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管理行政處罰的證明標準
筆者主張治安行政處罰實行分層次的的證明標準。如果要作出警告或罰款這種較為輕微的處罰措施,可以實行一個較低的證明標準,即明顯優勢的證明標準——如果公安機關所收集的能夠證明當事人有違法行為的證據(證據的客觀真實性)明顯地優于那些能夠證明當事人沒有違法行為的證據,就可以確定違法行為存在,盡管此時兩種證據之間存在矛盾,公安機關也可以定案。
如果要作出拘留或吊銷許可證這些較重的處罰措施,就應當實行一個較高的證明標準,即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這本是刑事訴訟理論中的證明標準,這一標準要求案件主要事實均應有相應的證據證明,而且證據之間沒有矛盾,不能存在合理的疑點,否則就應推定不存在違法行為,因為一方面由于時效的限制,公安機關也不能久拖不決,另一方面公安機關承擔舉證責任,如果公安機關沒有獲得達到證明標準的證據,就不能認定當事人實施了違法行為。
由此可以還看出,治安處罰證據與行政訴訟證據的又一個不同之處,在行政訴訟中,法院僅是對證據審查判斷,舉證責任由被告承擔,但在治安處罰中,公安機關既承擔舉證責任,又承擔證據的審查判斷責任,判斷證據是否真實、合法、證明力的大小,在這一點上,所有行政處罰都是一樣的。
理論界一般認為,行政行為的作出應當適用行政訴訟法的證明標準。對此筆者有不同意見,第一,治安處罰在先,行政訴訟在后,用行政訴訟法的證明標準作為治安處罰的標準是本末倒置,假如受處罰人不提起行政訴訟,是不是說公安機關就不考慮證明標準了?顯然,公安機關依照一定的證明標準作出一個治安處罰,既是為了維護社會治安,又是為了公正地對待當事人,保護其合法權益,而不是僅僅為了在行政訴訟中勝訴。因此我們應按照治安處罰的客觀要求來尋找其證明的標準,而不應從行政訴訟的證明標準來反推治安處罰的標準。應當是行政處罰的標準決定著行政訴訟的標準,而不是相反。如果治安處罰有自己的特殊要求,法院在行政訴訟中就應當根據這一特殊要求來審理治安行政案件,而不能以行政訴訟的一般規則來衡量治安處罰,否則就是削足適履。
公安機關要做出一個正確的治安管理處罰,就必須遵循“以事實為根據的原則”。然而,違法事實發生在公安機關介入之前,在時間上是不可重現的,公安機關要查明違法事實,其唯一的途徑就是應用證據來證明事實的真相。因此,證據是公安機關作出正確處罰的前提條件。
《治安管理處罰法》在第四章處罰程序中設定較為完整的證據規則,如,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第79條),對違法行為人的傳喚與詢問規則(第82、83、84條),對證人的詢問規則(第85條)、、對場所、物品與人身的檢查規則(第87、88條),物證的扣押與保管規則(第89條),鑒定規則(第90條)。
但是,有些證據規則仍屬空白。盡管《治安管理處罰法》沒有明確規定治安處罰的舉證責任,但這并不會成為一個問題,治安處罰的舉證責任毫無疑問由公安機關承擔,如果公安機關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當事人實施了違法行為就不得作出處罰,當事人沒有責任證明自己有無違法行為。突出的問題是證明標準,即公安機關的證據達到何種程度才能確定違法行為的存在。《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九十五條規定: 治安案件調查結束后,公安機關應當根據不同情況,分別作出以下處理:(一)確有依法應當給予治安管理處罰的違法行為的,根據情節輕重及具體情況,作出處罰決定;(二)依法不予處罰的,或者違法事實不能成立的,作出不予處罰決定……。可以看出,《治安管理處罰法》沒有規定一個明確的證明標準,這對實施該法的公安機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例如,在一次打架事件中,當事人、受害人和證人的陳述相互矛盾,公安機關該如何定案。
第二,現有行政訴訟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作出的《關于行政訴訟證據問題的若干規定》沒有規定行政訴訟的證明標準,這一問題有待于在行政訴訟法的修改中解決,因此,在實踐中公安機關也沒辦法適用行政訴訟的證明標準,主張適用行政訴訟證明標準的觀點無異于給公安機關畫餅充饑。
確立治安處罰的證明標準應當從治安處罰自身的特點出發。《治安管理處罰法》第13條規定了治安處罰的四種措施:警告,罰款,行政拘留,吊銷許可證。
這四種處罰措施由輕及重,對受處罰人的權利和自由影響不同,不宜確定同樣的證明標準。如果適用同一證明標準,這個標準過寬,則對當事人不利,象行政拘留是一種非常嚴厲的處罰措施,比刑罰中的管制要嚴厲,等同于刑法中的拘役,但是拘役要經過公檢法三個環節實施的嚴格的刑事訴訟程序,而行政拘留則由公安機關一家決定,如果證明標準過寬,可能導致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受到侵犯,有違《治安管理處罰法》的目的。如果證明標準過嚴,則不符合行政活動注重效率的要求,對某些輕微的處罰措施,如警告,規定嚴格的證明標準,會加重公安機關的負擔,降低其效率,最終也會違背公共利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