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志》云:“儒家者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
《淮南要略》云:“周公繼文王之業,持天子之政,以股肱周室,輔翼成王。懼爭道之不塞,臣下之危上也。故縱馬華山,放牛桃林,敗鼓折枹,搢笏而朝,以寧靜王室,鎮撫諸侯。成王既壯,能從政事,周公受封于魯,以此移風易俗。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今觀儒家之書,大抵推崇教化,稱引周典,《淮南子》及《班志》之語,誠為不誣,然《中庸》言:“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自此迄于篇末,舊注皆以為稱頌孔子之辭。孟子曰:“自有生民以來,來有孔子也。”又引宰予之言曰:“以予觀于夫子,賢于堯、舜遠矣。”(《公孫丑上》)皆以為德參天地,道冠古今。《論語》載孔子之言曰:“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八佾》)然又載其答顏淵為邦之間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衛靈公》)其治法實兼采四代。“服周之冕”,為凡尚文之事示之例,即《論語》從周之義。乘殷之輅,為凡尚質之事引其端,則《春秋》變周之文從殷之質之義。知從周僅孔門治法之一端;孔子之道,斷非周公所能該矣。案儒之為言柔也。漢人多以儒墨并稱,亦以儒俠對舉。竊意封建之壞,其上流社會,自分為二,性寬柔若世為文吏者則為儒,性強毅若世為戰土者則為俠,孔因儒以設教,墨藉俠以行道。儒者之徒,必夙有其所誦習之義,服行之道,孔子亦因而仍之。此凡孔子之徒所共聞,然初非其至者。孔子之道之高者,則非凡儒者所與知。故弟子三千,達者不過七十;而性與天道,雖高弟如子貢,猶嘆其不得聞也。(見《論語·公冶長》)然孔子當日,既未嘗自別于儒,而儒家亦皆尊師孔子,則論學術流別,固不得不謂為儒家。《漢志》別六藝于諸子之外,實非也。今述孔子,仍列諸儒家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