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大奎（讀史專欄作者）

《紅樓夢》最先出場的女孩甄英蓮，她原本是甄府的千金小姐，是大善人甄士隱與封氏的獨(dú)女，年過半百才有的掌上明珠，自然十分疼愛。

那，她的命運(yùn)如何，結(jié)局怎么樣？

（一）四歲時，被人販子拐走

在曹公筆下，眉心有一粒胭脂記的甄英蓮自幼生得粉妝玉琢，十分標(biāo)致，位列金陵十二釵副冊之首。

《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fēng)塵懷閨秀'寫道：

四歲的英蓮在元宵佳節(jié)，家奴霍啟遵照主人甄士隱的安排抱她去看社火花燈，半夜時，霍啟內(nèi)急要上衛(wèi)生間，臨時把小英蓮放在一莊戶人家的門檻上。

隨知，就十余分鐘的時間，待霍啟入廁回來后，英蓮就不見了，甄府上上下下尋找，都沒有找到蹤影。

畫外音顯示：甄英蓮被人販子拐走了。

由于轉(zhuǎn)年甄府被毗鄰葫蘆廟的一把大火連累，一起被燒得面目全非。

甄士隱無奈，顧不得再找尋女兒下落，安身要緊，先把田莊折舊變現(xiàn)后，攜妻一道去岳父家棲身。

就這樣，甄英蓮，《紅樓夢》第一個出場的女孩在曹公淡淡的筆墨鉤沉之下，自幼就不幸，隱隱地籠上一抹悲劇的色彩。

（二）十二、三歲時，又被人販子拐賣

人販子把小英蓮拐走后，把她養(yǎng)至十二、三歲，出落得水靈靈的，好生齊整。

于是，人販子就以親爹的身份行騙：爹現(xiàn)在債務(wù)纏身，沒有錢，養(yǎng)不起閨女了，只好把你賣了抵債。

不容英蓮說話，可惡的人販子先把英蓮賣給當(dāng)?shù)赜行┍‘a(chǎn)的馮淵作妾，后又把英蓮賣給與賈府互聯(lián)互通的薛家花花公子'呆霸王'薛蟠。

人販子本意是兩邊討巧，卷走兩家銀子后逃跑。這罪惡的'如意'算盤哪里行得通，原本欺行霸市的薛蟠原本是惹不得的主，人販子還沒得到銀子，就被薛蟠捉住，打得半死。不解氣的薛蟠依仗薛家勢力，又轉(zhuǎn)過身來打死了馮淵，強(qiáng)行帶走了英蓮。

你看英蓮倒不倒霉，這個人販子若只把她賣給馮淵，這小子也還喜歡英蓮，發(fā)誓說對英蓮好，說不定會成為英蓮不幸中的小幸運(yùn)。

偏偏小販子狠毒，把英蓮賣給馮淵，又賣給薛蟠，害己害人。

英蓮真?zhèn)€可憐！

薛蟠殺人一案若遇上應(yīng)天知府秉公處理，英蓮至少也會得到脫身。

偏偏遇上賈雨村當(dāng)上應(yīng)天知府受理此案，也就是名著中'葫蘆僧亂判葫蘆案'這一有名的諷刺章回。

按理，賈雨村應(yīng)公正審案。更何況，甄家原本對賈雨村有恩，英蓮的父親甄士隱是賈雨村的'恩公'，若不是當(dāng)年甄士隱出資出力推薦，焉有他賈雨村的今日？

偏偏賈雨村忘恩負(fù)義，懼怕'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位高權(quán)重，在門子的點(diǎn)醒下，草草了結(jié)此案，很無情地把英蓮判給了呆霸王薛蟠。

若賈雨村有一絲良心，英蓮的命運(yùn)不至于如此。就算不考慮之前的恩情，單從法理的角度，也不至于怎這樣亂判，英蓮原本應(yīng)該得到關(guān)心和善待。

只可惜，'薄命女'英蓮悲催的人生路總遇到惡人、小人。

（三）改名香菱，隨同薛寶釵入住大觀園

沒辦法，甄英蓮只好嫁入薛府，與呆霸王薛蟠過日子。

好在嬌憨天真的甄英蓮能直面厄運(yùn)，傻乎乎的保持溫和專一的性格：嫁給呆霸王就嫁給呆霸王吧，誰叫我的命生得這樣苦呢。

毫無心機(jī)下，甄英蓮很自足的過著安靜、單純的侍妾日子，為薛蟠在外惹是生非擔(dān)心，他被人打了還為之心疼，眼睛都哭腫了，癡癡地付出自己的一片真情。

薛蟠的姐姐薛寶釵為之感動，于是，給甄英蓮取了'香菱'的名字，期望她能象一朵菱角花一樣生活。

在呆霸王薛蟠外出做生意后，薛寶釵又把香菱帶到賈府，與大觀園的一眾女子往來，以便拓寬視野，歷練些人情世故。

（四）香菱學(xué)詩

純潔溫和的香菱果然沒負(fù)薛寶釵的苦心。

她到大觀園后，書香人家的氣質(zhì)得以很好發(fā)揮。

她在大觀園沒有向眾姑娘訴苦，也不孤僻，很純潔地與她們禮尚往來，贏得大觀園一片憐愛。

更難得的是，香菱放下藏在內(nèi)心里的苦難，以天真、虛心、平和的心性心情拜林黛玉為師，以便自己能'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就是曹公筆下特意植入的故事：香菱學(xué)詩。

在林黛玉認(rèn)真?zhèn)魇谙拢?#39;香菱學(xué)詩'取得好成績，她的作品《精華欲掩料應(yīng)難》贏得'新巧有意趣'的一致好評：

精華欲掩料應(yīng)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yīng)借問，緣何不使永團(tuán)圓？

為此，香菱被候補(bǔ)為大觀園'海棠詩社'的一名社員，在'海棠詩社'快樂地度過了短暫的詩意般生活。

（五）改名秋菱，難產(chǎn)而逝

可惜，好景不長。

薛蟠做生意沒多久就打道回府了。你回府就回府吧，自己快樂就是！

偏偏這個呆霸王是個會'折騰'的主。

他看上皇商'桂花夏家'的女兒有著'花柳之姿'而又'風(fēng)雷之性'的夏金桂，得到夏家太太的大力撮合，不久，薛蟠就迎娶夏金桂為正室。

這下，侍妾身份的香菱厄運(yùn)又來了。夏金桂原本是個齷齪的女子，自私自利，對別人極不尊重，就連端莊華貴的薛寶釵，她也看不順眼。

對香菱，就別提對她有多折磨。

起先，夏金桂要香菱陪睡，卻嫌她臟；后來，又挑唆薛蟠毆打金菱……

更可氣的是，夏金桂說'香菱'這個名字取得不好。香菱據(jù)理爭辯：那一股清香也是令人心神爽快的。

但香菱蒼白的捍衛(wèi)哪里抵得住夏金桂的蠻橫和霸道，在夏金桂唆使丫頭聯(lián)合夾擊下，香菱被迫改名為'秋菱'。

夏金桂死后，香菱成為薛蟠的正室，又懷上孩子，原本這是香菱人生的轉(zhuǎn)機(jī)。

誰知，機(jī)會來得太晚了。香菱在長期的折磨中已釀成干血之癥，生不下孩子，最后難產(chǎn)而死。

畫外音顯示：香菱死后，她的父親甄士隱接她歸入太虛幻境。

英蓮，后又名香菱、秋菱，這位可憐的薄命女，終究'菱花空對雪澌澌'。

曹公給她的判詞是：

根并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shí)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xiāng)。

或許這是曹公的深意吧：甄英蓮，原本如蓮一樣高潔，脫離蓮座后，在污泥之中最終成了一朵枯萎的水菱，但依舊帶有菱角花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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