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一個不斷向前的過程,教育的內容是適應現代人的發展,教育的方法永遠都在更新與變革之中,這是勿庸置疑的。雖然教育在中國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時間并不長,但中國的教育實踐已有豐富的經驗,教育哲學思想稱得上是源遠流長。我們今天追求理想的教育,渴望“詩意地棲居”,倡導“最優化的教學”(巴班斯基),提倡人本教育和素質教育,這些差不多都可以從遠至先秦的諸子百家中找到理論與實踐的雛形。而這些歷經久遠至今仍熠熠生輝的思想,仍在給當代的教育教學注入新鮮的血液,帶來諸多深刻的重要的啟示。
傳統的教育教學理論是古人在長期的教育教學實踐中形成并發展起來的,其中充溉的是先哲和先賢的教育智慧。且以幾例說明之。
一、“天人合一”中的人性化思想
古代的教育思想以“天人合一”為最高境界。《周易》中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里的“天”是宇宙最高的抽象本體,同時又是一切價值的源頭。從天與人的關系到人與教育的關系,《中庸》作了最概括的闡明:“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幾句非常清晰地勾勒出傳統教育哲學思想的基本脈絡。
“人者天地之心也。”(《禮記·禮運》)人要做到“盡心”與“知性”,這樣才能達到天人渾然一體的最高境界。傳統教育注重德育問題,關注人的內心。孟子說:“萬物皆備于我”,發展成一種以“內省”和“反身”為特征的心性修養理論。到了宋明儒家那里,“知性”與“天理”又成為理學家們身心性命之學的指導思想。王守仁說:“必欲此心純乎天理”。就是極端重視本心的作用。
盡管傳統教育思想缺乏嚴密、完整的理論體系,但是比如現今教育所主張的“人化”教育理念在傳統教育思想中或隱或顯地貫穿始終。從外在的規范向人心的心靈深處探尋意義,重視人的生命價值和存在價值。注重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和諧,是傳統教育思想帶給我們的重要啟示。
二、“開拓胸次”、“圣者氣象”的教育境界。
傳統教育的最終目的是培養圣賢之人。這種人既能克己復禮,獨善其身,又能推己及人,兼濟天下。中國的思想家和道德家們大多以“圣人”的后繼者自許,道德培養也因此成為古代教育的核心和宗旨。《大學》里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韓愈以“道統”的繼承者自命,宋明理學家們向往的是“孔顏樂處”,“處處表現圣者氣象”。他們也都著重培養氣節和操守,主張發奮立志與自我節制的結合,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理想抱負自我砥礪。這種教育的理想目標經常和倫理道德結合在一起,但前者又有著更高的思想境界。
總的說來,《大學》中提出的“三綱”和“八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教育理論體系,是對儒家傳統政教關系的極為精練的闡明。古人講“修己安人”,又要“內圣外王”,“修己”之后是要“安人”,“安人”即是為“外王”,從自身做起,將“八目”落到實處才能實現“內圣外王”。這其中也包含著儒家知識分子強烈的道德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
三、因材施教,“不憤不啟”的教學方法。
古代的教育家們是深諳現今我們所說的教育心理哲學的,例如因材施教。所謂因材施教,是指針對不同教育對象的特點和實際情況,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孔子最早提倡因材施教,他要求對學生“聽其言而觀其行”(《論語·為政》),根據學生的才能的高低進行教育:“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論語·雍也》)。在他看來,每個人的智力、性格都存在著差異,教育應以學生的不同的才能和特長作為依據。《論語》中子張、子路、子夏、子貢、仲弓都曾向孔子“問政”,孔子根據每個人的不同個性予以解答,表現出對不同個性的寬容和尊重。孟子也非常強調因材施教,強調教學方式的變化。莊子則主張順其自然,“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在他看來各揚其長各避其短,才能終得其所。
如何教導學生呢?《論語·述而》中認為:“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而中國最早的教學理論專著《學記》中也認為:“君子之教,喻也。”教師應“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也就是說教師應當積極引導,以開導代替“牽”、“抑”的教學方法。師友間甚至可以相互質疑問難,這樣才能提高學生“聞一知十”、“舉一反三”的思維能力。
四、學思結合、知行合一的學習方式
學習是“修齊治平”的基礎,只有重視自身的修養,才能夠造就理想人格,實現“內圣外王”的最高理想。傳統儒學重在培養治世“賢才”,在教學內容上實行“四教”(文、行、忠、義)“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而在學生學習的過程中,又提倡循序漸進、專心致志、虛心涵泳、居獲持志等等學習方法和態度。
例如學思結合,學思并重的問題。孔子有云:“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論語·為政》)。《禮記·中庸》把孔子學思并重的思想進一步發展為“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辯之、篤行之”五個學習步驟,充分肯定了其中的相輔相成的關系。孟子強調“思”說:“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孟子·盡心下》)。而朱熹又進一步發展了《札記》中的觀點。到了王夫之那里,則認為“學愈博則思愈遠”。這些對學思關系的精辟總結對培養獨立思考能力是有著重要啟發性的。
“知”和“思”的同時還要“習”與“行”,孔子說“敏于事而慎于行”、荀子說:“知這不若行之“,朱熹主張“力行”、“知行相須互發”,王守仁主張“事上磨練”,王夫之“知行相資以為用”,顏元倡導“習行教學法”。雖然在知與行的先后、難易問題各有己見,但都注重“行”在為人與治學方面的重要性。
又例如如何處理“廣博與專精”的關系,孔子說:“博學于文,約之以禮”((《論語·雍也》)韓愈在《進學解》中一方面強調博學,另一方面又主張“提要鉤玄”。由博返約,以約馭博,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本期所選的幾段教育文字都涉及到這個問題。
傳統教育思想博大精深,它之所以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是因為其善于啟發每一個人的內心自覺,善于啟發學生甚至教者的性情與智慧。在當代的教育中,如何發揚那種生生不息的主體精神,開拓創新,窮通變易,使我們“更詩意地棲居”,是值得我們進一步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