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徐
中國有句古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先天的遺傳基因，加上家庭教育從小開始的熏染，怎樣的父母，養出怎樣的子女。一般來說總是這樣。
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有些家庭，父母體面風光，事業有成，養出的孩子卻不怎么爭氣。還有些家庭，父母雖然是庸庸之輩，孩子卻格外聰明，自帶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超脫出原生家庭的沼塘。
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中，主人公伊麗莎白，就是這樣一朵從混亂的原生家庭中超脫而出的蓮花。
伊麗莎白生在英國鄉鎮的一個兒女成群的大家庭。
她的母親貝內特太太是個“智力貧乏、孤陋寡聞、喜怒無常”的家庭婦女。貝內特太太是作品中表現得最為戲劇化的一個人物。
日常生活中，她極其情緒化，一旦遇到不稱心的事情，就會拿自己脆弱的神經說事。人到中年，孩子成年，想方設法將女兒嫁出去、嫁進有錢有勢的富裕之家，是她生活中唯一的追求。書上說：“她人生的大事，是把女兒們嫁出去。她人生的快慰，是訪親拜友和打聽消息。”
參加舞會時候，貝內特太太總是不加掩飾地追名逐利，言行浮夸。她自己因為思想淺薄而不覺得羞愧，卻讓伊麗莎白感到無地自容，但是無處逃離——誰叫她是自己的母親呢？
伊麗莎白的父親貝內特先生是個“乖覺詼諧、好挖苦人、不茍言笑、變化莫測”的古怪人。
他在年輕的時候因為貪戀美貌，一時沖昏頭，才娶了這么一個智力不足、愚蠢有余的女人。婚后沒過多久，激情退卻，情淡愛弛，夫妻之間的敬重與信任也化為烏有。他知道婚姻已無回頭路，轉而從自然與閱讀中尋找安慰，而太太的愚昧反而成為他日常的一種樂趣。書上寫道：“一般男人都不愿意從妻子身上尋求這種樂趣，但是，在找不到其他樂趣的情況下，能夠逆境善處的人，便會充分利用已有的條件。”
在眾多女兒中，貝內特先生最疼愛的是伊麗莎白，因為她美麗聰慧，遇事有主見，并且沿襲了他喜愛閱讀的習慣。這讓伊麗莎白心懷感激和敬重。但是，作為身為丈夫和父親，他又總是不作為，也不負責任，伊麗莎白冷眼旁觀，痛在心里，卻又無可奈何——誰叫他是自己的父親呢？
父母不幸福的婚姻模式，給她帶來某種深刻體驗。她暗自思量著，原生家庭不管怎樣糟糕，都是自己無從選擇的，也沒有足夠的能力改善它。那么，只有將自己人生的幸福，寄希望于未來自己的家庭。
父母的不幸婚姻，給伊麗莎白帶來最大影響在于讓她建立一種正確的婚戀觀——結婚，一定要以愛情為基礎。正是對這樣一個婚戀觀的堅守，她才會清楚自己內心追求，才會果斷拒絕富有卻愚蠢之人的求婚，也才會認真審慎所遇的機緣。
幾個妹妹都是庸脂俗粉，她們“無知、懶惰、愛慕虛榮”。她們以嫁人為己任，鄉鎮里有年輕軍官駐扎進來，就會趨之若鶩，不明白愛到底為何物。伊麗莎白與達西結婚后，有了足夠的自主能力，也會盡力而為，幫助幾個妹妹，以錢物接濟需要錢物的，以環境幫助應該擇善而從之的。
在這個原生家庭中，伊麗莎白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幸好還有個善良嫻靜的姐姐簡，能夠和她聊到一處，兩個人可以睡在一個被窩里說著女孩子之間的柔美心思。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的缺陷，伊麗莎白知道自己的缺陷在于偏見，這已讓她煩惱，更懊惱之處在于家人的種種不幸。最小的妹妹輕佻放蕩，父親放任自流，母親本身就舉止有所檢點，說話、做事，從不顧及自己和家庭的臉面。
這樣一個家庭，讓伊麗莎白感到痛心的，首先是因為簡的婚事。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關系到兩個家庭。所以，在婚嫁上，除了當事人彼此對眼之外，也會考慮對方家庭。
簡與富家子弟賓利一見鐘情，她可以從這份機緣中獲得一個美滿的婚姻，“只可惜家里人愚昧無知，行為失檢，把這個機遇給斷送了。”
這樣一個混亂不堪、有失體面的原生家庭，也給伊麗莎白的愛情帶來過阻攔。富家公子達西，對她產生愛戀，卻因為她有“那樣一個家庭”有所顧慮。又因為愛得太深，達西愿意沖破門當戶對的藩籬追求伊麗莎白。只是，他在表達情意的時候，仍然不忘自我身份養成的傲慢。
伊麗莎白自己自然十分清楚原生家庭帶來的無奈——當有一天，她意識到達西無論在性情與才能上都非常適合自己的時候，卻不敢對兩個人的結合抱有希望。因為她的一個妹妹跟別人私奔，然后匆匆忙忙將就著結了婚。
她以為這樣一件有辱家風的丑事，極有可能葬送她和達西的原先可能締結的婚姻。達西愛得真摯，他并沒有介意她的原生家庭狀況，最終兩個人在愛情基礎上終成眷屬。
《傲慢與偏見》寫的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故事里的每一個人都依隨心愿有所得。就連粗鄙無知的貝內特太太，在五個女兒都成功嫁出去之后“變成一個通情達理、和藹可親、見多識廣的女人。”
生在愚昧無知的原生家庭，幸運且努力的人，就像伊麗莎白那樣，自我成長，掙脫沼澤，開出自己生命中的燦爛。不幸又愚笨的人，就像她的那些妹妹，隨波逐流，享樂于眼前的聲色犬馬，夠不到真正的幸福。
【作者簡介：江徐，80后女子，十點讀書簽約作者。煮字療饑，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