輕時，他曾經沒日沒夜地打游戲，后來才變得自律，“比如有人教我玩斗地主，我問上不上癮，上癮那就不學。手機對我來講只是個工具，打電話接電話就完了。”——他將更多的精力留給了認為值得的事務。
面對特效時代，成龍借故事中的老羅，也面對自己曾經的困惑說道：“現(xiàn)在拍一部電影太復雜了，要有Special effect，還有很多指導，比如把這個燈移開，把地板撤走，量一下這個度。以前拍戲就二十幾個人，現(xiàn)在你看，特效組就多少人。”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致敬就要像以前一模一樣：來真的！”成龍說。他和片中的吳京感慨特效時代的到來，卻也依舊堅持著“來真的”。“雙腳上不了臺子怎么辦？我套一招人家推我一下，我一撥手走兩步上臺子。我起不了腳跳不起來怎么辦？沒關系，他一推我，把我推到沙發(fā)，我一扶手砰砰就再站起來了。”他讓設計順理成章，讓自己看起來依舊身手靈活，但導演說，有些危險的戲份，“拍完只有大哥開心，全場都很心疼”。
由此念及，在前幾年的第四屆成龍國際電影節(jié)上，閉幕式，成家班表演了節(jié)目《我是動作人》。動作演員“來真的”的一切，讓臺下的成龍也悄然落淚。
成龍和成家班在第四屆成龍國際電影節(jié)上
由致敬而引出的龍馬精神，到底是什么？像從前一樣以命相搏，還是順應技術發(fā)展，但不忘往昔的認真與執(zhí)著？影片的結尾，老羅對赤兔懸崖勒馬，放棄了騎著馬真跳，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如女兒小寶所說，跳下去很容易，走下來很難。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一個時代走遠了。一個時代，我們向它致敬，汲取它最珍貴的精神，給予現(xiàn)在、未來：擇一世、終一生的選擇，敬業(yè)與真摯，是任何特效都無法取代的，也永遠不會過時。
《龍馬精神》之后，回響依舊還在回蕩。
有人寫下：“龍虎武師為生活、為藝術奉獻了他們的一生，后人并沒有忘記他們。”
成龍也說：“我們的時代過去了，但龍虎武師的時代不會過去，永遠不會過去。”
近年，伴隨著技術進步，題材亦在拓寬。從古裝、玄幻、諜戰(zhàn)到動作片，背后依舊是龍虎武師們的身影。成龍的“成家班”還在華語影壇創(chuàng)造新的奇跡。從《泰囧》系列、《戰(zhàn)狼》系列，到《唐人街探案》系列、《紅海行動》和《湄公河行動》等超級大片，成家班都在。雖然成龍?zhí)寡宰约翰欢丶迹矔屑ぬ丶及l(fā)展帶來的產業(yè)升級，對武師們的安全性也提供了更多保障。
成龍和成家班
“以前我們是真撞玻璃，現(xiàn)在不用，有特技，你就這么拉一下夠了。真人未必做得那么好，真人需要一遍一遍做到最后。以前從高處跳，穿一個很薄的防護服，現(xiàn)在再跳下來，地板可以鋪很厚的膠，還有氣墊，在安全上輔助很多了。”他說。
當年的技術落后于好萊塢，港片的勝出，大多數靠拼搏，靠“卷”。從成家班到洪金寶的洪家班，到袁家班、劉家班，再到所有的武師。“沒有辦法，一次次受傷，一次次爬起來繼續(xù)。我是只要機器一開，就可以把命豁出去的那種人。”
如今，不再是當年的“有今天沒明天”的搏命，龍虎武師們的精神內核在新的方向上得到了延續(xù)。
對成龍來說，“來真的”精神還在，新的延伸和發(fā)展是，學無止境。近年來，無論是《大兵小將》《英倫對決》《鐵道飛虎》還是《龍馬精神》，他開始注重影片中的情感力量，所飾演的角色，走心的文戲比重也越來越高。在主演《龍馬精神》時，他就知曉：“老羅不是'大哥’，他的孤獨、脆弱、過氣，我都要體現(xiàn)出來。”
“我喜歡表現(xiàn)動作，我會打到不能打的那一天。”成龍?zhí)寡浴?/strong>他也欣慰于，這些年找他的電影，可以去演“落魄的龍虎武師”。“幾年前我就知道動作演員的生命是很短的，而演員的生命力很長，所以我一直在改變我的戲路。我希望讓他們知道我是演員，不過我這個演員會打而已。”
電影《龍馬精神》劇照
“他們這群人很簡單，Action、Jump、Hospital。”這是《龍馬精神》中的臺詞。當年，斯皮爾伯格曾經問成龍是怎么從一棟樓跳到另一棟樓的，成龍的回答就是：Action、Jump、Hospital。
60年間，成龍成為一代巨星，成為《紐約時報》“史上20位最偉大的動作影星”榜單第一，成為第一個拿到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華人演員，成為華人之光……60年后，俱往矣，看向現(xiàn)在的成龍，他在神采奕奕地告訴你：“我喜歡玩，喜歡嘗試新的事物，我就是一個大小孩。”
成龍2016年獲奧斯卡終身成就獎
在聊過往與現(xiàn)在的氛圍中，成龍輕松地說起了他如何和片中的駿馬“赤兔”相處。和馬拍攝早是常態(tài)，也曾在加拿大學過3個月騎馬，但在情感上相互依賴，是第一次。為了有肉眼可見的情感牽連，成龍從進劇組時起就和馬每天講話、互動，“只能我喂它，只能我騎它”，才有了影片中人馬合一的默契與幽默靈動的點滴細節(jié)。
片場中，《龍馬精神》的拍攝花絮中，我們也都看見，耀眼的巨星光芒下，是一個熱心、專業(yè)、影響力和感染力富足的“大小孩”。成龍會活潑地做鬼臉，開心地大笑；他會對剛剛拍完一個動作的演員傳授，如何才能用更正確的姿勢安全摔倒；一場武行撞窗戶的戲份，成龍幫忙調整好道具位置和開窗時機，讓這場戲完美地一條過；他也會隨手將未吃完的水果吃掉，將吃過飯的紙盒留下來，這也紛紛引來其他人的效仿——正和傳說中印證，有成龍的地方，留下的，都是真心敬佩和開心的時刻。
電影《龍馬》劇照
早在40歲時，成龍就想過息影。“買一座小島，釣釣魚，開開游艇到處玩玩，但是對我來說那樣沒有意思。”現(xiàn)在的他說，“我喜歡動作，喜歡玩，喜歡繼續(xù)學下去。我還喜歡，繼續(xù)做大家的大哥，照顧大家，幫助新人。”
還在拍電影，還在練功房練功，還在隨手就幫助了他人，還在對每個人真誠以待。這樣的成龍，還在。這樣的成龍，刪繁就簡，無悔，不敗。
監(jiān)制/寧李Sherry
新媒體編輯/Timmy
撰文/孫三好
排版/LittleRiv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