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國浩律師事務所 王斌怡
司法鑒定對于訴訟案件的判決結果作用重大，文章概括總結了司法鑒定辦理過程中的程序要點以及文書、建設工程、產品質量領域司法鑒定實踐中的注意事項、辦理要點和相關標準等內容。
一、訴訟案件中司法鑒定的定位與特點
司法鑒定一般是指司法機關在司法活動過程中就某項專門性問題，委托特定的鑒定機構用專業知識和行業經驗等對案件中某些專門性的問題作出科學、客觀的分析，并提出結論性意見的活動。2015年10月1日起實施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司法鑒定管理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第1條規定，“司法鑒定是指在訴訟活動中鑒定人運用科學技術或者專門知識對訴訟涉及的專門性問題進行鑒別和判斷并提供鑒定意見的活動”，至此對司法鑒定的概念有了明確的概括。
在訴訟案件中，證據是案件實體內容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雙方當事人為了說服法院作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決，都必須主張發生過或者存在著能夠作為這種判決根據的事實，又為了證明這些事實的曾經發生或者存在，就必須提出證據。法院為了查明案情真相是否真如當事人所主張的事實那樣，也必然依賴于對證據的運用，證據是訴訟活動中的關鍵環節。《民事訴訟法》第63條規定，“證據包括：（一）當事人的陳述；（二）書證；（三）物證；（四）視聽資料；（五）電子數據；（六）證人證言；（七）鑒定意見；（八）勘驗筆錄。”本文主要論述的司法鑒定得出的鑒定意見屬于上述法定證據類型之一。
鑒定意見作為一種法定證據類型，一般是指某些有資質的主體使用專業的知識及設備、技術等手段對與案件相關的材料實施技術性操作，以便獲得與案件相關信息的鑒定過程，再通過書面或口頭方式把通過鑒定獲知的相關信息內容傳達、表述出來的意見或結論部分。相較于刑事訴訟中的司法鑒定都與犯罪偵查緊密相關，在鑒定的機構和方式上都有較嚴格的規定，本文論述的司法鑒定主要著眼于民事訴訟中。
民事訴訟中的司法鑒定由如下特點：首先，鑒定的專業性或者其所需要的科學技術知識，使得通過這種技術性操作獲得并傳遞出來的信息具有較強的客觀性。其次，作為實施司法鑒定主體的機構和個人，必須是在某個特定領域擁有相應資質或者通過一定的“準入門檻”。最后，司法鑒定的實施既需要支出費用，往往也會占用訴訟過程中相當的時間，這些都可能成為影響民事訴訟程序之公平與效率的重要問題。
二、司法鑒定程序實務要點
(一) 誰來啟動鑒定
司法鑒定的啟動有兩種方式，即當事人申請鑒定和法院依職權決定交付鑒定。《民事訴訟法》第76條第1款規定，“當事人可以就查明事實的專門性問題向人民法院申請鑒定。當事人申請鑒定的，由雙方當事人協商確定具備資格的鑒定人；協商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指定”。該法條第2款規定了當事人未申請鑒定而法院又認為需要鑒定時由法院委托鑒定的情形。目前我國的民事司法實踐中，由一方當事人提出鑒定申請，最后由法院協商確定或指定鑒定已經成為最常見的鑒定啟動方式。
(二) 如何確定鑒定機構和鑒定人
《決定》頒布后，我國的司法鑒定體制大致形成了幾種類型的鑒定主體并存的格局。首先是國家機關內設的司法鑒定機構，如最高人民檢察院司法鑒定中心，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或者各地方的如北京市公安司法鑒定中心，上海市公安司法鑒定中心等，此類鑒定機構一般不接受民事案件的鑒定委托，所辦司法鑒定基本上都是刑事案件；其次是司法行政機關核準登記并進行管理的司法鑒定機構及鑒定人，如依托高校的中國政法大學的法大法庭科學技術鑒定研究所，西南政法大學司法鑒定中心和中山大學法醫鑒定中心，或者各地方省市司法行政機關會制定司法鑒定人和司法鑒定機構名冊所記載的機構和人員；最后一種是不屬于前兩者但是實際上在某些特定領域如工程造價、資產評估、會計審計等方面接受委托從事鑒定業務的機構和個人。需要說明的是，最后一類司法鑒定機構和人員可能并未在名冊中登記，但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司法鑒定機構必須持有司法行政部門統一發放的《司法鑒定許可證》，鑒定人必須持有合法、有效的《司法鑒定人執業證》。根據《決定》人民法院和司法行政部門不得設立鑒定機構。
在司法實務中，雙方當事人根據需要鑒定的事項協商確定鑒定機構和鑒定人，上述鑒定主體只要有相應資質都在其備選范圍內。如果雙方當事人在鑒定人選擇達成共識上存在障礙，法院的適當介入或提供幫助就很有必要。目前的司法實踐中，一些法院在雙方當事人協商不成的情況下采用抽簽、搖號等隨機確定鑒定人的方式，此類能夠有效減少當事人對鑒定過程及結果抱有疑慮的做法也值得推薦。當然，根據法律規定在雙方協商不成時，法院直接指定鑒定人亦無問題，不過在指定時征詢雙方當事人意見的話，則效果可能更好。
(三) 鑒定費用及鑒定周期
司法鑒定費用按照“誰主張，誰負擔”的原則，一般由申請鑒定方在提出申請時或者在人民法院指定的期限內預交。雙方均要求鑒定的，雙方各預付一半。
誰敗訴、誰承擔是訴訟費用承擔的一般原則,這是對敗訴方消耗司法資源的一種制裁，是體現法律公平、公正的一個方面。因此，在最后的判決或裁決中，司法鑒定費用由敗訴方負擔，勝訴方自愿承擔的除外。部分勝訴、部分敗訴的，人民法院或仲裁庭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決定當事人各自負擔的司法鑒定費用數額。
根據司法部頒布的《司法鑒定程序通則》第28條規定，“司法鑒定機構應當自司法鑒定委托書生效之日起三十個工作日內完成鑒定。鑒定事項涉及復雜、疑難、特殊技術問題或者鑒定過程需要較長時間的，經本機構負責人批準，完成鑒定的時限可以延長，延長時限一般不得超過三十個工作日。鑒定時限延長的，應當及時告知委托人。司法鑒定機構與委托人對鑒定時限另有約定的，從其約定”。在司法實務中，因為鑒定內容多種多樣，從醫療鑒定、筆跡鑒定、對賬簿或資產的審計評估或者親子血緣的DNA鑒定等，故鑒定時間很難統一衡量，某些類型的司法鑒定時間可能長達數月。
(四) 單方當事人委托鑒定的問題
在司法實務還存在的一種情況是，一方當事人在訴訟程序外單方委托具有某種資質的機構及個人就與訴訟案件有關的專門性問題進行鑒定并做出的書面意見如何確認。筆者認為，對于一方當事人在訴訟中提出的這種證據，如果對方當事人不持異議，解釋上可理解為雙方已在鑒定的啟動和鑒定人的確定上達成默示的合意，應視其為法律規定的“鑒定意見”的一種。退一步講，只要對方當事人不否認其鑒定活動，即便對鑒定意見中部分內容有不同觀點，也不妨礙將這種證據作為鑒定意見來展開質證等程序，其效力及證明力等由法院審查判斷。但是當對方當事人明確反對把這種證據作為鑒定意見，尤其在對方就同一的專門性問題申請鑒定的情況下，單方在訴前訴外委托鑒定而形成的書面意見則至多只能作為書證的一種，適用有關書證的證據規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28條規定基本佐證了筆者的觀點，即“一方當事人自行委托有關部門作出的鑒定結論，另一方當事人有證據足以反駁并申請重新鑒定的，人民法院應予準許。”
三、司法鑒定分類實務要點
司法鑒定類型眾多，刑事案件中常見的法醫學司法鑒定、痕跡司法鑒定、聲像資料司法鑒定等本文不展開論述，只就民事訴訟中常見的三種司法鑒定類型概述如下：
(一) 文書司法鑒定
1. 文書鑒定的概念和作用
文書司法鑒定是指運用文件檢驗學的原理和技術，對文書的筆跡、印文的書寫、印制工具及形成時間等問題進行鑒定；對油墨、紙張成分及打印或復印設備進行鑒定；對有價證券及證件的真偽進行鑒定的活動。
文書司法鑒定對民事案件的審理判決結果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從筆者經歷的涉案司法鑒定來看，民事案件中的文書鑒定居絕對多數。由于社會的快速發展，經濟往來增多，合同、借據、欠條等成為解決經濟案件糾紛的決定性證據，如合同中對文字、印章、書寫時間的鑒定等。民事案件的審理中，為鑒別文件物證的真實性，一般要求法定鑒定機構對文書上的筆跡(含簽名)、文書的制成時間或形成的時序以及文書的變造事實等作出鑒定結論，以澄清案件事實。因為在民事案件的審理中，鑒定結論能夠決定當事人的合法權益能否得到法律的公平保護，甚至能夠決定一個公司或企業的存續，直接影響到社會穩定大局。在當前市場經濟條件下，人民法院對各種社會矛盾調節的范圍越來越廣，對科學鑒定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案件當事人也都希望案件的判決結果建立在科學公正的基礎上，因此，文書鑒定工作在審判實踐中越來越重要。
2. 文書鑒定的類型和實務要點
文書鑒定一般包括印章印文檢驗和筆跡檢驗兩大類，實務辦理中的要點如下：
(1) 印章印文檢驗
被檢印文必須是原件；應將檢材保存在物證袋或透明塑料袋內；切忌將檢材粘貼、裝訂在案卷里；不要在檢材上涂寫或作任何標記等；收集樣本印文最好是同期樣本，同期樣本一般在工商注冊材料、檔案材料里能找到。如果要做印文的形成時間，要多收集該印文在標稱時間和懷疑時間段前后的歷時樣本。
(2) 筆跡檢驗
筆跡檢驗是被檢筆跡與當事人書寫的筆跡之間，根據書寫習慣的穩定性、特殊性和多樣性確定兩者的筆跡是否同一的一種技術手段。樣本的收集是筆跡檢驗中的一項重要工作，選取樣本的正確與否將直接影響到鑒定結論的準確性。應將檢材完整地保存在物證袋或透明塑料袋內。切忌將檢材粘貼、裝訂在案卷里；不要在檢材上涂寫作任何標記等，讓檢材保其原貌。長途運送要專人保管，切忌遺棄或代交保管。
(二) 建設工程司法鑒定
1. 建設工程司法鑒定的概念和種類
建設工程司法鑒定是指依法取得有關建設工程司法鑒定資格的鑒定機構和鑒定人接受司法機關或當事人委托，運用建筑學理論和技術，對與建設工程相關的問題進行鑒定并提供鑒定意見的活動。
在有關建設工程糾紛的民事訴訟中，依據鑒定目的，常見的鑒定類型包括：建設工程質量司法鑒定、建設工程造價司法鑒定、工程質量事故鑒定三類。
2. 建設工程司法鑒定的評判標準
目前我國有關建設工程質量的技術標準大致可以分為四類：第一類是規劃、勘察、設計規范，用來規范勘察、設計行為；第二類是施工質量驗收規范，用來規范施工行為；第三類是可靠性鑒定標準，如《民用建筑可靠性鑒定標準》（GB50292-1999）等，用來評價結構的可靠現狀，包括安全性和使用性；第四類是管理的法律、法規，如《建筑法》、《建筑工程施工質量驗收統一標準》，用來規范建設工程各主體的管理行為。而用于確定工程造價的依據主要是訴訟當事人雙方簽訂的工程施工合同、補充合同、招投標文件、中標通知書，合同約定的有關定額、標準、規范，工程有關圖紙、技術資料及其它有關文件、資料等。因此，我國建設工程領域鑒定適用標準較為模糊，尤其是在建設工程造價中容易出現紕漏。就筆者了解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已頒布《建設工程造價鑒定規范》，將于2018年3月正式實施，隨著相關標準的不斷完善對于建設工程司法鑒定的標準的統一適用具有很好的促進作用。
3. 申請建設工程質量司法鑒定的審查要點
(1) 建設工程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工程的質量鑒定申請，如未經竣工驗收合格的，對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的質量鑒定申請應予準許。建設工程已經竣工驗收合格或視為驗收合格，對質量鑒定申請原則上不予準許，但在有初步證據證明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存在質量問題的，對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的質量鑒定申請應予準許。
(2) 建設工程地基基礎工程和主體結構工程外的其他工程如未經竣工驗收合格的，對其他工程的質量鑒定申請應予準許；建設工程已經竣工驗收合格或視為驗收合格，對其他工程的質量鑒定申請不予準許。
(3) 對未取得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的建設工程，因違反《城鄉規劃法》第四十條規定，屬于違法建筑，當事人申請對未取得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的工程進行質量鑒定，人民法院不予準許。或因種種原因導致客觀上無法對建設工程進行質量鑒定的，對質量鑒定申請也不予準許。
(三)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
1.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的概念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是指在訴訟活動中依法取得有關產品質量司法鑒定資格的鑒定機構的鑒定人受司法機關或當事人委托，依據產品質量法律法規和有關國家、部門、行業標準、合同以及相關科學技術知識對某一特定產品的質量進行檢驗、鑒別和判斷并提供鑒定意見的活動。
2.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的應用范圍
對產品質量的鑒定意見應用范圍可分為：產品質量是否檢驗合格、追溯產品問題原因的責任方歸屬、產品質量現狀對應的實際價格評估等多個方面。
具體應用場景細分下來有：產品失效的原因、區分生產制造、設計、安裝、使用環境因素對產品質量的影響、產品是否存在固有缺陷、是否以不合格產品冒充合格產品、工業產品是否符合保障人體健康和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以及是否屬于嚴重質量問題、是否具備產品應當具備的使用性能、是否符合在產品或者其包裝上注明采用的產品標準的質量狀況、是否是偽造或者冒用他人的廠名、廠址的產品、是否摻雜、摻假、是否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產品存在缺陷是否有生產者的過錯等問題。
3.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的事項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一般包括產品質量檢驗與鑒定、合同符合性鑒定、產品失效鑒定、事故原因鑒定、產品殘值及維修價格鑒定。
4. 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的作用和意義
第一，通過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確定爭議產品是否存在質量問題；第二，通過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確定質量問題與損害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第三，通過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確定產品出現質量問題的環節，進而確定損害責任主體，為追究責任者提供依據；第四，通過產品質量司法鑒定，確定是否存在產品質量違約行為，為訴訟活動提供依據。
王斌怡 國浩太原辦公室律師
參考文獻：
[1]王亞新、陳杭平、劉君博《中國民事訴訟法重點講義》[M] 2017.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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