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近年以快速拆舊建新為特點的城市改造中,最明顯的變化之一就是貧富居住距離明顯加大。香港《文匯報》6月10日就此發表題為《北京富人住得離窮人越來越遠》的文章說,貧富混居才是社會的穩定劑。北京興建富人區,還得悠著點兒。
文章摘錄如下:
看一個北京人富不富,問他住哪個小區就得。如果他在星河灣小區有一套公寓,那絕對可歸于富人,星河灣的房子一套就得幾百萬元。
“位置至上”的地產業金科玉律正被“經營至上”的現實打破。北京東五環附近的星河灣并非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其樓盤值錢就在于開發商專心打造的富人區理念。星河灣的房子及物業服務質量絕對一流,配套設施也可謂盡善盡美,據說小區道路的鵝卵石都會天天清洗。每月高達幾千元的物業費,也只有富人才付得起。
3月26日,北京前門大柵欄地區的修繕改造工程正在加緊施工,該工程在奧運會前將全部完成,恢復市井風貌。 中新社發 洪濤 攝
北京CBD中央商務區初具規模,它將成為北京走向國際化、現代化的新城區。 中新社發 馬毅行 攝
頭十年北京人認為住別墅才算富人,現在星河灣這樣的公寓式富人區越來越多。一套高檔小區三居室公寓的價格,并不比獨棟別墅更便宜。為了追求更安全更方便更舒適,北京富人區已從郊區田園延伸至傳統市井之地的時剎海。富人區的快速擴展,為北京的高房價推波助瀾。
北京永遠不缺富人,從山西煤老板到跨國公司高層金領,從演藝圈明星到地方權貴,都會選擇北京為安居之地,多貴的房子都不愁賣。靠炒富人區概念淘金,早成為地產界的新經濟增長點。精明的商人都明白,富人區的房產附加值空間無限廣闊,從精良的裝修水平到管家式物業服務,再到免費健身休閑娛樂場所場,肥水都流向開發商自家經濟鏈。安居消費的激情,北京富人比窮人更強烈。
與此相對的是,北京天通苑、回龍觀等經濟適用房的聚集地早被不少北京人約定俗成地稱為“貧民窟”。那兒是北京的邊緣地帶,街上的塵土都比城里多,有的小區就建在原來的垃圾場上。大批“收容”城中心拆遷戶的天通苑高樓密集,許多人家窗戶中難見陽光與藍天。五號線城鐵通車之前,開經濟型小汽車的天通苑人每天上下班都是一場艱難的搏斗。回龍觀、天通苑人均綠地面積遠遠低于富人區,交通、醫療、購物等城市設施也比市中心短缺許多。由于城鄉交界等原因,天通苑還是刑事案件的多發地區。
北京新興富人區往往占據了城市最好的資源。
地理資源。都市中心因文化積淀而地皮升值最快,這里新富人區正在形成。通過危改拆遷,北京前門、什剎海等地為富人蓋起了豪華四合院;原住民拆遷后都不允許回遷,只能去城市邊緣重新安家。以前百姓的小院門前都是市井交際場所,現在市中心的豪華四合院則都朱門緊閉,顯示著新貴們拒人千里的姿態。北京市中心有最好的交通、醫療、就業、教育等資源,生活質量比較高,富人喜歡安家。不少北京人為此不平:憑什么要窮人給富人騰地兒?
地域資源。當富人在城市最好的位置安享家的寧靜溫馨之時,平民住宅的地域位置卻在惡化。為容納更多私車而拓寬的道路,讓許多平民區成為噪音與空氣污染的重災區。北京豐臺北大地四環路邊的老舊樓房,樓體離四環交通主干線不到10米,尖銳震耳的交通噪音讓居民晝夜不安,睡個囫圇覺成為奢侈夢想。北京許多交通噪聲高污染小區中,高血壓心臟病神經衰弱者比比皆是。這樣的樓房里往往住的都是平頭百姓,稍有職權的早就跑了。
商業資源。富人區附近一般會配套豐富的商業資源。如在北京西四環附近的金源商業區周邊,就聚集著許多高檔小區,花得起500多萬元買一套房子的人,才買得起金源購物中心幾千元一件的襯衫。而拆遷戶聚集的樓盤附近,商業設施就薄弱得多。
教育資源。近年北京重點中小學都在高檔小區附近建立了分校,許多富人區附近還配套了雙語國際學校。為了安全,更多北京富人把孩子送進住宿制的貴族學校,這里的食宿檔次及教育質量都很高,當然學費及生活費用也很昂貴。有錢人的孩子每周乘高級轎車往返于別墅與貴族學校之間。他們甚至不必參加黑色六月的高考,直接就被送到國外大學就讀。
然而,富人住得離開窮人越來越遠,也讓以大度著稱的北京人也有了仇富心理。有小區一夜之間多輛轎車被軋,作案人的動機竟是因自己下崗對社會不滿。有小區曾發生保安為犯罪嫌疑人的惡性案件,其仇富心理也是重要犯罪動機。
從前的北京是安然于貧富混居的。最窮的和最富的都可能住在一條胡同中。在張恨水的小說《美人恩》中,小醬蘿卜都買不起的貧民與錦衣玉食者住得不過幾墻之隔,于是才有窮家女命運一夜之間翻天覆地的改變。在北京的胡同中,雕梁畫棟的大戶人家不遠,往往就是窮人簡陋的小門。每條胡同都不缺少的大雜院中,更是集聚了從引車買漿到中學老師等各色人等。質樸的胡同讓富人低調地安逸,也最大限度地包容了貧民的窘迫,維護了僅有一張床者的尊嚴。
即使是今天的北京,胡同中也同樣殘留了貧富混居格局。在不少細細的胡同中,既有高干的獨門獨院也有吃低保的貧窮百姓。比如燈市口有梁實秋故居的內務部街胡同中,一個高干大宅子的對門兒就是一間不足10米的簡陋小屋,住著一個打工者的四口之家。當黑色高級轎車開出大門時,打工者的孩子正伏在家門口小桌上寫作業。距離不到五米的不同人生,彼此并不覺什么唐突。這條不起眼的胡同中有使館、有北京著名的第二中學、史家胡同小學,胡同中不少平民孩子都曾按就近入學制度進入這兩所學校,與那些憑關系進來的權貴子弟成為親密學友,這種友誼往往能維持終生。在北京許多胡同中不同階層的孩子是從小一起玩大的“發小”,他們在胡同邊同一個小店鋪里喝豆汁,上胡同附近的同一所小學。相比之下,集中于機關宿舍大院的干部子弟,成人后的等級意識要強烈得多。
與胡同的階層多樣性相應,大雜院居民中也“雜”得豐富。院里往往既有月收入幾千元的離休干部,也有血統工人、合唱演員、小民企業老板等。經過歷年變遷胡同已并存著不同歷史時期的建筑,雖然居民財產地位懸殊,但極少貧富對立氛圍。不少居民還以與“大人物”為鄰自豪,鄰居的感覺淡化了階層鴻溝。
目前北京一些新小區也貧富混居著。如上地東西里小區中,就既有老式農民拆遷樓房也有昂貴的新式商品樓。富人與窮人同在小區菜攤上買菜,在林蔭道上散步遛狗,一同起跳健身操,一起參加小區合唱隊。停車場上夏利與奧迪并排。盡管樓房內部檔次不同但外表的差距并不大,奧運會前夕所有樓房一律髹上了同樣的白色墻漆。
對任何城市而言,劃分富人區都會加劇社會矛盾。所以回歸貧富混居,成為世界城市共同追求的理想。前些年法國因貧富對立引發騷亂后,法國政府痛定思痛,出臺了貧富混居的城市更新計劃。這個計劃規定,法國房地產商在某個區域開發大型樓盤時必須向政府承諾所建住宅含有一定比例的廉租房,這樣以便窮人與富人自然住到一起,實現“貧富混居、長治久安”。法國政府規定,每個法國城市必須建立占總住房面積20%的廉租房,還要把廉租房建在普通住宅區。最近美國評出的十大理想居住地中,條件不算優秀的阿斯潘排名第一,原因就是這個城市中容納了更多窮人。富人與窮人為鄰,讓富人有了做慈善事業的機會。