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涉及“東坡”的詩,有一首就叫《東坡種花》: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栽。但購有花者,不限桃杏梅。
能夠種桃種李種春風的東邊的一塊地,我也有。在我的東坡,可以吃桃、杏、枇杷、葡萄,可以賞鳶尾、芍藥、月季、荼蘼、蓮、荷、蠟梅,甚至可以采摘粽葉裹粽子。
說到東坡,人們首先想到的是東坡居士,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東坡。蘇東坡的名號東坡出自他的異代知己白居易。白居易涉及“東坡”的詩,有一首就叫《東坡種花》: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栽。這里的城東在今天重慶的忠縣,也就是過去的忠州。白居易一路被貶,從江州司馬到忠州刺史,心里當然不爽。好在他有東坡,當時政府給他城東一塊地,他種花種樹,甚至學南方長荔枝。荔枝還未長成,他又被調走,心生掛念,“何處殷勤重回首?東坡桃李種新成。”親手栽種的桃李長勢不錯,也是安慰。
白居易當年被貶忠州,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蘇軾黃州生活困窘,他就開荒東坡,種植莊稼,以濟三餐。“東坡”一詞,勾勒出不同時代的兩位大詩人相似的人生遭際,白居易和蘇軾也共同賦予了“東坡”樂觀向上、隨遇而安的精神內涵。
當然,“東坡”的文學意義和精神內涵這里暫且不表。我只想說,東坡之上的種植之事,也就是說能夠種桃種李種春風的東邊的一塊地,我也有。在我的東坡,可以吃桃、杏、枇杷、葡萄,可以賞鳶尾、芍藥、月季、荼蘼、蓮、荷、蠟梅,甚至可以采摘粽葉裹粽子。房子根基原是灘涂,西鄰還未入住,院子里冒滿粽葉,有幾株穿過水泥地,長到我家東坡來了。計劃來年還要在東坡補上喜氣明亮的柿樹、可以當菜的嫩筍、多情的芭蕉,還有水果之王黑莓。
我的東坡,其實是新居東側一塊綠化地。其上有統一栽種的苗木,村里囿于經濟原因,種得稀疏,正好給我留下了自由發揮的空間。恰逢省和世界園藝博覽會在本地召開,本著融美觀與實用于一體的原則,我就自己動手綠化、美化家園了。
朋友們看我的果樹只有筷子高,打趣說,要吃果子,得把人等老!我不急,春風不老人不老,等得起的嘛。東墻滿柵欄的荼蘼花,就是例子啊。從城里最高學府最美院墻那剪來老枝,截成寸許,挨著扦插,一年長到半墻腰,兩年翻上墻頭,第三年,這個季節,紅粉紫白千朵萬朵競相開放,高架千萬條,望若香雪海,這是我東坡荼蘼的盛況。連只喜歡長菜看不得我長花的婆婆都說好看,更惹得放假回來的鄰居對著滿架花兒拍個不停。春色來得如此便捷,我卻足足等了三年。很喜歡這樣的等待,內心藏著一棵美芽,等待一樹繁花勝境,等待一片錦繡前程,自己也好似和植物一起生長。
我在東坡,追著花開,總趕不上節令。迎春、觀賞李、紫薇、桃、李、海棠、杜鵑……轟轟烈烈,春思無限。開到荼蘼花事了。等春天快要謝幕,葡萄竟冒出新嶄嶄嫩生生油亮亮的葉子,蓬成一簇,聚在根部。那淡黃嫩綠的小花兒,稍后就結成了籽,綠豆大、玻璃紐扣大,慢慢等吧,等到中秋前后,就可摘葡萄吃了。
我還想在東坡沿南北方向栽一溜竹子,一來美觀,二來為吃筍。品種要本地的菜竹,筍兩指粗,極嫩無渣,小鎮上的飯店喜歡用它蒸香腸。將筍子一切四瓣,筍衣不脫,香腸切得薄如蟬翼,覆蓋在筍上面,清水高溫蒸煮,筍色未變,菜就好了,香腸油脂滋潤得新筍油光水滑,拖一根來吃,筷子一撣,筍衣剝落,鮮嫩無比,樂趣良多。居有竹,人不俗。我希望得之涵養。
我于東坡,遵循節令,道法自然;東坡于我,幾分閑地,心靈港灣。
■ 王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