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譯文】
林放問什么是禮的根本。孔子回答說:“你問的問題意義重大,一般情況而言,與其奢侈,不如節儉;就喪事而言,與其儀式上治辦周備,不如內心真正哀傷。”
【微言微感】
“禮之本”,前邊說過的,是內在的而不是外在的,沒有內在的“仁心仁德”,沒有發自肺腑的“愛人如己”,空有禮的外在形式,無論多么完備周全,都是毫無意義的。
中國古代有五禮之說,祭祀之事為吉禮,冠婚之事為喜禮,賓客之事為賓禮,軍旅之事為軍禮,喪葬之事為兇禮。
孔子認為:一般情況下,禮還是根據實際情況,盡心盡力就行了,不必要過分追求高大上,一味鋪張浪費,為面子所累,背上沉重的包袱。
《雍正王朝》有清理虧空的那部分,誰虧欠多?魏東亭,曹寅?為什么虧空?接待圣駕南巡。魏東亭和曹寅都是位極人臣的肥缺,怎么會接待圣駕就有那么多虧空?大錢國家已經出了,小錢就已經讓這兩個“大戶”成了“虧空戶”,迎駕禮的鋪張浪費和排場,我們就可勁想象去吧。
孔子一直很重視禮,有一次子貢要去掉祭祀的餼羊(xì yán),老師很不高興,就說:“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但是現在,孔子卻說:“禮,與其奢也,寧儉。”這分明是當時鋪張浪費之風已經有些過分了。特別是位高權重的“三家”,動不動就“八佾舞于庭”,就“《雍》徹”,就跑到泰山封禪……
林放的身份,或許是孔門子弟,或許是普通士子,或許是一個有德望的大臣,但我不認為是普通老百姓,因為他不止一次出現在《論語》,而且能和孔子、子貢說上話,其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他提出“禮之本”,應該也是看不慣當下社會上那些有錢人,打著重視禮的旗號,行僭越之事,勞民傷財,禍國殃民。
真正的儒家重視禮,但是更重視實事求是,量力而行,更重視中庸之道,過猶不及。這和后來那些拿著“崇禮”旗號,打腫臉充胖子,講奢華排場,是很不同的。和當下的中央“八項規定”,黨風廉政建設,反對鋪張浪費,控制“三公經費”……倒是非常吻合的。
孔子把喪禮單獨說,這是因為儒家一直重視“孝道”,重視“慎終追遠”。孔子說:“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說明他非常看重葬禮。
這和道家有所不同,莊子就不這樣,他夫人去世了,好朋友惠子去拜祭,他卻在那里翹著瓦盆唱歌。
但是,這并不表明孔子提倡厚葬。他父親死的時候,他才三歲,所以無法左右什么。他母親去世時候,他十七歲,他痛哭流涕,在鄰居幫助下,實現了父母的合葬。熱孝在身,就厚著臉皮參加季平子舉辦的“士子大會”。他中年喪妻,早年喪子,包括后來愛徒子路、顏回去世,所有葬禮都很普通,依禮而行,連棺槨都不全備。
孔子重視喪禮,但是不提倡“死人折騰活人”,不提倡大操大辦。
鄰村有兄弟五個,是十里八村的“知名人物”,有錢人,家里個個住著洋樓。
五兄弟父親早逝,只有一個老娘。說不清楚的原因,在養老母親的問題上,弟兄幾個互相攀比,以至于老人只好自家生活,兄弟五人均攤生活費。
傳說麥場“交租”,媳婦五個互相學習,居然把各家下風頭的秕糠給老太太,美其名曰“交租”,不過都是平時喂牲口的秕糠瞎谷。
老人無可奈何,只好拾荒度日。
讓人氣憤的是,老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餓死在自家小屋,死后多天發臭了才被發現,內臟已經被惡狗扒吃了。
埋葬老人那天,五弟兄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迫于輿論壓力,喪禮辦得相當隆重,五班器樂,人山人海,棺材用的也是最好的,滿堂兒孫哭得聲淚俱下,但是知情人卻罵不絕口:“狼心狗肺的東西,早干啥去了?餓死老娘,這些都演給誰看啊?”
禮,是好東西,但是一旦用來表演,失去了真誠,就讓人開始討厭了。最珍貴的禮,是真心,是真情,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